李老头和朱芽妹守着伤势转好的胡椒正在练习射击。这个10岁的孩子,表现出了顽强的生命力和惊人的毅力
厚重的木会在弹药的剧烈爆发下产生向后的作用力,使每开一枪的胡椒身上,都会被震颤的伤口崩裂。他一声不吭,咬牙硬抗。直到李老头制止,才会结束这一天中的枪械训练。朱芽妹的理论教授也会适时地开始。他从英伦语的单词开始,逐渐跳到短句和段落,最后才去让他识别和书写。
阿秀每天都会送来吃的。李,朱老头们从不让她接近。训练时,胡椒就是完全属于他们的,任何人不得靠近。阿秀无奈,只能站在稍远处焦急地等待。
训练休息的空隙,胡椒跑到阿秀跟前,慌张地向她要吃的:“阿秀姐快饿死老子了,快给我点吃的”
“呀你慢点吃,别噎着喽”
“时间不多”
“小心你的伤口要不是我,你不会伤成这样的”
“啊呀!你都讲了万多道喽,这点小伤算得啥子!”
“阿弟你喜欢阿姐么?”
“啥子?老子当然喜欢”
阿秀问完这句,红着脸离开。胡椒则啃着鸡腿浑然不觉。朱芽妹总是腰杆笔直的站在一株老榕树下看着他们,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
“三爷爷,你刚讲啥子?”胡椒埋好鸡骨,拍了拍手走到朱芽妹身边。
“《滕王序》”
“哦,王那个瓜皮写的!”
“不准对古人不敬!”
“是!”
“‘静者心不妄动,敬者心常惺惺’解!”
“是!”胡椒立刻收起皮笑,立定站好后严肃朗声:“程子教人以静,朱子教人以敬,静者心不妄动之谓也,敬者心常惺惺之谓也。又况静能延寿,敬则日强,为学之功在是,养生之道亦在是,静敬之益人大矣哉!学者可不务乎?”
张二狗提着野兔接近本想着在胡椒面前炫耀一番,但听到了他们酸不拉几的语句,立刻折返,揉着干瘪的腮帮暗骂。
“程子“主静”,朱子 “持敬”,“静”为心不起妄念亦不妄动,敬则常醒明志。不妄动,以能延寿,又常醒觉,所以能日日增益技艺,求学于此,养命亦在此,“敬”和“静”两者于人益处之大不可懈怠”
“必死则生,幸生则死”朱芽妹转身,背对着胡椒伸手捂住咳嗽的嘴唇。他偷偷看了一眼,悄悄擦掉:“解!”
“是!”胡椒仔细观察着朱芽妹,脸上忧色渐重。他身体笔直不敢乱动,昂起头大声吼道:“《吴子?治兵》:“凡兵战之场,立尸之地,必死则生,幸生则死”
“育人常使之越,不育则遗!”李老头走到近前,拍着朱芽妹的肩膀语气缓和:“但愿这小瓜皮如所期”
“时不我待!”朱芽妹认真看着李老头的侧脸:“竭力为之!”
“唉!欲速则不达”李老头转身,看着胡椒的脸有些怒容。他经过胡椒身边站定,又看了眼他的伤口后,大步离开:“跟我来!”
胡椒看着朱芽妹,得到后者准许离开的命令,才迟疑着转身,快步跟上李老头的背影
夏初。烈日有些烤人,胡椒身上的疤疖被蜿蜒汇聚的汗水沁洇,疼痒的他表情不甚自然,但身体挺立。
李老头站在一块自制的沙盘前,同样动作。他看向远处,幽幽说道:“一个整编师,就这样让你埋葬了你这个拿袍泽兄弟的生命当儿戏的凶手杀人犯!”
胡椒汗如雨下,身体颤抖。他不想辩驳,也不敢辩驳。
“我现在很怀疑当初教你战术的必要性!”李老头身形不动,嘴巴不停:“连续几年的沙盘推演,连续几年的战术设定,你还是搞不懂各兵种之间的协调配合嘛!?”
“夜间缺乏有效目的导向,致使敌我距离识别含糊不清纠作一团,协调失力,指挥官失职!”李老头终于暴怒:“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那一堆堆尸骨是因为你的大意葬送的!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你看清楚喽!”
“校尉军官限于战场军事器材的应用,他必须身先士卒,去带领手下去完成特定的任务。你的通讯设备呢?它早就被切断了!即使不是被敌方寻现,那也可能是被双方的炮弹炸断,飞裂炸开的树枝压断,雨水浇灌短路通讯兵都被炸没了!”
“是!”
“你想说什么?”
“我认为”胡椒鼓足勇气,看着李老头小声辩驳:“身先士卒固然重要,但我认为这样做不是一个合格指挥官该做的事情。他们肯定会局限于所属战场的空间,不能有效地纵观全局做出最快速和正确的判断,对战局的掌控和把握也不会做出最优反馈!”
“还有吗?”李老头欣然转身,看着颤抖的胡椒问道。
“通讯!”胡椒肯定地说道:“不惜一切代价保护通讯器材!才能在乱局中寻见清明,才能在受限的局部空间内做出最有效,最快速地机动反应!”
“说下去!”
“既然能以校尉官兵为首要切入主力,那就不能以传统的打法去对待,那样就会处处受到掣肘那时不光是通讯器材被切断,还有队伍被分割而逐渐蚕食,不能形成有效地集团火力如果能以队队配合协作,还有”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李老头面露震惊,不可置信。
“我设想的!”
“你都没出过大山!”李老头闭着眼睛突然睁开,一脚踩在了沙盘中间:“重新做沙盘,我来防守!就按你设想的方式!”
你肯定不会相信一个老头带着一个半大的孩子蹲在沙盘边,玩的汗流浃背还忘记了吃饭的状态;也不能想象那两人你来我往唾沫横飞的样子。他们用代表了彼此标识的各色树叶,插满了狭小的沙盘。几次来回,李老头终于叹气坐下:
“远征期间听你三爷爷反馈,得出美加联军正在训练一种新军种,他们的行军方式和作战风格类似与你设想出的这种方法。那时我不了然,总觉得一小股游击兵力于双方大规模集结冲锋中作用极微,对集团军战阵用处不大而集团军作战最大的弊端在于协调和补给;恰好你设想的此类兵种可以弥补这一点兵不在多,在于精,将不在广,在于强!老头子略微明了了!”
胡椒恭敬地站立,并没有因为沙盘推演赢了李老头而欣喜。相反,他心底很悲凉,甚至能感受到李老头瞬间地衰老。那是脱离时代的无力感,这种无奈绝不以个人意志为力,那是时间撅着腚,慢悠悠推动的巨轮,它前行中碾压,粉碎一切鄙陋
“现在想来,还是老头子我狭隘了!躲避山林几十年,外面恐怕早就变了模样,世界军械的使用和更新也恐怕早就不是往日的景象”
“爷爷其实这类兵种在集团军冲锋面前不值得一提”
“不!”李老头伸手打断胡椒所说:“我敢断定,你设想的这类军种或是朱芽妹当时讲的那种兵种,一定会成为局部战场的尖刀,直插敌方喉咙的利器!兵者诡道!”
胡椒终于认真地对待李老头的总结,眉头紧锁,认真思考。
“胡椒,答应我一件事”
“老兵的成长要么倒下!要么站起!”胡椒弯腰听了李老头的低语请求后,瞬间含泪站直。他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大声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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