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节
一旁的古纪褚倒是见怪不怪，对霍阭这厚脸皮的自来熟脾性他也是深感佩服，不然钟羽和彭烨比武那日这家伙如何能蹭到醇酿香。
自己也是对那醇酿香垂涎欲滴，却始终无法做到像霍阭那般厚颜，只得叹息不已。
“哈哈哈，你呀，确是一战成名，现如今这镇关城中岂有不知你田煜津的？连风帅都对你啧啧称奇，用不了半月光景，关口那头老虎都要认识你了。不过你这重伤在身，那老虎一时间也脱不得身，若非如此，说不得我又有美酒可享了，哈哈哈。”
“看来上次那掌棍有渎职之嫌，再有下次须得我来掌棍。”
古纪褚在一旁听得直摇头，霍阭这家伙，都伤到如此模样了他还在惦念着拿煜津去套彭烨那点醇酿香。
“哎呀，瞧，你姨父心疼了。好了好了，我虽贪杯却也不独食，下次定为老古备上一份”
霍阭一听古纪褚这话，知其一则怪他不怜惜田煜津，二则嘛估计是怪他上次吃独食，这才有此一说。
虽说他与古纪褚平日没事就厮混在一起，但这老古办起公务来可不含糊，真让他掌棍那自己还不得去了半条命。
“当然了，今日要务是探视，自不能徒手，如若不然，以后还有脸进这门？”
说罢自怀中掏出一鲜红色精美小囊：
“这是我江宁疗伤圣药‘玄骨散’，对治疗内伤和骨伤有奇效。怎样，凭此药我也算得上这小子半个亲长了吧！”
说罢还给了古纪褚一个得意的眼神。
田煜津有些茫然的看着那艳红色的缎制锦囊，虽无分毫绣饰，但纯丝锦材质许是配了独特织纺之术，锦囊柔润却不失其形，棱直方刚，高贵之中又透着些许刚强之气，多半是来自江宁宫廷之物。
单这小囊就价值不菲，所盛之物虽不知来历，然霍阭既说了是江宁圣药那必不会是俗品。可古纪褚却是颇为吃惊的望着霍阭递过来这锦囊，一时间没伸手去接。
“这‘玄骨散’可是你江宁圣宝，只怕这数百年来也没剩多少，你居然就这么拿来送煜津？”
“有何不可？此物又不是我欺盗而来，乃是陛下所赐。你看我，像是用得上这等神品之人吗？我留着给谁用去？”
霍阭一面说一面双手一张，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不过他虽身为江宁上将，可就这副身板来看，虽说不上文弱，却也丝毫没有成为一名沙场战将的资本，就是上了战场，那也是坐镇后方运筹大军，绝轮不到他亲临战阵。
“这……这不合适。”
霍阭乃是一片好意，只是这礼有些重了，古纪褚还是不太敢接。
“怎的这般婆妈，既拿了出来，难不成还指着我收回去？”
说罢一把直接塞在了古纪褚手里：
“我还望着煜津早些好起来，你们是不知道啊，想起老虎那醇酿香我便按捺不住。”
“那古纪褚在这里先谢过了”
古纪褚也知道霍阭不是做作之人，便也不好再推辞。
“这便是了嘛，煜津啊，你可得快些好起来。估摸着，用上此‘玄骨散’，不出俩月你这伤也便好了七八分，只是关外战事急切，那只老虎不入冬怕是难脱身喽，醇酿香仍是要待入冬后啊，唉——”
霍阭这家伙，张口闭口就是醇酿香，看来是真被这戈阳美酒给迷了个神魂颠倒。
“不过——，前几日你和启猛那一战我还有个疑惑”
说完又顿了顿，大有深意的看着田煜津：
“启猛的厉害我是听钟将军说过了，今日顺道去了你东营，也见了这启猛，只那身型便是骇人的很呐。按说那家伙全力而为下，便算你不丢了小命也断然不会是折几根骨头这般简单，这当中可是有隐藏啊？”
古纪褚知道霍阭嘴上说是路过，但别说江宁军营，无论是城主府还是霍阭的主将府都不可能路过庐陵三营，这家伙定是特地跑去一探启猛。
不过他也对煜津的伤有些疑惑，但自家的孩子难道还盼着他伤的更重？虽有疑惑当然也不必去追问什么，但今日霍阭这么一问倒也想看看煜津如何做答。
“当时煜津也没想到都尉会因此失控，见棍来，只能将残棍夹在左侧，绷紧左臂以做挡护，再顺势挪移身子，虽是缓冲不了多大劲力，只是那时煜津想，能缓一点是一点吧，况且启都尉最后关头又收了力，煜津这才侥幸捡回一条小命。”
田煜津想起那一霎那，自己也觉得有些后怕。
“哈哈，你还真是捡回了条小命，断臂求生！不过你这份狠劲与机敏倒是令人佩服的紧啊，我现在越来越盼彭老虎了，哈哈哈哈！”
霍阭暗暗心惊，说起来简单，可千钧一发之际，田煜津这几下动作却是实在的很，虽改变不了遭受重击的结果，可没有这几下他那条小命还真可能就随那一下去了，心细如发，决断如斯，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果断和狠厉，这小家伙怕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你也太冒险了，要不是我唤醒了启猛，又或那他真就是一介莽夫，你这条小命就真交代了。你这性子若是不收敛点，将来必要吃大亏。”
古纪褚也是无奈摇头。
霍阭今日过来，一则定是有风帅意思，要来看看田煜津这风头正盛的小子，二则自然是给煜津送来这疗伤的神药，单只这份情义，无论他江宁对煜津抱着怎样的目的，古纪褚和田煜津也是感念在心。
待霍阭走后，古纪褚拿着“玄骨散”，目光却是一直未离开这小囊：
“你可知此药？”
“自是不知，既能令霍将军专程走这一趟，再看姨父如此神情，想必是极珍贵的。”
“不错！这玄骨散原是玄角兽顶间玄角所制，这玄角其坚无比，本就对骨伤有奇效，在将其研磨之前用各种名贵药材熬煮，使药性渗入玄角之中，再将灵族碧能注入其中，配入冰雪草干果、深海′肉芝′、莽林还童果一同研磨成粉，别说治你这骨伤，就是必死之人此药都能将其生生救回。”
“如此说，这哪里是什么药？分明是仙丹，霍将军怎的将如此宝物给了煜津用？这伤便是无此药也自可痊愈，若真是能救回必死之人，不若留待将来救命之用。”
田煜津听古纪褚这么一说方知这药还真是堪称江宁“圣宝”，霍阭这份礼着实太重，这情份算是欠下了。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此药虽神奇，若要救回一条命，这点分量差的太远。当年江宁风氏曾为了救回将死国君，内服外敷，用了怕是有十几斤1此药，如今别说还童果、冰雪果、深海肉芝这些奇药，就是这玄角只怕也是早已断绝，现如今全天下的玄骨散加起来也远不够救人所需，这点玄骨散倒是正好治你了。”
古纪褚虽知这药有起死回生之神效，只可惜存世之量太少了，既救不了死人那就还是医了眼前煜津这大活人好了。
“可惜了！”
田煜津这才知道神药虽奇却须得拿来当饭吃才救的活将死人，直呼可惜
“只是这玄角兽乃外族所有，关内如何能得？据我所知，联军建立至今并无遭遇过玄角兽，这江宁如何得之？”
“联军确实不曾遭遇过玄角兽，戈阳是否遭遇就不清楚了。江宁这玄角应是有些久远了，怕是在建关前后所得，彼时玄角兽随庇族人穿行于山东，为建龙关，祖辈们没少与这些凶手，风氏手中玄角应是那段岁月所得。”
玄角兽在联军记载中从未出现过，亚兰有关记载中唯一与玄角兽相关的部分都是在那久远的上古时期：
“延至今日，只怕玄角早已断绝，更别说那些奇药了，这玄骨散是用一分就少一分，唉——”
说完古纪褚也是慨叹不已，这等神药却是再没有了来源，实在是可惜之极。
“你又在琢磨什么？”
古纪褚看着手中的玄骨散感慨了会，抬眼只见煜津呆呆望着自己手中玄骨散正出神。
“大爹——”
“别！打住，我最受不了你这套。”
“大爹”两字刚一出口，这堂堂第一都尉便如被针扎般自床角一跃而起叫住了少年。
这是妻子家中幼童常用的称呼，以往这小子每次这么叫自己都没好事。
记得第一叫他“大爹”还是煜津两岁之时，自己正要去寻田峻旒喝酒，单若带着小煜津来家里找妻子单兰，见他们姐妹俩聊的甚欢，心想反正自己隔天就要启程去龙炎关了，不如留单若在此过夜陪着妻子，自己正好找田峻旒也喝个痛快。
可第二天回来就发现妻子为他秘制的一坛苏糖李居然空了，那是他最喜欢的。当初妻子第一次做这苏糖李时，那味道酸涩的实是难以入口，花了好长时间与妻子一同腌制一同改进才有了今日这美味，以后每年妻子都会秘制一坛，以备他独居龙炎关时能借着一解嘴馋，一饱相思。可如今整坛都空了，那个心呀简直比刀扎还疼，正要大怒寻人训斥时，一个糯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便是叫的“大爹”。
一见小煜津那副模样他一腔怒火却不知发往何处，偏偏这小东西还一边嘬着指头一边流着口水，两眼直勾勾望着他手中原本装满苏糖李的小坛罐，心中就默默在田峻旒欠的债上又狠狠加了一笔，这叫子债父偿。
后来才知道这“大爹”正是妻子教小煜津的，那日见他兴致高昂的出门去找田峻旒，单兰就知道肯定又是去与田峻旒通宵痛饮了，恼怒之下就把那坛苏糖李拿出来逗小煜津，结果这小家伙一发不可收拾，趁着母亲与姨母叙谈之机竟是爬到桌子上把一坛苏糖李偷吃了个干净。事后单兰居然还教唆小煜津要用可怜巴巴的神情唤“大爹”，让他气无可撒。可煜津这小子不争气，虽是嘴上叫了，却哪里有半点可怜相，那一脸馋相倒仿佛是在示威，可怜田峻旒不明所以的被古纪褚夺了三坛珍藏已久的逍遥醉后只被扔下“子债父偿”四字。
自那之后田煜津但凡叫他“大爹”就准没好事，所以古纪褚最怕煜津这么叫自己，如今这小子在这时候又来，若不是他现在身负重伤，还真想出手直接敲晕了他。
“我记得族里每次去落潮市货都会带回些碧翠海的东西。”
田煜津丝毫不理会古纪褚的狂躁。
“我知道你说什么，那东西大部分都在我这，只是战事一起，别说联军，就是族人伤亡也不小，我也只能尽可能救治救治族人”
田峻旒作为现任的执令人这些好东西自然是由他来处理，但族中有不少族人在龙炎关驻守历练，也不免伤亡，因此田峻旒将大量碧晶都交与了古纪褚。
古纪褚自也不敢随意使用这些宝贝，都是偷偷稀释了参杂在治疗药物和饮食之中，主要是以稳定伤情为主，否则被人知道他手里有这许多碧晶，先不说会引起多少人窥视，单是其来历就很值得人深思，对他自己亦或对家族都不是好事。
“想必大爹这里应该还有些余留，煜津这伤，天天就此躺着疼痛煎熬不说，还累的迪哥要天天操劳照应……”
田煜津一脸委屈，可怜兮兮。
“够了！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我确实有，原本不给你用是怕引起他人猜疑，如今有霍阭这玄骨散为掩倒也不怕了。只是你小子少蒙我，你到底做什么打算呢？”
一听田煜津这话再看他一脸可怜相就知道这小子想讨些碧晶，只是要说这小子怕疼，那真是打死他也不相信，于是出言将其打断。。
注：1江宁新制衡制：铢、两、斤、钧、石。1石=4钧，1钧=30斤，1斤=16两，1两=24铢。一龠（yuè月，容量单位）容千二百黍，重十二铢。
按戈阳计重可为1斤=256克，1两=16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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