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后。她听到了主任医生的声音：“许医生。你來我办公室一趟。我需要你的解释。”
“嗯。”许安然捏紧了拳头。她起初不恨楚翘的。但是现在的她不得不恨。她不能沒有孟焱辰。况且。孟焱辰也是她先遇见的。他们之间的情谊怎么会比不过她的呢。
张医生掀开脸上的口罩。坐在沙发上。眼光冰冷地扫在许安然的身上。眼底闪过一丝失望：“许安然。你知道吗。今天差点因为你的失误。病人就死在你的手里。这个心包穿刺的手术虽然不简单。但是你以前不是做过吗。今天怎么会失败。”他记忆之中。许安然个性果敢。技术纯熟。是他看好的新进医生。可现在。说实话。她的表现让他很是失望。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许安然的身子抖得像是筛糠。眼中透露出浓浓的歉意。
“不是故意的。”张医生面色一沉。声音更是严厉：“许安然。我原本对你寄托了很大的希望。下个礼拜换心脏的。我也在考虑给你当第一副手。现在。你却是这样子。你也不是第一天做医生。你应该明白。医生是一个不许有任何失误的职业。任何的失误都会让病人疼痛。甚至是死亡……对不起。有时也是无济于事。这件事情。我会和医院上级反应。到时候。会召集病人家属。医院领导评审。再商议给你的处分。现在这段时间。你就回到家里。好好想一想。是否还要继续做医生。”
“张主任。我知道了……”许安然拉了拉白大褂的衣襟。把圣洁的医生大褂脱了下來。轻放在张医生的身旁。医生。这份职业。一直是她的梦想。她想继续做医生。想一辈子做下去。可是眼前。她开始对自己慢慢沒有了信心……今天的她。差点害了一条儿人命。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许安然怅然若失地走出办公室。忽然。她觉得自己浑身的气力都被抽出了一般。走在医院的长廊里。一些医院的护士和护工擦身而过的时候。都会看她几眼。有几个大胆的身子开始议论道。
“沒想到。许医生会发生医疗事故。这下。也不知道医院会给她什么处分。”
“最近许医生就一直恍恍惚惚。上次巡房的时候。她拿着板夹对病人发呆半天。我看。她晃神做错事。是早晚的事情。”
“你说。她为什么会这么魂不守舍的。能犯这么严重的错误。我听说。要不是张主任全力抢救。那个病人可能就已经死了……”
许医生走过她们。不由地嗤笑出声。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一张小脸煞白。沒有任何的血色。她为什么会魂不守舍。孟焱辰。楚翘……如果沒有楚翘。孟焱辰不会这么对待她的。孟焱辰。是她的初恋。是她除去爸爸之外最爱的男人。可是。他却是如此对她。间接害得她手术失败。配上她的医生梦想。
她的眼前突然出现那一张精致到妖冶的脸庞。她的手指颤抖。悄悄地触及到口袋里的手机。翻出那一个电话。摁下了通话键。
只要沒有楚翘。她就能回到孟焱辰身边。只要让她消失。就一定行。
她可能因为这件医疗事故。再也不能做医生了。她不能再沒有孟焱辰了。
电话。接通了。
“喂。我是许安然……”
“你打电话给我。看來是想通了。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做。你一定会得到你想要的……”
“嗯。好。我按照你说的做。”
婉姐收拾完家务。便离开了。别墅里只剩下楚翘和孟焱辰。
楚翘端上了汤品。咸肉冬笋汤。然后。她就解开围裙。坐在了孟焱辰的对面。她的杏眸里闪过一丝疑惑：“焱辰。今天焱熙真的不來吃饭吗。”她知道焱熙喜欢自己。但是她希望。她也仍然能和孟焱熙成为好朋友。只是好朋友而已。
孟焱辰的凤眸流露出迟疑。眼光看向楚翘：“他在忙。不能过來吃。”
“嗯。是这样的。”楚翘微笑着。点了点头。
孟焱辰不再说话。只是低头吃楚翘烧的菜。他是焱熙的哥哥。自然知道他所说的可能只是一个谎言罢了。但是。他和焱熙。只是一个愿信。另一个愿说而已。他明白。除非焱熙找到他的爱人。她们三人之间的间隙才能被完全弥合掉。
“焱辰。这是清蒸鲈鱼。你最爱吃的。”楚翘从碗里夹了一大块鱼肚子放在了孟焱辰的碗里：“我可是亲自问过婉姐呢。听说。你带回來很多女人。但是只有我为你下过厨。你说。我应该不应该觉得开心啊。”她后面的几句话。似乎带了一点酸味。眼光闪着探寻的意味。
孟焱辰仍然冷峻。但是眼底掩饰不住的都是笑意：“你开不开心。我不知道。但是。我只知道。听着你说这话的语气。我很开心。”他爱看她蹙着眉头。微微嗔怒的样子。似乎和平时温柔如水的感觉很不一样。像是一只炸毛的小白兔。让他不禁想要微微捋一捋她炸开的绒毛。
楚翘捕捉到孟焱辰眼底的笑意。不禁也嘴角上扬起來。他不知。她也爱听他说这话的语气。但是。又不想让他得意。便皱眉瞪了孟焱辰一眼：“快吃。吃完刷碗。”
“楚翘。你知道吗。你是第一个敢让我刷碗的人。”孟焱辰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來。
“第一个就第一个。既然我不是你第一个女人。成为第一个让你刷碗的女人感觉也不错。”楚翘调皮地冲着孟焱辰眨了眨眼睛。
“嗯。”
两人吃着一些家常小菜。不时地再说两句。这种感觉。可以算是一种幸福吗。
忽然。手机的铃声响了起來。
孟焱辰下意识地拿出口袋里的手机。一看。摁下通话键。
“喂……焱辰。呜呜呜……”电话里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说的字支离破碎。孟焱辰听不清。但是他听出两件事情。一件打电话的人是许安然。另一件事是许安然哭得很伤心。
“许安然。你怎么了。”孟焱辰蹙起眉头。沉声问道。她到底又怎么了。他已经和她说了很清楚。她和他之间只是好朋友。
许安然三个字。让楚翘夹菜的手一抖。原本夹住的花生米重新掉落在碗里。她淡淡看了孟焱辰一眼。继续低头吃饭。
“我。我好难过……焱辰。我可能永远当不了医生了。可能永远也不了……我怎么会这样子。你來找我。陪陪我。好吗。求求你了……医生。我今天做错了一件很大的事情。谁都不会原谅我的。谁都不会的。”
孟焱辰听出许安然声音里的醉意和浓浓的伤心。不禁开口说道：“安然。你在哪里。”她毕竟是他的朋友。
“……”
记好地址。孟焱辰挂掉了电话。
楚翘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沒事的。焱辰。你去吧。我等你回來……”
“嗯。我十一点之前会回來的。”
“好。我等你……”楚翘点了点头。嘴角的笑容如花。
软绵绵的沙发。不停地变化着看电视的姿势。手按动着遥控器的按钮。换着一个又一个电视节目。可是。当换到最后一个电台的时候。楚翘又忽然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看什么电视节目。
眸光慢慢转移到墙上的时钟。看着秒针一点一点地在转动。
眼光又瞄向大厅外的门。却发现。丝毫沒有他回來的踪影。
楚翘索性关掉电视。抱着一个大抱枕。静静地等待孟焱辰回來。
其实。她并沒有自己假装得这么好。她很贪心。贪心地想要孟焱辰的人。想要孟焱辰的心是她一个人的……但。爱情不就是贪心自私地吗。
在他走的那一刻。她就想从后面抱着他。说。不要走。
但是。她还是克制了自己的这种冲动。笑着对他说。会等他。
“叮叮……”家里的电话响了起來。
楚翘立刻从沙发上跳了下來。沒來得及穿上拖鞋。便光着脚丫。兴冲冲地去接电话。
“喂……是焱辰吗。”
“楚翘……我不是。我是焱熙……”孟焱熙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來。声音似乎携了一丝沙哑。他查到了关于蓝鹰集团的蛛丝马迹。想要和孟焱辰说。如果他说。他打电话的本意确实是想让楚翘接电话。但是。当听到‘焱辰’两个字的时候。他的心中还是会微微地泛起苦涩。
看着她幸福就好。只是一句话。但做起來。真的很难……
“焱熙。不好意思。对不起……”楚翘咬了咬唇。刚才是她太过激动了。以为打电话给來的一定是孟焱辰。
“楚翘。沒关系。”他顿了顿：“我哥。他不在你的身边吗。”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多了。他不是说今天要在家里陪楚翘的吗。
“嗯。许医生发生了一些事情。孟焱辰去找她了……”即使孟焱熙隔着电话。看不见她的笑容。但是她仍旧努力地挤出一丝微笑。
“你在难过。”孟焱熙不是质问。而是肯定。
“沒有。焱熙。哪里的事。”楚翘摇了摇头。否认道。
孟焱熙不和她争辩了。她总是这样。故作坚强。装得好像什么事情都沒有。但是她的难过。只有她自己清楚。
“焱熙。我有点累了。如果沒事。我就挂电话。先睡觉了……”楚翘故意打了一个哈欠。说道。
“好。那你睡吧。拜拜。”
“拜拜。”
楚翘挂了电话。她沒有按照自己说的去做。相反。仍然靠在沙发上。傻傻地看着时钟。焱辰。说过十一点钟会回來的。他就会回來的。她要等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走。
十一点钟到了。可是门还是沒有动静。
楚翘的手紧紧攥着。眼睛呆呆地望着时钟。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拨了孟焱辰的手机号码。
而另一边。
宾利里。手机铃声作响。
许安然瞄了一眼去便利店买水的孟焱辰。嘴角扬起一丝得逞的笑容。她的手拿起孟焱辰的手机。看到上面的來电显示。楚翘。
许安然气得牙痒痒。就是因为这个女人。她才会失去这么多东西。她绝对不会给她任何赢的机会。她和焱辰是青梅竹马。有十年的承诺。是她夺走的。
如今。她不能做医生。楚翘也得负责任。
想着。她毫不留情地挂断了电话。悄悄瞥向窗外。只见焱辰已经在付账了。得加快动作。她熟稔地把这条电话记录给删除了。又顺便把手机调成了静音。她倒要看看。她怎么來找他。
一系列动作完成。许安然若无其事地把手机又重新放回到原处。一脸事不关己。
而楚翘听着听筒里渐渐传來的忙音。心中一片刺痛。
沒人接听。现在的他和许安然正在做什么呢。
等。为什么总是她在等。
楚翘缓缓地把听筒阖上。重新坐回到沙发上。他说他爱她。她不是不信。但是。只有他在面对许安然的时候。他才会愧疚。才会迷茫。才会措手不及。他的心中是不是还有她呢。
她不曾与谁有过十几年的情谊。她不理解。十几年对于孟焱辰和许安然有什么意义。
门口传來了门铃声。
楚翘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容。马上跑出去开门。
但是。开门的时候。她仍是微笑着。但是当门口的人完全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嘴角的笑容却敛了敛。
“焱熙……”纵使长得一模一样。但是她能轻易辨认出。他不是孟焱辰。而是孟焱熙。
“楚翘。他还沒回來。”孟焱熙的眼光含着担忧地看向楚翘。风衣的衣角随着风飘动起來。
“嗯。”楚翘点点头。
“楚翘……”孟焱熙看到一脸释然的楚翘。心一横。便伸手把她搂入怀里。大手抚上了她的发顶。闻着从她身上传來的馨香。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想哭。就哭吧。我不愿意见着你难受。”
楚翘沒有抗拒。只是静静地倚在他的怀里。幽幽地问了一句：“为什么我总是在等。等着他……”
孟焱熙能感觉到自己胸前慢慢变得湿热起來。那是她滚烫的泪水。如果她爱的是他。他一定会排除万难。守护着她。可惜不是。他能做的也只能在她难过的时候。这样让她依靠。
“焱熙。等。已经成为了我的一种习惯。但是。等真的好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怕自己等不下去。怕或许等得只是一个痴心妄想……”
孟焱熙的手摩挲着楚翘柔顺的发丝。在错的时间。爱上对的人。他又何尝不是呢。
“累吗。如果累。我陪你一起等他……我和你说我们小时候的事情。一起等他回來……好不好。”孟焱熙不舍得地把她的脑袋从自己怀里拉出來。她的眼睛红红的。肿肿的。像是两颗大核桃。
“真的。好。”楚翘浅浅一笑。点点头。
两人一起走进客厅。
楚翘为孟焱熙倒了一杯水。
孟焱熙眼神温柔。望向楚翘。嘴角含着一丝笑容。时间错了。但他愿意陪在她的身边。静静地守候着……因为等。也成了他的一种习惯……
许安然的公寓前。
宾利里。夜色中。只有车前的两道灯光在闪烁着。像是深夜里渴睡人的眼睛。朦朦胧胧的。
“焱辰。谢谢你今晚陪我。”许安然苦涩一笑。缓缓地解开系着的安全带：“在你沒來的时候。我真的很难受……但是。和你说会儿话。我已经好多了。好像沒这么难受了。”
孟焱辰的凤眸扫到了车载音响上闪烁的时间。心弦一紧。但是。他又担忧地瞥了一眼许安然。淡淡说：“沒关系……安然。无论怎样。你还是我的朋友。”
许安然捕捉到了孟焱辰看时间的动作。眼底闪过一丝嫉妒。但嘴角却扯出一抹笑容：“焱辰。你走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一边说着。许安然已经推开了车门。刚想要跨出去。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那枚珍藏的塑料戒指。
“焱辰。还给你……”许安然的泪已经氤氲了她的双眼。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摇摇欲坠。
孟焱辰伸手想要拿住这枚戒指。却发现许安然拿的时候用了力：“安然……”
许安然松了手。立即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水。低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沒关系的。真的沒关系的。我已经想开了。我们还是朋友。对不对。”
是他先违背承诺的。可她却还小心翼翼地问着他。他们之间还是不是朋友。
孟焱辰沉默地接过戒指。把戒指放进了口袋：“嗯……”
许安然浅浅一笑。吸了吸鼻子。转身。就离开了宾利。不再回头。怜悯。同情。愧疚。也是会慢慢发酵出爱情來的……她不介意。现在的他会用什么眼光里看她。她已经输掉太多的东西了。如果不放手一搏。她就会什么都沒有了。
孟焱辰的凤眼微眯。一想到和楚翘的约定。他立马踩下油门。
宾利在夜色中迅速地转了个弯。留下灯光因速度所产生的流线。楚翘。这个傻傻的小女人。弄不好。还在等着他。等着他回家。
一回到别墅门口。果然。他看到了别墅的灯光还亮着。
如他所想。楚翘真的傻傻地在等他……现在已经接近凌晨一点了……还沒睡。心头涌上一股柔意。纵使愧疚。他只能对不起许安然了。因为他的整颗心脏里都只住着楚翘一个人了。再也沒有别的空隙了。
他不想吵着楚翘。便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去开门。
钥匙插进锁孔里。他好像听到里面似有若无的说话声和笑声。
“真的吗。焱熙。看不出。你小时候有这么。”
“楚翘。好歹我现在是一个大律师。你这样说我。会不会太影响我的形象啊。”
“你这倒也是……不过。真的很好笑啊。呵呵……”
孟焱辰转动了钥匙。大步走进客厅。看到的就是坐在沙发上的楚翘和孟焱熙。楚翘的眼睛笑弯了。像是两瓣上弦月。嘴角的笑容灿烂。灿若夏花。而孟焱熙则是依旧温润如水。满眼温柔。
“焱熙。你怎么会在这里。”孟焱辰冷冷地质问道：“你不是说。你今天晚上有一件案子要看吗。”就是知道孟焱熙心中对楚翘的爱。他才会这么生气和愤怒。
可。孟焱熙却只是站直身子。眼光仍就温柔如水。嘴角的笑容依旧不变。但是声音里也变了调：“既然。你有时间去陪许安然。我也有时间來陪楚翘……”
楚翘坐在沙发上。沒有动作。但是刚才眼中的笑意却消失殆尽。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心中也会怨……怨他的说话不算数。
孟焱辰睇了楚翘一眼。看到她不再微笑。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來。为什么。她能够对着孟焱熙笑得这么开心。可又为什么。看见他。她就不再展露笑颜呢。
他走到楚翘的身边。手腕钳住楚翘的手腕。把她从沙发上拉起。另一只手已经熟稔地搂住她的腰肢。如宣誓般地说道：“焱熙。楚翘是我的女人。将來也会成为你的嫂子。你自己注意自己的身份。”感觉着怀里人儿的挣扎。心中又怒又急。不禁越搂越急。楚翘只能是他的。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焱辰。你……放开我……”
“哥。你不要过分。”孟焱熙走上前去。手拉住孟焱辰搂住楚翘腰肢的手。
两个人都在用力。眼中都是毫不退让的神色。
“哥。许安然……当你选择楚翘开始后。她就不再是你的责任。你明不明白。楚翘才是你应该关心和在乎的对象吗。”
“我怎么样。轮不到你來管。”
“我说过。如果你辜负楚翘。我绝不可能放手的。”如果她是幸福的。他愿意放手。如果不是。他绝不退出。
“焱熙。你……”
“够了。够了。”楚翘一用力。趁孟焱辰不注意。便逃出了他的怀抱。眼泪婆娑：“你们不要吵了……求求你们了……我很累。真的很累。”
“楚翘……”。
“楚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