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子匆匆跑到门外,看到王挑子同很多同村的邻人也都涌进院来 只见母亲王张氏已昏倒在堂屋门口,坎子急忙上前抱扶起母亲的上身,连声呼喊:“妈,妈,你怎么了?妈,妈,你醒醒”。这时王挑子也已赶到跟前,蹲在一侧,俯身查看,半晌对坎子说:“你妈被吓着了,赶紧抱到床上去,地上太凉”。坎子闻言,奋力抱起母亲,走向里间。轻轻把母亲放在床上,又盖上被子,见母亲依然是双目紧闭,呼吸微弱,急得原地转了两圈,双手搓了又搓,心中焦急万分。这时王挑子也进来了,借着屋内微弱的灯光,又俯身仔细看了看,说:“吓着了,让她歇歇吧”。扭头看到儿媳妇小凤也已起床来到了这屋,又接着说:“凤儿先不要出去,先在这里看着你妈,我跟坎子去外面收拾收拾”。小凤闻言,弱弱应到:“哎”。
王挑子转身出了里间,来到院内,坎子也跟着走了出来。此时院子里已是灯火通明,同村的叔伯兄弟来的有十几口,听声音后面还在陆陆续续、大呼小叫的过来,个个手持钢叉铁锨,义愤填膺,进到院子后,看到土匪尸体,先是倒吸一口凉气,脸色苍白,然后两股颤颤,喏喏不敢乱语。随后又三两个凑到一起,议论纷纷起来:
“这……这是打死了几个呀”?
“打死土匪了”。
“哎,你没看到吧?外面还死了几个呢”。
“这回是不是跟土匪彻底结了仇了?这一下弄死几个,不得了呀”。
“也个熊吧,你懂啥?土匪土匪,你不杀他,他就杀你”。
“就是,土匪都杀上门了,叫我说斩草就得除根,有一个杀一个。
“你去球吧,就你那小鸡子样的,看见土匪你都先尿了,你能杀谁”?
“我……擦,我……”
“……”
“……”
更有几个热心的,快步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道:
“有没有伤着自己”?
“看看伤哪儿没有”?
“啥情况?自己没事吧”?
坎子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心中一阵感激莫名,多么朴实的乡亲,虽不是最危急的时候出现,但也是闻警第一时间跑来。当时正值半夜,农历二月中旬的天还很冷,邻居们能听到动静后,第一时间点亮灯火,已是莫大的帮助,不要小看这点烛光,它就像黑夜里的明灯,能给人莫大的动力和希望。坎子心胸澎湃,人生第一次感到什么叫乡邻,也第一次感觉到什么是亲情。村里第一次出事儿,王守一召集全村,愣是一分钱没凑出,全村七拼八凑的,只是弄了两碗大烟。那时候坎子觉得村里人冷漠,人情味儿太淡,救人命的大事儿,竟然也不愿意出钱。直到此时,乡亲们大呼小叫的来帮,才让他倍感亲切,一股暖流,从心底瞬间流遍全身。
王守一也来了,等他到坎子家时,院子里已经点了好几盏灯笼,照的院子里灯火通明,大伙正在打扫院子,土匪尸身已被抬了出去,堂屋门口的血迹已垫上了新土,大家伙都正站在院子里,商量善后的事情。他快步走到王挑子跟前,问道:“挑子兄弟,人有没有事儿,啥情况”?
王挑子感激的回答:“守一哥,你怎么也起来了?人没事儿,不知道土匪咋摸来了,没弄开门,打死了几个,剩一个跑了”。
“人没事儿就好,啥?打死几……个?”王守一本要安慰王挑子,但听见说打死了土匪,还是几个,也是惊掉了下巴。乖乖唻!又打死土匪了,还是几个,你以为土匪是小鸡呀,想打死就打死了?
“嗯,打死了几个”,王挑子慎重的说:“坎子用枪打死的,应该有四五个,守一哥,你是族长,你看咱是报官还是咋弄”?
“哦……嗯?你说啥?都是小坎打死的?他一个人”?王守一闻言,满脸不可置信的问道。在得到王挑子肯定的答复后,他看坎子的眼神明显变了,好家伙,十五六岁个人,弄死五个土匪,那可是五个凶神恶煞的土匪呀,如果不是就发生在刚才,而且就在自己眼前,这谁信呐,杀五只鸡都得扑腾半天呢。
王尖村一夜无眠,大伙把土匪尸体连夜拉到大场片,又挨家挨户仔细查找了一遍,确认没有藏匿的流寇,才算长舒一口气。东方堪堪泛白,王守一就带着王挑子,驾着马车进了城,开玩笑,出了那么大的事儿,必须得报官府。
天一亮,王尖村打死五名土匪的事儿,就像长了翅膀,瞬间传遍十里八乡,一时间,看热闹的摩肩接踵,扶老携幼,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在王尖村大场片上,淮阳城庙会也不过如此。议论声此起彼伏:
“这土匪也是人呐,一个鼻子俩眼的”。
“次奥,土匪不是人是啥?头上长角的妖怪吗”?
“不是说土匪杀人不眨眼,茹毛饮血吗?我看怎么也是普通人呐”。
“你也个熊吧,还茹毛饮血哩,你知道那四个字咋写不”?
“我……,不会写我也知道土匪是喝人血、吃人肉哩”。
“我咋听说这几个土匪全是一个人打死的”
“嗯,我也听说了,好像是个叫王坎的,刚结婚才三四天,会武,一蹿管上树梢子”。
“我滴乖乖,那不是会飞了蒙?树梢子那么高都能蹿上去”。
“你别听他瞎白活,王坎有枪,厉害的很,俩手一抬,啪啪啪,一枪一个,别说这几个了,淮阳城陈三孬来了都不一定好使”。
“嘘……,白乱说,淮阳城来人了,小心抓起来你”。
“切……!我又没干啥,抓我干啥,倒是那个叫王坎的,这一下打死那么多人,不知道……”?
“打死土匪,能有啥事?再多打死几个才好呢,马勒戈壁哩”。
人头攒动 议论纷纷,众说纷纭,王尖村这下真的出了名,而王尖村的王坎,则成为了英雄,一个夜杀五贼,一枪毙敌的大侠,众口相传下,更是成为了一个折枝为剑,飞叶伤人的豪杰,也变成了一个传奇。
常言说的好,人怕出名猪怕壮,一旦出了名,不该有的事儿,也变成了全是事儿。这不,淮阳城听了王守一的汇报后,派了几个警察来查看现场了,单独问了王坎事情的前因后果,认真的做了记录,又分别询问了王挑子,小凤,和村里的其他几个当夜起得早、来的快的乡邻,都做了笔录,摁了手印儿,搞的大家伙儿都一惊一乍的,以为打土匪还打错了呢,后面听王守一说人家只是做个记录,好回去汇报情况,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领头的警察莫约三十四五岁,姓张,一张刀砍斧削的脸,棱角分明,一双眸子也分外明亮,仿佛一眼能看穿人的心底。他前后在王挑子家小院里进出几次,反复查看,更是蹲在堂屋门口不停的思索。他真的不相信坎子杀死开门的土匪后,抢枪再杀四人,门口确实有血迹,两支“汉阳造”也确实击发过,但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好像还遗漏了什么,具体是什么他又摸不着。但终归是好事儿,打死土匪了,替民除了害,官府要大大的褒奖,好好的宣扬。事情已经明摆着了,六名匪徒,夜袭王家小院,本想撬门劫财,不想反被击杀大半,几近全灭,只余一个匪首受伤而逃。奇就奇在这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干的,他哪来的胆气?又哪来的武力?他想不透,也不想去深想,深邃双眼盯着王坎道:“王少侠,跟我走一趟吧?到城里好好再说说吧”?口吻中满是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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