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申无病用同样的方法制住黄衫女子之时,驾花如的花长老赶到了。
“何方小辈,竟敢坏我披黄山大事!”
见申无病年纪不大,平常的衣着上毫无灵性,虽然见他脚边倒着生死不知的披黄山人,但花长老还是起了轻视之心。甚至在看到那袭黄衫之时,还觉得有几分快意——你这贱人,就这半吊子水平,居然还敢觊觎老娘的长老之位?
她完全忘记了在与人斗法的经验和能力上,黄衫女子甚至还要强过自己。
一旦决定动手,申无病几乎是全程无话,看了花长老一眼,也不应答,直接一刀斩出。
在花长老的眼中,对面小辈的身后浮现出一片剑雨,随着这一刀形成一道剑之洪流,争先恐后地向自己冲来……不过是障眼法罢了!花长老心中不屑地冷哼了一声,肩上轻纱无风自起,护在身前,防止申无病隐藏了什么其它手段。
足下花瓣化做利矢,贴地向申无病袭去,气场相对,一上一下,两人之间顿时生起一场风暴,有如实质,翠屏山刚刚生出的微弱灵气,发起阵阵呼啸,奔涌如川。
这时,花长老的身后的地面下,无声地浮出一道身影,左手微张,意罩她的颈背之处。
宛如春风忽至,她的花衫之上,所绣群芳次第盛开,各色光芒闪烁,让申无病的数道六合锁龙全部无功而返。这时,正面的剑雨、刀芒也已近身,果然只是障眼之法,在轻纱的面前全部化做丝丝灵气。
借助挥刀,迷英玄便已发动,连那挥刀的身影都是假像,只是为了让本体借土遁到得身后,寻机发动六合锁龙,只是未料到花长老身上的衣物居然有这般效果。
借衣物上护身术法争得喘息之机的花长老面色铁青,口中厉叱了一声,足踏虚空,横移而出,双手舞动,花瓣回护,准备与轻纱一起先守住自身,别作良图。
不想剑气破空,数道混于花瓣间的无形剑符打在身上,花衫上的群芳终于开尽,一道剑符收势不住,自她颈间划过,登时血如泉涌!
这几道剑符是申无病的后手,在遁地前以暗器的回旋手法打出,就是准备自己在身后失手时,借那花长老召回花瓣之机混入其间,不想效果这般好,后手直接变作胜负手。
花长老灵气运转,封住颈间血脉,脸色化作一片苍白。
与松竹梅三人不同,怕死的她,将大部分时间和资源都投在了身上这件衣物上了。
这件百花衫可以借木行灵气温养,温养的时间越久,上面的花朵越多,可防护的攻击次数就越多;甚至还可以一次性消耗掉所有花朵,防下高一境界的攻击;同时还可因主人的境界提升而提升,是件难得的成长型上品法器。
如今被破,顿时心境失守。
……
横卧半空的山主突然收手,足下生,静立当空,转头望去。
地面上的巨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土石翻滚,立于木桩上的五名披黄山人,正在努力催动灵气,压制脚下摇摇欲倒的木桩。
“算了。”
山主抬手制止了他们的徒劳。
这里山根初复,灵气稀薄,草木凋零,木行灵气太少,原本还可仰仗修为,以体内灵气破山而入,到得山根之所,如今外围的地脉全被打通,翠屏山土行灵气源源不断,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完成这个任务。
还是留着灵气应付马上到来的危机吧!
刚刚他感知到花长老灵气消失,而外围看守地脉的其它几名山人的灵气,也在之后的短时间内全部消失,或是被锁住灵气,或是直接应劫,不知是哪方势力出手。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不是河海清晏,因为不会这般低调,而且自己也没给他们借口。虽然是朝廷机构,但因为有仙路存在,行事还是有所顾及,讲究个师出有名。
想到这里,他双手在腰间的储物袋上一拍,接着向外一挥,几颗闪着绿色莹光的灵石便到得其它山人的面前,嘴上提醒道:“抓紧时间恢复灵气。”说着,自己也将两块更大、莹光更盛的灵石握在手中。
不是他大方,而是一会儿如果对手太强,还需要这些人多抵挡一阵,自己好借机远遁。
但也没有直接远走,一是自信于自己的实力,在这一亩三分地里,比自己境界高的不多;另一方面,怎么说也是山主,不能就这么直接扔了手下就跑,也舍不得披黄山基业,总不能再去做野修。
申无病并没有给他们太多的时间,不消片刻,便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之中,只见他脚踏实地,缓步而来,一朵白贴地跟在他的身后,上面是被封住穴道的披黄山人。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怕翠屏山根再把这些人给吞了!
不是他圣母心泛滥,而是担心再惹来什么因果承负,走的慢也不为了扮酷耍帅,他也需要时间恢复灵气,不过在翠屏山根的帮助下,这个过程被大大缩短了。
那山主见他现身,灵觉外放,笼罩了整个翠屏山境,却没有发现其它人……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了,一种是还埋伏着精于潜踪匿迹之辈;另一种是只有眼前一人。
有埋伏不可怕,说明境界都不高,小心应对即可。
只有眼前一人,就要担心他有什么底牌了,居然敢正面单挑——一人单挑披黄山人一群。
而申无病只有在动手时,才会短时间显露灵气,山主可没有灵菱的修为和鉴彻灵珠,自然无法确定他是不是自己刚刚感知到的人,更不知道他是什么境界。
虽然觉得申无病更可能是后者,但山主还是分出心神警惕可能存在的隐藏敌人,抬手制止有些激动的手下,很有礼貌地问道:“下是何方道友。”
眼前之人未下杀手,只是用术法制住,这就说明还有协商的可能——因为就算是对尸体有特殊需求,也不会特意驾带在身边。
他也没有问申无病来此何事,万一对面真是仙长,而来此是为了什么隐秘之事,那自己贸然打探就等于是在自寻死路。也很小心地用上了一般的称呼,如果是仙长就权当是自己眼拙,这样活命的机会反而更大;如果是同道,也不会被莫明占了便宜。
正在山主为自己的机变话术点赞的时候,申无病已经出手了!
只见他收了无有相生术法,灵气蓬勃而出,如汤如沸,身上多了一股缥缈之意,衣物之上灵光闪烁,腰间无极清鸣声声。
不过灵气并没有向四下散溢,在身外尺许形成一个护罩后,便大部分向地底沉去,那个被披黄山人轰出的巨坑变做了深渊巨口,开合之间,就将立于地面和树柱之上的披黄山人,连那木柱一同吞下。
“你要是再让他们魂飞魂散,我转头就走!”
一面借地脉和翠屏山根共同用出六合锁龙,锁住这些被困的披黄山人,一面以识海传音之术对这欺软怕硬的家伙说道。
山根果然听话,直接按申无病先前的处理办法让这些人陷入了晕迷,收了他们的灵气。
“只是个窥缈境的小辈?!”
山主有些不相信,这么个小辈怎么可以如此利落地将所有门下制住?
心中想着,山主的反应也不慢,双手在胸前飞速结了几个手诀,一道绿色的屏障便护住了他的周身。他与手下的四位长老都不一样,不借助任何法器、符箓,而是专精于法自然之术,用手诀、言咒施展术法。这道护身术法因为用得多了,已经到了舍弃言咒的地步。
“四柱定魂!”
手指翻飞,又在胸前结了几个印诀,随着言咒,四根色泽各异的巨大木雕在半空浮现,青有龙绕、朱有雀舞、玄有武盘、白有虎啸,与此同时,申无病的识海之中,也隐现四道虚影,将他的神识定住。
这就是利用境界之差、阵法之力、强行破门而入了!
到了此时,山主终于确定,申无病的境界只在窥缈境。
“小辈,竟敢戏弄我!”
山主牙关紧咬,心中怒喝,为自己刚刚的小心翼翼而愤懑不已,自然也就迁怒到了申无病的身上,如今他只想拘了这小辈的神识,让这虚张声势的小辈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想着,便加大了灵气输出,申无病识海中的虚影渐有凝实之相,而他识海有如一滩死水,波澜不兴,思绪速度慢如牛车,带来的影响是——他像个关节生锈的机器人,一举一动生涩迟缓。
“三杉寒杀!”
随着印诀变幻、言咒怒响,三株高大的杉树破土而出,以三才之位将申无病困在其中,雪花飞舞,小枝如箭,中间还混杂着肉眼难见的绒毛,阵中银绿相间,寒风呼啸,杀气凛然。
这可不是什么幻象,申无病的护体灵气顿时被破,衣物化做条条洞洞装,肌肤上血迹隐现。
虽然因他见过裘老惨状,一直以灵气锤炼肉身,又在助翠屏山根重塑时强化过,没有当场应劫。但寒意入体,肌肉脏腑麻痹,灵气冻洁,眉间鬓角已经隐现寒霜,肉体神识同时被锁,只余无极在那里左冲右突,舞出朵朵刀芒,护住他的要害。
山主大部分心神用于控制两个法阵,分出一缕神念,恶狠狠地说道:“你个小辈,今天我要将你抽筋拔骨……”
狠话还没说完,不想异变突生!
知性意识替代感性前意识成为主意识,神识波动变幻,直接突破四柱定魂的封锁。
同时土行之力沿腿而上,在他的身体外形成了一套银色的甲胄,身形暴涨,几达三丈;回到手中的无极也变成了一杆银色长枪,橙光映体,银光冲宵,与闪烁着最后一点光芒的晨星交相辉映。
你不知道抽筋拔骨在我老家,是非常勉强的意思吗?
左腿半屈,右腿外展,贴地横扫;左手阴握枪尾,右手虚托枪间,扭腰带臂,手中长枪于半空中划个半圆,金行之力迸射而出,三杉寒杀之阵登时被破。
土行生金行,金行克木行!
“司……司岳之神!”
看着面甲下那毫无情感波动的眼神,山主莫名心悸,惊呼出声。
怎么可能?一个刚刚重塑的山根,怎么可能进化成司岳?莫不是朝廷敕封的?清晏司之前来此就是办理此事?怎么可能没有通知自己?还是已经与仙路上那几家、几派打过招呼了,只是自己门派太小,根本就没必要理会?可这样也要昭告天地呀!
还有,在这偏远之地设个司岳之神有什么用?莫不是这些大势力在暗斗?又或是在共同谋划着什么……山主不停的脑补着,越想越怕,转身就逃!牵扯到这种事里,就是人仙之境都会在大势之下被碾成齑粉,何况自己一个小小的六虚境。
结果发现身前还有一名银甲司岳,手中长枪斜指苍穹,沛然火行、土行、金行之力笼罩方圆数十丈的空间,毫无阵法章法可言,单纯的蛮力使然。山主有如疾驰的汽车撞到崖壁之上,身形急止,护体阵法在脆响中碎裂,口鼻溢血,忙运转灵气止住伤势,转身向另一个方向逃去。
不想逃走的方向还有一个银甲司岳!
一见这熟悉的身影,山主立刻再次转向,现在的他生不出哪怕是一丝丝的战意,一心只想逃离此地。
又一个,再转向……最终九个银甲司岳将山主困在了翠屏山的地界。
山主心境破碎、胆气尽丧,脚下朵起起落落、聚散不定,随时都可能散去。
此时他正好位于刚刚那巨坑的上空,只听得翠屏山发出一声嘶鸣,地脉震动,巨坑升空,土石在它的周围现出驼头鹿角、兔眼牛耳……一道土石巨龙拔地而起,一口将心神失守的披黄山主吞下。
土石巨龙绕着翠屏山境飞舞盘旋,似乎是在宣告天地,这里是它的地盘。
此时九个银甲司岳身上的银色甲胄蹦碎,如瀑般落下,沉入翠屏山地面中,一个个身形消散,最终只剩下申无病悬于半空中,只觉神识胀痛,灵气微弱,混身血染,感性前意识和知性意识全部陷入沉眠,就连无极都跌落地面之上,灵性隐退,有若凡兵。
天上星光黯淡,正是黎明到来前那最黑暗的时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