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大早,陈零与纪安安便准备出发去往棠溪剑派。
临行前小蛮依依不舍地拉着小姐的手,自进入山庄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与小姐分开,梨花带雨地哭成了泪人:“呜呜呜,小姐,您就带上小蛮吧,路上也好有人服侍您和公子。”
“哎呀小蛮不哭,我还要你帮我照顾我爹呢,我很快就回来,你可要替我照顾好老爷。”
“呜呜呜,小姐放心,我一定替您照顾好老爷。”
“好了好了,出发吧,路上注意些。照顾好安安。”纪繁西挥手招呼着,语重心长地叮嘱着陈零。
“是,纪大叔放心。”
在江宁城渡口,两人上了一艘客船,沿水路一路向西,走了三天,终于来到了抵达棠溪剑派前的最后一站,都阳城。都阳城是西北方向的一个重镇,此处也是往西域通商的必经之路,而棠溪剑派所在的龙阳山,便是坐落在镇子西边一百里的位置。
几天的船舱生活,可把纪安安给憋坏了,早年在棠溪剑派学艺,都是和师傅师姐住在山上,师傅严格,极少让她下山游玩,因此她也不曾来过这都阳城,这次带着未来相公回师门禀报婚事,心情大好,而陈零更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西域的摊贩,两人一进城便饶有兴致地东瞧西逛。
“给师傅师姐们带点什么好呢~?胭脂水粉她们用得少,食品特产她们也不感兴趣,零哥哥你说,带点什么好?”几天的旅途,两人已是亲切无间,纪安安此时已亲昵地称陈零为零哥哥。
可这一问却难倒陈零了,他自从山上长大,从未经历过送礼一事,连当初上玉银山庄见未来岳丈,都只是手持几根烤串儿。
“唔……要不买点这个?”陈零指着一个西域摊贩,纪安安望过去,上面售卖的是诸如葡萄干之类的土特产。
“哎呀,你就知道吃~ 是不是又饿了?好了好了,你干脆坐这儿等我,等安安逛完,就带你去客栈吃东西行吧~”纪安安故作生气地说着,她知道陈零对于这些事知之甚少,也不想拖着他陪自己瞎逛,于是便叫陈零坐在一座街边小亭内等他。
“好吧。”陈零微微一笑,正准备坐下,突然又想到什么,起身说到:“我还是陪你一块儿吧,万一有什么事,好照顾你。”
纪安安知道陈零担心柴家会出手,低声说到:“没事儿,这都快到棠溪剑派了,平日里师门要采买一些物件,也都是派弟子来这都阳城,城内经常都会有一些师妹师姐的,如果真要动手打起来,棠溪剑派第一时间就会知道,想来柴家和琉金岛也不敢选这里动手,放心,我一会儿就回来~”说罢嘻嘻一笑,按着陈零地肩膀让他坐下:“你要乖乖地不许乱跑,也别调戏街上的小姑娘啊。”
陈零无奈的苦笑,心想:客船上不知是谁以大姐姐的身份自居,调戏了别人家的小男孩一路……
亭内有一书生模样的少年,看着身旁一对年轻情侣打情骂俏,微微一笑,点头示好。陈零有些不好意思,让纪安安早去早回。
纪安安在城内逛了一会儿,挑选了几件精美的发簪,打包好了便动身回去找陈零,来到亭内一看,陈零正端坐在那书生面前,纪安安上前一拍,问到:“真的没有乱跑啊,坐得这么端正,干嘛呢~?”
陈零不回头,指指对面的书生,纪安安绕过去一瞧,原来书生正动笔作画,画中正是陈零和纪安安两人刚刚的一幕,虽然书生只是早前短短看了他们几眼,可画中的两人是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纪安安一看便甚是喜欢,高兴地说到:“呀,画得真好!好厉害啊~”
那书生微微一笑,拱手行礼,说到:“见过纪小姐,小生冒昧,刚刚见两位亲密无间,甚是有爱,于是画随心生,征得陈公子同意之后,便抬手献丑了。听闻二位是来将婚事禀报师门,更是觉得可喜可贺,这份画像,当作是小生的贺礼,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书生说话彬彬有礼,举止不俗,看来是个颇有才气的读书人。他接着说到:“刚刚问了陈公子两位的姓名,小生不才,愿以两位姓名作诗两句,纪小姐若不介意,小生便写于这画作之上。”
“好啊,先行谢过~ 我瞧瞧是什么诗?”纪安安饶有兴致地答到。
只见那书生提笔写到:“安得苦愁思,相守慰飘零。”只见字迹工整,笔酣墨饱,“安”“零”二字一头一尾,颇有大师风范。
“真有才,谢谢,我很喜欢,这幅画多少钱?”纪安安欢喜地问到。而一旁的陈零却盯着这两句诗,默默重复着:“安得苦愁思,相守慰飘零……?”
纪安安见陈零不语,好奇地问到:“怎么了?”
陈零答:“南公子这两句诗,的确才思敏捷,只是读起来有些悲伤,似乎透露着满满的思念之情,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只见那书生轻叹一声,起身行礼,缓缓说到:“的确如陈公子所说,小生在此作画,其实是有求于这往来人群。小生本是河东人士,在这都阳城待了一个月,只盼能寻得贵人相助,了结一桩心愿。小生身无它物,若能相助,这幅画便赠于两位,小生感激不尽。”
交谈后得知,书生名叫南弦,家在千里之外的河东,出身名门,饱读诗书。与同乡望族李家小姐李书凝青梅竹马,自小便相识相爱,约定高中还乡之日,便上门提亲。南弦不负众望,高中状元,可回乡之后却被告知李家小姐已与南弦的同窗好友伯驹成亲,南弦想亲口向李书凝求个原因,却被李家拒绝,从此闭门谢客,不久后,李家便举家搬来了千里之外的都阳城。
南弦得知此事,辞官不做,不顾家人的劝阻,独身一人前来都阳城,在此一待便是一个月,日日在这街亭中作画,求助往来习武之人,盼望能带自己见李书凝一面,哪怕明知结果会使人伤心,也好过这般不明不白。
“书凝自小父母双亡,哥哥书城将她带大,如兄如父。书城是习武之人,本与我也是好友,不知为何突然变得冷若冰霜,我想尽办法都无法见上书凝一面,看两位也是习武之人,万望出手相助,南弦感激不尽。”说着说着,南弦竟然跪了下来。
陈零赶紧伸手搀扶,还没开口说话,纪安安砰地一掌拍在亭子的立柱上:“哼,也太无情无义了,如果那李家小姐真如你所说,在你科举之时,与你同窗好友搅合在一块儿,这样的姑娘你何必念念不忘?”
南弦怔怔地盯着地上的尘土,默默念到:“伯驹为人善良,才华横溢,书凝嫁于他,想来也是幸福的,只是…只是我实在不明白,即便是觉得有愧于我,难道连一面也不愿相见,一句话也不愿再说吗,此生便这样再不往来?”
陈零看着南弦,望向纪安安,说到:“安安,要不咱们帮帮他,反正去棠溪宫也不急这一时,你说呢?”
纪安安撅着小嘴,生气地说到:“帮!当然要帮~ 我倒要看看那对男女做何解释!咱们先回客栈,再好好商量要如何行事,走~!”
说着,气鼓鼓地便往客栈去,陈零望着纪安安的背影一笑,招呼南弦一块儿,笑着说到:“安安就是这个性子,热心助人,我与她相识,也是在她正设法搭救一个小姑娘的时候……”
而南弦此时已听不进陈零在说什么,只觉得仿佛有了一线希望,反复地念着:“好,好,谢谢,谢谢两位。”
在客栈,他们了解到李家在都阳城买了一座大宅,就在城东,宅子只有些寻常家丁和下人,并无其它护院。李书凝的哥哥李书城,自幼习武,而南弦却是个文弱书生,所以一直没办法成功闯进去。
“她哥哥李书城功夫很厉害吗?”纪安安问到。
“恩,力能举鼎,之前在河东经营过一间武馆。”南弦答到。
“没事儿,我零哥哥能举两三个鼎,李书城交给他。”纪安安一脸坏笑,陈零在一旁一脸生无可恋,心想这姑娘又要像当夜在合欢院库房一般把自己给卖了。
“除了李书城,宅子里就没别的打手了?总得有三五个壮汉吧,说书的都是这么讲的~”纪安安从小在江宁城街头玩大,听街边先生说书,也是她热衷行侠仗义的原因之一。
“这我不知,往往在大门外我就被家丁拦住了,从未能进入内院。”南弦摇着头。
“没事儿,寻常人就交给本小姐。到时候你就跟着我,进女子闺房终归是我比较方便,零哥哥要是乱闯,别人得说他是采花贼了~ 嘻嘻嘻”
一番商议之后,事不宜迟,三人决定今夜便动身潜入李宅。
当夜,三更天,陈零和纪安安由南弦带着路,施展轻功,飞檐走壁,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一间宅院外,陈零先迅速感知了一遍,确定此时里面没有人,三人便翻身入院,躲在一座假山后面。
“你知道李小姐的闺房在哪儿吗?”纪安安小声问南弦,南弦摇摇头。
纪安安皱着眉,小声嘀咕着:“这可怎么办,这院子不小,一间一间地找,只怕得费些时间,万一有什么变数可就功亏一篑了,零哥哥,你有什么法子吗?”
陈零略微沉思了一会儿,小声地说:“要不,我就当一回采花贼?”
纪安安看着陈零一愣,转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捂着嘴噗哧一笑:“就喜欢你不正经的样子,去吧~”
陈零递给纪安安一瓶药,说到:“一会儿碰见家丁,散过去就好,这是呼呼呼,中毒后只会沉沉睡去,不会伤及性命。”说完便迅速地消失在黑夜中。
南弦一脸的疑惑,声音有些微颤地问到:“陈,陈公子这是要去作甚?当一回采花贼,是什么意思?”
纪安安看南弦着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到:“哎呀,不用担心你的心上人,我才不舍得让我家零哥哥去采花呢,要采也是采本小姐这朵花,才不便宜其他姑娘~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不一会儿,只听不远处有人喊到:“哈哈哈,本大爷乃西南采花大盗神墨东西,听闻李家小姐美艳动人,今夜特来一亲方泽!”
瞬间李宅炸开了锅,家丁下人们敲着锣提着棍四处乱蹿,寻找着采花大盗的踪迹。
纪安安噗哧一笑,陈零刚刚是压着嗓子喊的,倒真有几分像山头匪盗,南弦也明白了两人的用意,藏在假山背后注视着李宅的动静。
这时听见一男子雄浑的吼到:“慌什么!你,去把内院的灯都点上。你们几个,守在小姐卧房外,一步不准离开。小雅,你进去陪着小姐,有什么动静,立刻大声呼叫。我去会会那神墨东西,看看这色胆包天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这便是书凝的哥哥李书城,陈公子真的能敌得过吗?”南弦问到。
“不用担心,我家零哥哥厉害着呢~ ”
这时,又听见一年轻男子的声音:“书城兄,我也过去。”
南弦听见这声音,浑身一紧,低声说到:“是伯驹在说话……”
纪安安对南弦说到:“我们走,跟着那些家丁。”
随即两人悄声跟在一队家丁后面,往内院去了。
陈零找了一块黑布蒙着脸,在宅院里四处乱蹿,弄出声响无数,正想着怎么还没人来捉我,突然听见一声大喝:“大胆淫贼,看招!”
转身一瞧,一个年约三十上下的男子正举刀劈来,陈零看了看他的身法,便知道此人功力寻常,只是有些力气,也不还手,只是四处躲避,给纪安安和南弦多争取些时间。
过了大约有一柱香的时间,还不见纪安安给信号,陈零有些生疑,心想: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不行,得过去看看。
正说着,突然听见远处一间房里,隐隐约约有女子的哭声,刚开始是细小的啼哭,忽然转为嚎啕大哭。陈零心中大惊,这正是纪安安的声音。再也顾不得许多,一掌震开李书城,提息向哭声的方向疾驰而去。
“糟了!难道是柴家使的诈,那南弦莫不是柴家找人假扮的,故意诱我们前来??”
想到此处,陈零暗暗骂自己太过大意,焦虑万分,生怕纪安安出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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