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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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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重置丁簿 表字不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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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辚辚,马萧萧,群峰联号的旗帜迎风飘扬。

    厢车内,一名中年男子斜倚在靠垫上。

    唇上短须修剪得很整齐,发髻也是打理得相当仔细,剑眉入鬓,双目微眯,左手无意识地转动着手中的玉盏,正打量着手中的几页纸笺——上面是通过地脉、讯鹰传来的各种关于左宗秀和申无病的信息。

    “秀公子醒传,但记忆全无,功力尽失,只是要找老夫人。”

    “河海卫已经于县内四门张榜,将脚舍中事尽数栽在秀公子头上。”

    “打伤秀公子是申无病一人所为,据焦、孟两位武巅护卫所言,其招式简洁,大巧不工,完全看不出师承来历,是钱多多一直欲招至麾下之人。第一次现身是在山水镇,但因前段时间朝廷鹰犬处置套用丁簿一事、及一直由钱家护卫打理俗事,丁簿未露,所以无法查实身份。”

    “昨日未时初,与钱家两名护卫一同离开山宁县城,应是一同赶路,但钱家护卫却在昨夜于商路边脚舍现身,据说是得钱多多急信,赶回钱家,真实性待查。”

    “萍乡慕武是昨日一早离开县城,四处游学,与申无病、钱家原本并无联系,应只是于脚舍偶遇,现入住本号县中产业峰秀楼。”

    看到这里,男子将手中纸张轻放腿上,闭目思量,半晌之后,冲着外面问道:“山水镇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查探清楚了吗?”

    “回禀大公子,还没有。”

    外面骑马跟在车边的护卫应道。

    “来了后马上送来!”

    “是!”

    “老夫人怎么样?”

    “精神尚好,听说秀公子醒转后,吃了点儿东西,睡下了。”

    “让车队慢行,不要惊着老夫人。”

    “是!”

    左家大公子再次闭目思量,坐在对面的侍女小心地往香炉中添了片香片,秀手轻撑,缓缓扭了扭,想着放松了一下,不想对面的大公子突然睁眼,明亮的眼眸在她的身上一瞥,侍女立时一僵,有如被猛兽盯上一般,汗毛战栗。

    这时,正好外面的护卫禀报道:“大公子,山水镇的信息来了。”

    说着,几页纸张就递了进来,侍女急忙借机起身,伸手接过,放于大公子身旁的矮几上。

    大公子一眼扫过,瞳孔不由得一缩。

    “钱多多带人平了翠屏山,第二日归来时,手下护卫实力骤升,势力暴涨;当日便离开山水镇,只留下申无病和两名护卫。期间山宁县河海卫出现在山水镇,似是去往翠屏山,目的不详,当日便返回。”

    “有猎户说当晚在翠屏山听到龙吼,天明时分雷电交加,钱家两名护卫于此日巳时,雷电将息之际出现在翠屏山附近,后申无病现身,与两名护卫穿镇而走,直接奔赴山宁县。”

    “七日后,朝廷鹰犬突然发难,以套用丁簿的罪名,施雷霆手段,将山水镇有关官吏和帮派一扫而空,似有内应,无人漏网;又于三日后明正典刑,全部斩首,说是要以儆效尤。”

    “如今翠屏山恢复生机,当地官府正在兴建司社神坛,司社是申家坳的一位老猎户。因已登神坛,过往旧事除了碑传所记外,均无处可查,无法知道是否与申无病有关,申家坳中,也无人知道此人。”

    不是申家坳的人吗?

    苍秀郡境内不可能无声无息间多出这样一个高手,师承何人呢?外郡来的?好似所有的事情都与翠屏山有关,申姓老猎户入神坛、当司社,信息全不可查,申无病……其间一定有某种关系!

    河海卫车必行的态度也有问题,就算是惧怕萍乡慕武,措词也不应那么激烈,事情也不该做得那般决绝,除非是那申无病也有背景,是京中来的?还是河海游骑?不对,不会是这两种情况,如果是的话,车必行不会这般处理。

    因为缺乏几处关键信息,大公子始终不能将所有的事情串连起来,但他却隐隐感觉出,左宗秀的仇怕是不好报,或者说如果找那申无病的麻烦,会给左家带来更大的危机,却只是感觉,缺乏实质证据。

    ……

    从博广馆跑出来后,申无病就找了家幽静的客栈住了进去,静坐感悟。

    之所以跑出来,是因为以当时博广馆的气氛,估计是不能安心看书了,另一个是对于那些黑科技已经有些思路,要尽早达成小目标——经过刚刚的自书自画,他发现原来研究的方向有问题,过于纠结其上的仓侯文字,其实关键在于心念意境。

    此时知性意识和感性前意识对调,知性意识成为主意识,感性前意识回到心安之地去感悟黑科技中的意境——伤春悲秋这种事,还是感性更擅长!并试着参照上面的图画,自己画一画,再从所会的诗词中,找出最能应景入画的,看看能不能山寨出来。

    正打坐间,门外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无病兄,在吗?我是苏迢。”

    缓缓收功,感性前意识继续在心安之地里感悟,走过去打开门,就见苏迢站在那里,用奇怪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自己,苦笑着说道:“无病兄,你可瞒得我好苦呀!”

    申无病没有说话,只是礼貌的笑了笑,将他请入屋中,各自落座,为他倒了杯茶,这才开口问道:“苏兄是怎么找到我的?”

    苏迢毫无风度的一口将茶喝下,又自己倒了一杯,看来是渴极了,长出一口气才说道:“别那么见外,叫我慕武就行。你在做画的时候我就看到你了,见你神情专注,似有所得,便未打扰;你仓促离开,只能是觅地静修,我跑了附近几家环境幽静的客栈才找到你。”

    申无病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静待他道出来意。

    “你要是在脚舍之中就是这般模样,我就能早判断出你的身份了!”

    如今知性意识成为主意识,申无病的气质大变,优雅睿智,稳重冷静,一看就是个有经历、有内涵、有深度的人,与感性前意识为主意识时大不相同。

    申无病刚刚还无所觉,如今听了苏迢的话,才发现以前自己能被轻易看透,就是因为感性做主的原因,有什么想法都写的脸上。

    当初只是因为一个“前意识”,就想当然的认为感性前意识应该是主意识,如此才发现,用知性意识当主意识才暗和阴阳化生之道——感性与理性相对,前意识与潜意识相对,对立统一,融而成为知性意识。

    表面上还是淡淡的笑了笑,对苏迢说道:“慕武兄是在博广馆被人围攻了?”

    知性意识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根据已知的信息,推衍出最可能的前因后果,从昨夜到现在,就看苏迢在表演了,如今咱也试试。

    “你还笑?我就不该说认识你,替你扬名,还要被人说是徒有虚名,有目如盲,不知大才当面,反正是难听的话听了一大堆。”苏迢有些愤懑,但神情间夸张的成份居多,以他的性格,虽然是实话,却也一定是把最难听的都一起拿出来了,其它好话什么的都没说。

    所以申无病笑着摇了摇头:“说吧,有何事求我。”

    “知我者,无病兄也!”

    苏迢起身,拍了拍申无病的肩膀,笑得像只老狐狸,见申无病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有些讪讪的坐回座位,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给你做保的夫子不是只具姓了吗?博广馆的几位夫子托我来问你,是否愿意改由他们做保,你放心,保证籍贯、姓、名、字,一个都不少。”

    申无病想了想,既然对方能大大方方的提出,而苏迢又甘为说客,说明这不是一个有违礼法的事,在书生中是个平常事,也知道只具姓的丁簿会被人瞧不起,但他志不在此,并不想多结因果,所以摇了摇头,委婉的拒绝道:“我只想要个书生身份,方便到博广馆观书,并不喜文争之事,怕是不能替几位夫子扬名了。”

    苏迢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低头凑过来,神秘兮兮的问道:“你知道为什么我羡慕武林快意,却又从不携剑吗?”

    这话题貌似扯得有些远!申无病一时不明他用意,所以摇了摇头。

    “因为带着剑就会想用,用了别人就知道你会用剑来解决问题,那么也就可以用剑来解决你这个问题,所以在有自保能力之前,我是不会带这东西的。”

    申无病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果然,就听他继续说道:“如果你一直忍让,从不文争,那么别人最多每见到你时,笑话一番你无才无胆也就算了,但已经争过了,以后怕是会麻烦不断,文争武斗这种事,从来都是零次和无数次的区别,所以你说的不喜文争,不能成为拒绝我的理由!”

    “而且几位夫子已经知道了你不喜文争的性格,这方面没有要求,不需要你四处挑战,只要不避战就可以,其实仅只是这次的书画和曲词,就足够做保的夫子们扬名了。”

    “几位夫子之所以希望为你做保,是因为如果被人知道山宁县居然无视无病兄大才,要你靠其它手段才能获得文士身份,县内夫子们的名声怕是都要受到牵连。”

    说到这里,苏迢停顿了一下,面容古怪的问道:“我说无病兄,你到底是不是本县人氏?”

    若是本县人氏,不可能如此寂寂无名,所以他也有些怀疑。

    申无病想了想,回答道:“嗯,是山水镇人氏,只是幼小离乡,知道我的人不多。”

    自己自山水镇入俗世,又用了申家坳的丁簿,如今自承,也算是承负因果了。

    “这都是小事,只要是本县人氏就好办!”

    苏迢很开心,拍着自己的胸脯打包票道。

    看来这霄国果然是文人更清贵些,至少钱多多不敢这般应下。

    “慕武兄不要高兴得太早。”

    申无病提醒了他一句。

    苏迢还是大大咧咧,全不在意,摆了摆手:“无坊,最多是个孤儿,县中户籍里找不到,又无人证明,这都不是事儿!你能办出丁簿,就说明官府认可了你的身份,我想你的丁簿中一定写着‘慈幼局孤儿,为人领养,某年某月某日于某地补办丁簿’。”

    自己清晏司令中的丁簿上确实都是这般写的,只是细节方面有些许差异,看来是这方世界司空见惯之事,不然清晏司也不会拿来用,但他还是有些疑惑,便直接问道:“慕武兄怎能如此武断?”

    为什么你就不能认为我是个有钱人,非要认为我是孤儿?

    “别人以为无病兄靠的是祖荫,我却知道无病兄全凭自己的本事!”

    原来是见过钱十九他们的缘故,这下申无病明白了。

    “好了,就这么定下来了,你以前的丁簿遗失,在山宁县给你重新办一个!”

    接着他就问了申无病一些细节,诸如大概几岁离开山水镇,又是哪一天到山宁县的,如今的年龄多大之类的……和被丁灵菱忽悠进清晏司时一样,申无病又不知不觉的默认了重办丁簿,再找保人之事。

    其实如今他也明白了,自己之所以默认,是因为理性潜意识已经同意了!

    正如刚刚苏迢所言,文争他以后是逃不掉的,怎么着也要偶尔接上几场,如果不换保人,有可能县中所有张姓、黄姓、何姓的夫子都会被牵连;而换了保人,还能保护山宁县所有夫子的名声,也算是一举数得了。

    “你只有十九岁?那我这无病兄不是叫亏了!”

    这回苏迢是真的吃惊了,本以为申无病只是长相年轻,岁数怎么着也要比自己大一些,他心底还是不想承认对方比自己天才,不想居然不到二十岁,可以想像博广馆中夫子知道了这消息,会惊讶成什么样。

    申无病知道他只是开玩笑,而且自家知道自己这十九岁有多少水分,不想他深究,便半开玩笑的反问道:“你不是说我身边呆不得吗?”

    苏迢听出了话中想自己快点儿滚蛋的意思,一拍脑门,夸张的说道:“对呀!贤弟不说我都忘记了,这丁簿明日就好!”说完起身便走,可走到门口,他又停住了,回头问道:“贤弟可有表字?”

    如今是书生了,可以起个字,就不用被人春花春花的叫着了,所以申无病点了点头,说道:“表字不鸣。”

    苏迢一愣,本来以为他这么年轻,没有表字,夫子可以给起一个,这样关系要近很多,居然已经有了!估计是收养他的师傅或是夫子给起的,便不再多言,拱手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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