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纪繁西目瞪口呆地望着陈零,他这一生,阅人无数,什么场面都见过,什么风浪都经历过,唯独没见过这么浪的表白。
纪安安更是呆立在原地,用手无意识地碰了碰自己的嘴唇,又本能地低下头瞧了瞧自己的肚子,再望着陈零,眨巴着大眼睛,过了半天,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心里是又羞又气地骂了句:“淫贼!”
但她清楚陈零的性子,回想着他刚刚说的那些话,纪安安满脸通红,低着头偷偷地笑。
纪繁西方才回过神来,他怔怔地盯着陈零确认了一遍:“你说你想干嘛?”
纪繁西的脸凑得很近,陈零咽了口唾沫,有些紧张地重复了一遍:“我想亲安安,想和她生孩子。”
纪繁西一把揪住陈零的衣领,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脑子里却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词,心里像是有泥石流从山顶倾泄而下:
“他妈的,这是生了个什么奇葩儿子,开口就是要跟我女儿生孩子,气死我了……但最可气的,是仔细一想,他说得也没错啊,我要炸了……”
纪安安又急又羞,拉着纪繁西的衣角含糊不清地说到:“爹,你别……”
“你说什么?爹听不清。”
“……我觉得他挺好的……”
“啥?哎呀你大点声儿,正气着呢!”
“纪大叔,我想我喜欢上安安了。”
陈零忽然插话,父女俩又是一愣,他认真地接着说:
“师傅从来没和我讲过男女之事,他死了,我在这世上便没有亲人了。别说亲人,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无牵无挂,不知道要去哪儿,也不清楚要做些什么。”
“虽然和安安只认识了不久。但是,和她在一块儿,我高兴,也踏实,仿佛有些着落,不是一个人飘着了。我觉得她已经在我心里了。”
“我想,这应该叫喜欢。”
说完,陈零走向纪安安,竟然牵起了她的手。
陈零自小便是纯直豁达,也从未与女孩相处过,在他心里,感受到了什么,便要如实说出来,没有害臊,没有扭捏,这会儿牵起纪安安的手,也是说到动情处,自然而发。
纪安安没想到陈零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下手竟如此之快,还当着自己爹的面,顿时低着头抿着嘴,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出声来,心里扑通扑通地直跳。
纪繁西本来听着陈零的话还有些感动,可没想到这小子竟然直接上手,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嘿!怎么说着说着还上手了呢!给我放了!”
陈零被吓了一跳,正本能地准备放开,可没想到纪安安红着脸把手牵得紧紧的:
“爹,我也喜欢他。”
门外的武教头认真守卫着,双眼紧密地扫视着四周,心想老爷一定是在商议什么大事。
突然,听见里面传来纪繁西爽朗的大笑,武教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憨厚地跟着呵呵一乐,继续绷着脸认真地执勤。
“哈哈,哈哈哈,当真?”
纪繁西惊喜地看着自己女儿。要知道纪安安马上十六岁了,这些年他忙于山庄事务,一直希望女儿能早日出嫁,有个好归宿。
眼见故人之子,心中惊喜,想起当年两个娘商议的婚约,可转念又担心安安不愿意,昨夜也是思虑许久,没想到今日见两人彼此喜欢,心中顿时一块石头落了地,好不舒畅。
“如此甚好,甚好!”
纪繁西激动地搓着双手,在密室里来回踱步,转身对着陈仰之夫妇的灵牌,认真说到:
“老哥哥,你们夫妻在天有灵,护佑这孩子来寻我,如今与安安两情相悦,我心里高兴至极,你们放心,他以后便是我的孩子,我将尽全力,护他们一生无忧,安定富足。”
陈零与纪安安相视一笑,两只牵着的手丝毫不舍得放开。
三人一直在书房待到晚上,晚膳时分,纪繁西与陈零开怀畅饮,玉银山庄上下喜气洋洋,整个山庄都知道这位陈零少爷将和大小姐成婚,纪安安的贴身丫鬟小蛮知道了这个消息,更是喜极而泣。
酒过三旬,皆有些醉意,纪繁西握着陈零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到:“安安自小没有了娘亲,被我宠惯了,你可不能让她受苦,不可伤她的心,让她难过。凡事皆需忍让,夫妻相处,没有不争吵的,明白了吗?”
“是,零儿明白。”
“好,好好,哈哈哈,我这心里最大的牵挂也算有了着落,过些年等我老了,山庄也就交给你们,你们若不爱管,就去游山玩水,爱干嘛就干嘛,我安排人接手,不要像纪叔叔,活成了钱串子。等你和安安成婚之后,也要改口叫我爹了。”
陈零听着感慨,心里对纪繁西有了更多亲近,听他讲到山庄,突然想到:“纪大叔,昨夜我和安安遇到了柴敬一,而且他唤身边一个神秘人叫师傅,我们昨天交手了,如果我猜的没错,那人应该是琉金岛岛主布师东溪。这背后恐怕有更大阴谋。”
听见这话,纪繁西酒醒了一半,挥手招呼下人退下,厅内只剩下纪繁西,陈零,纪安安三人。纪繁西低声说到:“山庄有暗探。你确定那人是布师东溪?”
陈零说:“恩,招式路数,应该是琉金岛,我曾与苍松门陶人贤交过手,这两人修为相当,多半便是布师东溪。”
“好。”纪繁西正身说到:“这些年柴家崛起的速度极快,传闻背后有强大的江湖势力,看来传闻不假,如今知道了敌手是谁,反到是件好事。这件事,你们不用担心,我自有打算。”
说完,他略微沉思了一会儿,继续说到:
“明日,你们起程去趟棠溪剑派,你和安安的成亲之前,要通报一声师门。另外,你娘的衣冠冢也在那儿,去祭拜一番。”
陈零听到这话,大为吃惊:“为何我娘的衣冠冢在棠溪剑派?”
“你娘沈青然,是青秋真人的师妹。”
陈零万万没想到自己与棠溪剑派竟然还有这层渊源。纪安安也惊讶地看着陈零,突然想到了什么,说到:“可是爹,如今既然已经和柴家撕破了脸,我们此时离开山庄,安安担心您会有危险。”
纪繁西笑到:“无妨,你们可知,琉金岛为何一直想要吞并咱们山庄?”
“自然是为财。”纪安安说。
“是为财不假,可这背后还有其它盘算。从十五年前开始,每一届天下武道会虽然都是轮流在各门派举办,可背后的独门赞助者便是我玉银山庄。因此各门各派每年都会定期汇总门派消息,人员名册,提交给我们编撰,以示公允。琉金岛既是求财,也是想通过吞并我们,达到暗中掌握江湖动态的目的。”
“可是您刚刚还说山庄里有暗探,这些事儿我都完全不知道,此时离开,我真的放心不下。”纪安安着急。
“不,安安,”陈零一边思考着,一边说到:“此时和柴家对立已是明面上的事,这反而是山庄最安全的时候。若柴家和琉金岛此时动手,他们的阴谋就会在江湖上传开,到时候各门各派都会群起而攻,因为山庄掌握了太多江湖动态,没人希望这些信息被琉金岛掌握。因此和柴家撕破了脸,反而是件大好事。我想对方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再有动作。”
“零儿不错,遇事冷静。“纪繁西点头夸赞到。纪安安关心则乱,此时听陈零一分析,也觉得颇有道理,她接着问到:“爹,那您知道安插在山庄的暗探是谁吗?”
“不知,此人隐藏极深,但有个暗探在身边,有时不一定是坏事。一些我们不方便直接传递给敌手的消息,通过暗探传递,正好。”纪繁西微微笑着,眼里闪着一丝精光。
陈零此时才确信,这位未来岳父纵横商道几十年,绝非只是靠着诚信果敢,在大事大非上,心思深沉之极。
“不必担心,此刻已不早了,你们早些回房歇息,明日一早便起程出发。”纪繁西说罢,便哼着小曲踱步进了内院,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模样。纪安安微微皱着眉头,仍然有些担心地望着父亲的背影,陈零轻轻地握着她的手,叫她不必担心。
深夜,纪繁西的房内漆黑一片,只听有两人在低声说话:
“他们明日出发去棠溪剑派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吗?”
“是。按老爷的吩咐,已经传了出去,想必此时那暗探已经知晓了。”
“好。”
“可是…”
“可是什么?”
“老奴过虑,没事。”
“你是在担心对方知道了小姐的行程,怕有危险?”
“正是,但想来老爷早已安排妥当了。”
“安排自然是有,但都不是明面的。这一路,主要看的还是他们自己。零儿既然与布师东溪交手还能安然无恙,想来功夫不差,保护安安足够。再说,故人之子虽好,可知人知面不知心,若柴家真的在途中出手,正好验一验那小子的诚心。”
“是。老爷细虑周全。”
说话的两人正是纪繁西和李管家,月光洒在纪繁西的脸上,毫无平日里的半分神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冷峻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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