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竞丹
江横本以为拍卖行的也会杀人夺宝,所以右手始终抓在腰间的佩刀刀柄上;而景淳则估摸着还能和门口的姑娘多交流一番,好好观察观察她们裸露的衣着;那只兔子优哉游哉地抚摸着空荡荡的肚皮,仿佛断定马上就会有一堆吃的果腹。
事实证明,他们两个人的智商还没有一只兔子高。
拍卖行的小姐们效率很高,片刻之间就安排好了包厢,并给他们送来了一箱白银,还附赠了许多水果。整个过程行流水,没有一点迟缓,来往的小姐们也没有露出什么惊诧的目光。这让适才小心翼翼掏出紫晶的江横很是尴尬。
大约这里的小姐也知道,这块紫晶并不是这个少年的,只是他们只负责交易,不负责查案,而且,一块紫晶也没有让拍卖行不顾名誉的地步。最重要的是,今天的拍卖极为重要,不能出一点差错。
随便取出一锭银子,吩咐侍女去买些吃的之后,江横就从包厢的透明门看着外面的竞拍,门旁边有一个铃,可以呼唤侍女进行喊价。他是小村落来的穷小子,对一切新鲜的事物都充满好奇,像拍卖这种可遇不可求的盛大事宜,他自然不愿意错过。
景淳也没有见过拍卖,所以她和那只兔子也同江横一样,趴在门口张望。
拍卖台上是一个紫色旗袍的女子,十七八岁的样子,看着和景淳年纪差不多,不过相较于景淳眼神中的冷漠和深邃,她更多的是几分世俗的精明。
旗袍的曲线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白皙的皮肤,瘦削的下巴,鲜艳欲滴的嘴唇,挺拔的鼻梁,明亮的大眼睛,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及腰的大波浪卷发,配上一串粉红的宝石,好像来自大漠的妖女,一举一动都透着成熟妖媚的风味。
少年怔怔地看着她完美的脸颊,再回过头看看自家师父平淡无奇的容颜,很是伤心地叹息着,然后被兔子狠狠地敲着脑壳。在这只兔子眼里,没有一个人会比景淳更好看,妖兽判断一个人不是凭借外貌,而只要是看气息。景淳的气息是它所见过最清澈的,所以景淳是最好看的。
被兔子白白打了一顿,再感受到景淳两道冰冷的目光,江横不敢再看那个女子,集中精力盯着她手中的那个白玉的盒子。
她轻轻笑着,指着手中的盒子说道:“齐裕知道,大家都是为了这件宝贝来的。丹名‘天堑’,来自洞天福地。底价一千两。”
平静地喊出价格,她就不再多言,描绘精致的眼帘下精明的眼神,若有若无地飘到那几个隐秘的包厢中。她很清楚,这种东西,是那几个大人物竞价的战场,场间那些被价格吓住的人只是无聊的炮灰。她是聪慧的女人,不会把心思浪费在炮灰身上,哪怕只是一缕眼神。
拍卖场一片沉寂。过了好久,才传出一声轻微的打铃声:“两千两。”
齐裕眼睛睁得大了些,她知道,有些人开始沉不住气了。
果然,第一声报价刚结束,就响起了接连起伏的声响,短短半刻钟,价格被提到了六千两。
装饰清丽的包厢中,戴着斗笠的女子手中端着一杯茶,小口哚着,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外面激烈的竞丹。她的身后站着一个英俊的男子,一身藏蓝长袍,眼睛细长,面无表情。
“不灭,这可是你要的丹药,你不担心?”
“司空小姐多虑。樊某所需不劳小姐费心。”
“你果然是个很奇怪的人。这般下去,应该是那个白痴拿到丹药,真是可惜了。”
“‘天堑’,不是那么容易带走的。”男子冷声说道。
女子轻笑,不再言语。
竞价的声音渐渐少了很多,到最后只有一间包厢传来声响,:“一万两。”
听到这个价格,乡下来的穷小子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刚才粗略估计了一下,那块紫晶也不过卖了三千两白银,而一枚丹药的底价居然拍到了一万两,难道会比紫晶的三倍还珍贵?
“这枚丹药,若真是出自洞天福地,那么不算贵。”景淳兴趣索然,拿着一个苹果边啃边说,“那个最后出价的绝对是白痴,没发现已经没人再跟价了么,还津津自乐。”
江横蹙着眉头,似乎想通了什么,“你是说,可能会有人劫丹?”
“不是可能,是一定。不管到哪里,人心永远都是这么坏。”见江横一副动心的模样,景淳直截了当地破碎了他的想法,“我不会动手的,会惊动那些老家伙的。”
被泼了冷水的江横闷声道:“会比你还厉害么?”
景淳认真的想了一会,回答道:“自然有人会拦住我。”
她一直是很骄傲自负的人,既然她承认会有人拦住她,那人一定非常强大。
景淳说过,她只能败给一个人,其他人,即使死,也不能输。江横不懂景淳的骄傲,可是他很钦佩这份骄傲,所以他很钦佩景淳。若是让别人听到这番话,定会以为她狂妄无稽,而江横就觉得这理所应当,因为说话的人是景淳。
随着景淳站在高耸的楼上,江横终于见到了那个花一万两买“天堑”的白痴。
他穿着绣有精密花纹的亮紫色长袍,手中拿着一柄剑,乍一看十分有气势,然仔细看就会发现他额前细密的汗水以及微微颤抖的双腿。他的目光始终看着前方,不曾偏移一刻。即使他的脚边躺满了尸体。
顺着他的目光,所及之处是一个藏蓝长袍的男子,剑眉星目,身后背负着一把长剑。先前杀了那么多随从,他不曾解剑。江湖人都知道,他甚少解剑。
“我,绝对不会把丹药给你的。”那个男子冲着藏蓝衣袍的人大喊,声线有些颤抖。那个男子没有理他,连目光都没有施舍,而是对着后方说道:“‘天堑’我势在必得,你们不要嫌命长。”
很放肆的一句话,江横却明显感受到了好几道气息的消失。想来,这个年轻人,必然是极有名气的。
转身,他看向那个亮紫色长袍下罩着的身份尊贵的男子,声音极其低沉,他说:“宁丘少爷,对不住了。”
男子脸色苍白,先前勉强支撑的双腿已经瘫软在地,从那身藏蓝衣袍出现,他就知道他是谁,所以他畏惧;他自以为是的尊贵身份被他一言道破,却依旧这般姿态,所以他绝望。
宁丘从袖中颤颤巍巍地掏出一个玉制的方盒,轻轻放在地面上,声音嘶哑:“放过我,不要杀我。我不想死……”
江横站在房顶上,自上而下的情景看的一清二楚,这个或者很尊贵的公子这般懦弱,令他很是不耻。虽然江横自问很怕死,但是,他绝对不会如此放低姿态去做毫无意义的事。
比如,此刻宁丘的求饶就是毫无意义的事。男子伸出左手,如修罗般凑近瘫坐在地上的公子哥,轻轻一指,刺破了他的胸腔,猩红的血液慎入亮紫的衣袍,在光的照射下,弥漫出鲜艳的色彩。
这是江横第一次见到杀人,看着这么惨恶的死相,再想起片刻前耀武扬威的贵公子,忍不住吐出了胃里的酸水,抬头却见到那个男子站到他面前,手中擎着一柄通体纯白的剑。
他声音变得很轻,却更加森冷,“它叫绿烟,我叫樊不灭。”
首先是介绍的剑名,其次再是人名,可见他有多么尊重爱护这柄剑。更重要的是,他解剑了。
未战斗而先解剑,这恐怕是这个男子这些年来头一遭。剩下的那几道强大的气息,目光齐齐地看向江横的方向。明确地感受到他身上筑基后期的修为,就立即转移目光到那抹红衣身上。
景淳静静地站在江横身旁,嘴边挂着邪气的笑容,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樊不灭手中的绿烟。
“这柄剑,更适合女子。”她说道,声音一如既往地沙哑。
樊不灭英俊的眉头皱成一团,这句话很多人说过,说过那句话的人都死了。眼前这个相貌普通、一身红衣的女子,可能会是一个意外。而他,不允许这种意外。所以,他率先出手了。
绿烟纯白的剑身上涌现金黄的火焰,好像沉寂的金色狮子正缓缓张开它万兽之王的眼眸,睥睨苍生。火焰卷着凌厉的杀意冲到景淳面前,她双手飞速变换,以掌心为笔,以天地为纸,凝成一个繁琐的印记,平平挡在身前。
气势汹汹的火焰接触到这个印记,瞬间变得安静,那柄剑悬浮在景淳面前,周身缠绕着细碎的火光。
不得不承认,这柄剑真的很美,不过正如景淳所说,它更适合女子。江横伸出手掌,抓过那柄剑,细细观察上面雕琢的精妙花纹,不住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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