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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欢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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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教你三思而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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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疯癫茅老道那天在路上算了一卦,乌龟壳子跟三枚板钱拿捏在手上,几下翻转便得出个结论,那个时间不是劝解人的时候,就是来了不仅解不开心结,甚至有可能弄个事与愿违,而茅老道的卦象,让中年儒士周元颐不得不信由三分。

    于是便在年岁这天,疯癫茅老道才领着儒士周元颐来了渠月村,说是要为他俩的学生解除心魔。

    没等他俩敲门,里面的人便匆匆出来了,神色紧张的蒋潜江倒是认得两人,动作上有些防备,但问题是他们从未查到两人是何身份,反而觉得他俩明面上的捉鬼先生跟教书先生身份有些奇怪。

    捉鬼先生茅老道原地打了个转,一边指着天念念有词,一边指着地骂骂咧咧,然后闭上了双眼,脑袋转悠一番,神秘兮兮说道:“你可知我是谁?”

    蒋潜江看到这番作态,小心翼翼说道:“可是许家镇大名鼎鼎的捉鬼先生?”

    茅老道仰天大笑,豪迈地笑道:“老道一生淡泊名利,没做过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没想到,居然还有小子识得老道的身份,啧,实乃天纵之才啊。”

    蒋潜江放下了防备,走到周元颐面前,作揖行礼道:“蒋潜江见过周先生,周先生教书育人几十载,足以称得上“大家”之说。”

    冷哼一声,扭过头去,显得有些嫉妒的茅老道,不再管身边两人,而是直接提步就走。

    眼疾手快的蒋潜江身形迅速挡到了跟前,语气轻缓道:“不知两位先生年岁之日,所来何事呢?”

    周元颐轻声道:“来看我的学生。”

    茅老道也跟着说道:“我也来看我的学生。”

    虽说蒋潜江在李太微上京之后隐姓埋名许家镇寥寥数年,但通过情报的收集,李太微之前的琐事,都被一一浮现在眼前,他知道这个身上浮现“大家”风范的周先生,是李太微从小到大的启蒙先生。

    而这个茅老道,在许家镇疯疯癫癫当了二十多年的捉鬼先生,似乎从未在学堂附近出现过,整日都游离于小镇里,有时还会莫名失去了踪影,至于说他能跟李太微有个什么交际,蒋潜江想…恐怕只能是偶遇过吧。

    但蒋潜江仍是谨慎问道:“我不知道茅先生为何要称李太微为学生?可教给过他什么道理吗?我想以捉鬼先生的手段,教的只可能是如何捉鬼吧。”

    茅老道如小鸡啄米般疯狂点头,指着他笑道:“对对对,你小子说的没错,我就是教过他如何捉鬼的手段,不信待会进去你看他会不会称呼我为一声先生。”

    半信半疑的蒋潜江挪开身子,既然两位特地来此,想必太微身上发生的事情,肯定略有耳闻,等茅老道尽早迈入了屋子,他轻轻拉住周元颐的胳膊,在其身旁,悄声说道:“周先生应该是知道太微的事情了,我也知道周先生跟茅先生都不是普通人,但我想周先生既然能来此,肯定是为太微着想。”

    周元颐不容置疑地说道:“那当然了,我的学生我自心疼。”

    率先进了屋子的茅老道,撅着嘴,以那种谁都瞧不上的姿态,往耳朵背面贴了张小型符箓,内心自言自语道:“别以为背着我说悄悄话,老道就听不见,这是瞧不起谁呢?”

    茅老道再视线一转,便看到了心无旁骛在发呆的李太微,看到他现在这副模样,有些恍惚的同时也惊讶于他的变化,茅老道觉得眼前的太微跟之前的太微完全是两种模样,从他的身上感受到的只有死气沉沉,没有丝毫的朝气。

    想起头次遇见这小子,倒也有趣,凭着少年应有的胆气,“解救”自己于水深火难之中,无论自己当时是否有办法脱困或者本就不是身处困境,但总该赞扬少年的这份胆气。

    后来借着姓周读书人的光,依靠着他命格里的强硬命数,帮助自己躲过一场劫难,虽说对其命格跟性命没有丝毫的损伤,但必要的苦头肯定是代自己受过了,不管于情于理,都应在少年头上添几分功德,只是没想到后来的随手为之,为这个少年埋下了如此大的祸患。

    所以此时的茅老道没有了那幅疯癫的样子,而是抚了抚胡须,俨然变成一幅深沉的模样,时而皱着眉,时而恢复平静,他在考虑如何消除这份孽缘。

    周元颐从身旁经过,轻轻拍了下茅老道的肩,打断了他的沉思。李太微不知为何,突然回过神来,见着了曾经的先生,顿时从座上惊起,蹒跚到了跟前,作揖行礼,面容遮于袖下,说道:“学生见过周先生。”

    教书先生周元颐笑着扶起学生李太微,掀开宽大的袖子,执意要李太微露出面容,轻声训斥道:“男儿虽说有泪不轻弹,但哭了又如何,岂有没脸见人的道理?!”

    李太微这才抬起憔悴的面容,看到了周先生身旁的茅老道,一时想不起来其身份,只是觉得老道的面容较熟悉,这让一脸期待的茅老道心情一下跌入了谷底,心里咒骂道:“他娘的,贵人就是多忘事,上了京城做了官不认识你爷爷了?他娘的没老道,你…你…能有这成就?气死老道了。”

    表面还是仙风道长的茅老道,整理了下衣襟,扬着脑袋问道:“许家镇鼎鼎大名的捉鬼先生,茅清固道士是也…”

    李太微也是作揖行礼道:“李太微见过茅道士。”

    周元颐开口道:“一个小小的捉鬼先生,把他称呼为茅老道便可。”被称呼为世间最早的读书人之列的周元颐,其实如果按拜师入门时的辈分比,茅清固的辈分得低他一辈,所以如果周元颐真把李太微当作传自身学问的弟子,那他这句话便可。

    李太微不敢,捉鬼先生的确有名。

    把两人请上座,倒了水,屋子里却是遍地狼藉,李太微稍收拾过后,才堪堪落座,蒋潜江则是倚着门框,把守着屋门与院门。

    不知为何周元颐的腰间始终别着那把戒尺,到哪儿也都在,这时坐下的周元颐突然把戒尺从腰间卸下,放到了桌子上,低落的性情因为先生的到来稍稍兴奋点的李太微,跟倚在门框上的蒋潜江纷纷一愣,这…

    茅老道习以为常,反而调侃一句,“戒尺可是吃饭的家伙事,可都不能丢了呢。”

    中年儒士大致能猜到李太微的心里是何想法,突如其来的沉重打击,着实是给了年少得意的李太微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最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这种忽高忽下的感觉不言而喻。死寂般的心情,如同旺盛的火苗,被大水浇灭,如若不知些许真相,内心愧疚的李太微,会后悔一辈子,甚至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打破。

    而知道了些许真相的李太微,也许会因许氏的背景,而在心里狠狠惦记着,到了将来有能力的那一天,在来一解心头之恨。又或许因他此时的身份地位,而进行彻底有力的报复,毕竟李太微如今的身份不同以往,地位也远胜从前,能吩咐动的力量更是以前不可想象的。再或者又因西柚氏族的强大,而放弃了追求真相的想法,拒绝为死去的姑娘求一个公道,但周元颐想…这在太微的身上是不可能发生的。

    所以依李太微如今的身份地位,是能叫来西柚城中的军队直接以碾压之势压倒许氏等氏族,但其中调遣军队碾压许氏的理由是什么?仅是因为他李太微心爱姑娘被许氏等氏族无辜害死了吗?!那这恐怕不足以让谢城主替李太微出兵。

    周元颐看着李太微,慢慢说道:“我教了你几年书,我也同样教了许沉落几年书,你跟她都是我的学生,所以关乎你俩的事情,我都格外上心,只是她的死,有些意外。”

    周元颐最大的本事在于以戒尺量善恶、辨是非,只以周身天地三寸光阴为已用,所以喜欢待在学堂里的周元颐,对小镇子里的事情都不尽知,更别说许沉落的死了。

    他接着又说道:“既然许沉落已经离开了,又何必给自己心里白添一个执念呢,这更是如同死疙瘩般的执念。我知道你不满于自身现状,觉得要娶许氏的姑娘,门户不相当,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娶她,乃是两个人的事情,死屁的江湖是用来干嘛的?可不就是供你们这类鸳鸯私奔的嘛。我虽是读书人,但我心里却不读没用之道理,天地之大,岂能没有我等读书人的容身之处?笑话罢了!我常教导你,做事前要三思而后行,考虑后果思绪前因,等你觉得做事内心全无愧疚的时候,那你便就去做。只是一点,该谁受的惩罚可别略过,不该受的可别冤枉。”

    茅老道一脸吃惊地望着他,疑声说道:“诶,你这他娘的,说的怎么跟刚才跟我说的不一样?!你明明说的是……”

    “我突然改主意了,行吗?!”

    这时以飞剑作飞鸟的陈幽苔,正小心翼翼操纵着脚下飞剑,因为飞剑所载的,不止他一人,容栗站在他面前,两人之间是前胸贴着后背。

    明明毫不费力的陈幽苔却满头汗水,脸色涨红。

    快到了渠月村的边界,才依依不舍踏着飞剑落下,陈幽苔尴尬挠着头,容栗脸色微红,快速跑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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