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别老夫人后,左宗海一脸阴沉的走回自己的房间,头也不回的对跟在身后的护卫吩咐道:“将先天境的都叫来。”
刚刚他说的安排好人手什么的自然是假话,但却不能任由老二掌权,倒不是怕他咸鱼翻身,这点儿自信他还是有的,主要是要将事情控制在自己手中,这样即便是出了什么问题也可以及时弥补。
很快分号中所有的先天境都来了,其中也包括前几日待罪的焦姓和另一位武巅。
左宗海来了之后,并没有如苏迢所料,只是简单的问了一下脚舍中的事情,把重点放在了申无病的武功路数、相貌、言谈举止上,在问无可问之后就处置了他们——只是三年内没了例钱,相较而言,已经是很轻的处罚了。
左宗海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下令道:“有两件事要马上去办!”
“第一,在武林中放出星月剑于城外脚舍中遗失的风声,并真真假假的言明此剑的厉害之处。”
“第二,放出消息说老夫人生了心病,能够奉上心药的,我左家必有重谢。”
“是!”
一众先天境也不问情由,直接领命而去。
“焦、孟两位师傅等一下。”
左宗海传音叫住了原来陪在左宗秀身边的那两名武巅,待其它先天境走远,对这两人传音吩咐道:“你们两个引二公子去见那苏迢。”两名武巅瞳孔一缩,并没有立即应下,而是有些忐忑的看着自己脚尖,不敢与左宗海闪着精光的双眸对视。
“最近这几天,老二为了收下宗秀的势力,找你们找得挺勤的,适当把刚刚的消息说给他听,注意点儿,把自己摘干净了,与苏迢‘偶遇’就行,办得好,脚舍中的事我就不再深究了,例钱虽然不能恢复,不过我却可以私底下补给你们。”两名武巅对视了一眼,有些无奈的点应下,转身走了出去,脚步有些沉重。
看着两人消失在角门之处,左宗海又问道:“河海卫的消息打探得怎么样了?”
一名护卫走上前答道:“最近河海卫都在忙于司岳司社之事,没时间应酬。”
“再忙吃顿饭的时间总是有的,是不是你们办事不利?”
左宗海眉头皱起,不好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属下不敢!”
房间中的几个护卫全都吓得单膝点地,齐声请罪。
“听说是毛掌柜当日态度嚣张、行事僭越,这才惹恼了车必行。”
一名护卫把好大一口黑锅扔给了毛胖子。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左宗海心中气恼:“免了他分号掌柜之职,打断双腿,抬着跟我一起去河海卫请罪。”
“是,大公子!”
……
“两位师傅,又被叫去做规矩了?”
左宗涛拦住面色灰暗的焦孟两位武巅,言情关切的问道。
两名武巅望着左宗涛眼底难掩的笑意,心中暗叹,就这水平,老实活着不好吗?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的算计之中,为什么一定要上窜下跳的可劲儿折腾?就算人家给你,你也坐不住那个位置呀!
这种想法两人自然是不能表露出来,不是怕眼前人,而是怕大公子,只能配合着演戏,焦姓武巅一脸无奈的说道:“是呀!本以为叫我们过去是有所差遣,结果完全是个摆设,看来大公子心中怒气仍是未消。”
“老大就是这般爱耍手段,不这样,怎么能显得是他做主呢?别想那么多了,既然没事情,走,我带你们出去放松放松。”
两名武巅点了点头,并没有如前几次般找措口推脱,而是分立两侧,请左宗涛先走,左宗涛眼底掠过一丝喜色,控制住有些激动的心情,有如闲聊般的问道:“老大刚刚安排了什么差遣呀。”
“就是办两件事,一个是在武林中散布消息说星月剑遗失了,另一个就是为老夫人求药。”
“求药?母亲大人生病了?”左宗涛一脸的茫然,什么时候生病了?我怎么不知道?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脚下也止步转身,准备去内堂问候。
两名武巅赶忙拦下了他,哭笑不得的对他说道:“二公子,老夫人身体安好,只是个借口。”
听两人大概解释完左宗海的用意后,左宗涛恼羞成怒地说道:“哼,就会耍这些小手段,居然还拿母亲大人的身体开玩笑,不行,我要去告诉母亲大人去。”
“二公子,还是等大公子失败后再去说,效果会更好!”
闻言左宗涛点了点头,脸上神情转为向往之色,似乎是已经看到了左宗海灰头土脸的模样:“嗯,焦师傅所言极是,今日才散布消息,我看他三天后怎么向母亲大人交待。”
两名武巅只觉心累,默默的跟着左宗涛向外走去,不想他还在眉飞色舞、自以为高明的说着:“你以为老大这手段有多高明?这分明是不相信你们这些自家的先天高手,外人还会因此笑话我左家无人;要是由两位师傅及其它武巅出手,那申无病的人头怕早已摆在家慈大人的案前了。”
你太看得起我们两个了!同样的想法在两人的心底浮现。
……
“山味居?我还以为你会请我去左家的‘峰秀楼’呢!”
峰秀楼是县中有名的销金窝,吃喝玩乐一体化,里面的花娘燕瘦环肥,各具风姿,或操琴、或唱曲、或歌舞……各有绝活儿,苏迢最近一直住在那里。
“那里只是贵,要说地道,还得是这山味居,再说与贤弟一起去峰秀楼,我怕有危险。”
“我看后面一条才是关键的吧!”
“心照不宣、心照不宣。”
两人有说有笑地走了进去。
雅室包间里,申无病吃饭的动作不似武林中人的狼吞虎咽,也不类文林书生那般斯斯文文,而是动作流畅,有如行流水,带着一种赏心悦目的韵律。
坐在他对面的苏迢刚刚止住话头,一筷子夹空,低头看时,才发现桌上碗碟空空,光可鉴人,用怀疑的眼神左右看了看,最后落在了申无病的身上,苦笑着说道:
“我说贤弟,你这是三年不吃,一吃顶三年是吧!”
自己才吃了几口?后面上来的几道菜更是一口未动,这家伙是怎么吃得这么多、又这么快的?明明两人一直在闲谈馆中趣事,他也没少说话,也未见他狂吃猛喝,怎么就吃光了呢?我这还是特意多点了的,还好没请他去峰秀楼,不然自己坑来的那点儿钱,估计都不够请他几顿的。
申无病起身伸了个懒腰,一阵骨爆声隐隐传来,看了眼外面,意有所指地说道:“哎呀,吃饱喝足,该活动活动手脚了,身子骨都快生锈了!”
说完冲着苏迢使了个眼色,推门而出。
一片细密如雨的寒芒便印入眼帘。
两手在身前一左一右,有如抱球般划了个圈,所有寒芒便如飞蛾扑火一般投入到这个圈中,细如牛毛的飞针被气劲挤在一起,针尖微泛墨色,一缕缕腥气直冲鼻端。
抬眼一瞥,正对面的栏杆上,蹲着一名枯瘦矮小的身影;左侧是名腰悬长剑的翩翩公子;右侧半遮半掩间,一人脚下飘忽,双手按在腰间的皮囊上;而楼下天井中,一人肩扛厚背大刀,昂然而立。四个人都散发着飞火境的气势,体内的气息墨中透红,命丧在他们手中的人一定不在少数。
秉承着自己开始动手就不动口的原则,申无病手上不停,一震一送,牛毛飞针便分袭四人,身形一晃,化做四道身影,紧随飞针之后向四人扑去。
枯瘦矮小之人腾身而起,气势雄浑,掌如推山,刚猛无俦,飞针倒卷,其人裹夹着气劲随后而至;
翩翩公子左手一牵一引,飞针转向,长剑出鞘,以拔剑之势,撩起一道半月形剑芒,其势迅疾,刚刚转向的飞针竟被带起的风压吸附在剑芒之上,一同向后面的那道身影斩去;
脚下飘忽之人身法变幻,双手连挥,又是一片牛毛飞针射出,叮叮当当声间,向他袭来的那些飞针如珠落玉盘,弹动不止,从各种诡异的角度和路线,反袭而去;
天井中的大汉张口怒吼,如狮吼、似虎啸,飞针顿止,滞于半空,手中大刀在肩上一弹,一刀劈下,势如泰山压顶,将一片飞针和其后的身影一并笼罩。
最先接战处,申无病所化身影双掌前伸,如划水一般向两侧一划,体前飞针便被分向两侧,腰腹用力,双腿一弹,在半空中做了一个完美的蛙游姿势,便突破枯瘦矮小之人的周身气劲,额头与他的双掌相遇!
并没有惊开巨响,也没有震波如浪,只有咔嚓一声,枯瘦矮小之人双掌便扭曲成一个怪异的角度;申无病的额头穿掌而过,又撞在了他的胸膛之上,又是咔嚓一声,胸骨塌陷,枯瘦矮小之人双眼一翻,没有倒飞而出,而是前扑之势顿止,如石头般向身下持刀大汉砸去。
之后是脚下飘忽之人。
在他的眼中,只见对面的身影仍如刚刚一般,双手如抱球,在胸前一圈,飞针尽收,还未等他有下一步动作,右肋已有一片劲风袭来——是中间战场被分开的那波飞针。
手掌刚刚搭上腰间皮囊,余光中黑影一闪,刚刚头撞同伴的身影便后发先至,到了他的身后,左掌印在肩背之间,几处重要穴道被封;右手划过腰间,两个皮囊被缴,自己的护体气劲有如虚设。
最后是剩余的两处战场。
翩翩公子身前的身影左手虚空一握,以擒龙之势向怀中一收,与以纵鹤之势推出的右掌交错而过,一丝移花斗转之意生出,半空中裹夹着飞针的剑芒倒转,与中间战场被分开的另一波飞针,一同向翩翩公子袭去。
翩翩公子气劲鼓荡,左袖如,将身侧袭来的飞针裹住,未见如何做势,身体已经浮起,脸下背上,俯卧半空,右手长剑绕腕一转,如盘一般的剑芒将他整个护住;左手袍袖向后一甩,飞针呈半弧形射出,护住背颈要害。
不想一道身影现于身下,一指点出,正点在如盘剑芒的正中,剑势一顿,那根手指借势一弹,一道剑气便自缝隙间射入,直接突破护体气劲,封住右肩穴道,手中长剑便被身影探出的另一只手收走。
天井中的大汉眼中厉芒一闪,完全不顾头顶落下的同伴死活,反而是急催气劲,左手一伸,握在长长刀柄的后端,刀势更盛,将那枯瘦矮小也尽数笼罩!
对面的那道身影扑势不变,枯瘦矮小之人的身后却现出了另一道身影,左手拎着他的衣领,将其丢向一旁,势尽之时,刚好坐在一楼的一张椅子上。
右手向下一压,大汉只觉得自己的刀势骤然一急,有如一座更高更重的山峦压在自己的气劲上,身形一时控制不住,向前栽倒,右脚急急踏出,准备止住身形。
不想身前的身影挪移到身侧,右手在自己的双手处一压一提,两股气劲交织的庞然大物便化于无形,接着在刀柄处一缠一绕,厚背大刀易手。左腿一扫,正好扫在自己刚刚抬离地面的右脚处,下盘松动,便觉自己如山倾柱倒,四脚朝天向后跌出,气劲翻涌、破绽百出之际,对方左掌印来,胸腹之间的要穴被封。
这时,刚刚申无病推门而出的房间里,传来了一道声音:
“是左家……”
反应慢了一拍的苏迢,刚刚说完第三个字!
“……出手了?”
四道身影将三个被制住的家伙,扔到了枯瘦矮小之人的身边,在他们的眼前合为一体,左手两指轻轻夹着一个有如刺猬般的针球,右手提着一刀一剑。
“为什么没中毒?”
脚下飘忽之人突然问道。
“是说那百味酥骨散吗?以前有幸见识过。”
其实,领悟了最后两门功法后,这种毒物根本就起不了作用,而且四人刚到之时,他的灵气就已有所感觉,知道菜中有毒,与苏迢抢菜吃,也是因为不想他中毒。
“你最多可以几影几现?”
翩翩公子随后问道。
申无病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既然败于你手,要杀要剐请便,动手吧!”
持刀大汉瓮声瓮气地说道,说完便双眼一闭,另外两人也同样光棍,闭目扬颈,只待一死。
这时,苏迢也走了出来,趴在栏杆上,静待申无病的选择。
申无病没有丝毫犹豫,挥手解开三人的穴道,将刀、剑、针球丢在他们身侧:“这次是念在你们没有对此间掌柜和伙计出手,故而网开一面,解了他们穴道,留下赔罪之物,你们走吧!”
放了这四人,并不是圣母心泛滥,而是这四人的气中未见冤念,就是说明死在他们手中的都是武人,又都是用的武林手段——下毒、暗杀虽然为人所不齿,但并未脱离武林范畴。正如苏迢所言,一旦拿起刀剑,踏入武林,不是杀人,就是被杀。
“多谢申公子不杀之恩!”
之所以称公子,而非少侠之类的武林称呼,一方面是因知道钱家一直称他为公子,河海卫便在所张榜文中沿袭了这个称呼,算是得到了官方认证;另一方面,书生认为武人粗鄙,不能理解无病之名的深意,扬名之时,用的是不鸣公子之称。
“申公子,请小心,我等四人只是恰巧在县中,所以来得早些,左家已经在郡中武林广布消息……”
三人起身施礼拜谢完后,翩翩公子去为店家和伙计解穴,脚下飘忽之人伸手去试枯瘦矮小之人的鼻息,而持刀大汉却继续向申无病解释情由——不是什么暗红,当然也就无所谓守秘了。
申无病听完持刀大汉所说的武林流言,别的倒不是特别在意,只是饶有兴趣地问道:“关于星月剑,哪种说法是真的?”
星月剑他研究过,果然如那些黑科技一般,以剑纹和所镶嵌的珠玉相结合,形成了一幅皓月当空、星河相伴的画面,而开关机关就在剑锷之处。
左家所散播的信息中,关于星月剑的来历有两种说法——一说是百多年前一名以剑闻名的武巅遗物;一说是左家自己历时十年,精心打造的。厉害之处也是真真假假,有说遇险自鸣、削金断玉的,有说追光逐影、月下无敌的……
“不知道。”
持刀大汉回答得很老实。
申无病点了点头,也不再追问,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三人再次抱拳施礼,留下钱财向店家赔罪,抬着自己的同位离去。
申无病抬头看向苏迢,问他道:“慕武兄似乎对星月剑另有说法。”
刚刚说到星月剑时,他注意到了苏迢神色微动,所以才有此问。
“如果我所料不差,这星月剑应该仿制自苏家家主的那把佩剑。当初苏家后人曾经简略介绍过,说这把剑是他们苏家制器的巅峰之作,左家如果不是画蛇添足般散布这些真真假假的流言,我还没想到。”
申无病点了点头,把自己接下来的行止告诉了苏迢:“嗯,我先回客栈拿星月剑,然后去群峰分号会会左宗海。”说完便左手按刀,右手负后,转身向外走去。
“贤弟等等……哎呀!”
苏迢听说申无病要去联峰分号,脸色一变,下意识的伸手去抓,结果从栏杆上翻落,发出一声惨叫,等他回过神来,发现正好好的坐在出现在身下的椅子上,而申无病在店门处笑着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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