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哗啦啦地下,打湿了窗台。年久失修的窗户裂着一道缝,已关不住外面的瓢泼大雨,无数雨点挤进来,在窗台下留下一片湿漉漉的痕迹。
挨着窗的地板上积着水。窗棱上的水还在“啪嗒啪嗒”往下低着。
落了一夜的大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样子。
许久不见房里传出动静,女人皱了皱眉,推开了门。
昏黄的台灯亮着,床上的人翻了个身后继续睡了。身下的床嘎吱嘎吱响了几声,不一会,屋内又恢复了平静。
望了望地上的水,再看了看这屋里仅有的几张家具——坏掉的掉式电风扇,一张由三根长板凳支起来的床,一把泛黑的四角椅子,一张长约两米、宽一米的书桌,女人的心里生出一股复杂的情绪,心疼,自责,后悔……
书桌上的闹钟不和适宜想了起来,被子里的人头都没露,一只手已经摸索出来,朝旁边的桌子伸去,许是桌上的东西堆得太多又太乱还来不及收拾,竟被他这么一模,哗啦啦掉了一堆。
书本和水杯离地的声音在房间里各格外清脆。
只是床上的人眼皮都没抬,一手把闹钟捞到手边,关了闹铃,然后蒙着头继续睡了。
这时,女人突然出声,语气不咸不淡,但是听着却让人不大舒服:“再不起来就迟到吧,迟到多了被学校开除才好,反正你读书没用也是浪费钱。”
可如果仔细一点,便会发现这看似的奚落中夹杂着的焦急与关心。
只是那床上的人还是不动,等到屋里的人出去后,才从床上翻了起来,匆匆忙忙捡地上的东西,有些急地往书包里装书。原本就乱的书桌被这么一翻,更是混乱不堪。等他收拾好出来后,看到房间里正在喝粥的女人,却是目中无人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出了门。
那坐在桌边的女人神情有些不自然,目光里夹杂了些许委屈感,嘴里的粥迟迟难以下咽。毕竟……他以前都会和自己打招呼了再走的。过了没多久,女人的眼神又变了,满眼的嘲讽和漫不经心的嗤笑一下子就留给个这个只剩一个人房子。
11:13的时候,突然有人来访。穿着白裙子的高挑女人笑着进了屋,只是笑得并不真心,满眼都是不屑与怨恨。她们在屋子里越说越激烈,而女人那双原本还算“友好”的脸当即变得凶狠起来,白裙子满意地开口:“怎么,这下不装了?”
12:05,白裙子走后的35分钟后,天台上有人跳了楼——正式那早上叫人起床的女人。
大雨哗啦啦地下,上午天气本来都放晴了,只是到了傍晚又突然大了起来。
男孩在雨中漫无目的地走,走着走着转到了操场,他一遍又一遍,绕着积水的操场发疯了似的跑,直到跑到精疲力尽,再也直不起身来。
雨渐渐大了,又似乎慢慢地小了下来。那高中生突然感觉突然感觉到头顶的雨没了,一抬头,一把黑色的伞压在头顶,几乎挨着他的头皮;一垂眼,一个娇小的姑娘有些吃力地撑着伞,手深得老直,看着他笑:“同学你下雨怎么不带伞啊。把我的伞借给你吧。”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然又是谁焦急地打着电话:“喂?听得见吗?你妈妈她跳楼自杀了……”
后来,又似乎有人跳了楼。男人看清了那个人的长相。
跳下去的那一刻,他突然转过头来,看着他有些僵硬地笑了笑。
突兀的铃声响了起来,不一会又停了。只是接下来那铃声时不时地响起,却没人接。响了一阵,见许久没人回应,终于停止了。
边秦猛然惊醒。身上是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梦里似有似无的景象看不太真切,仔细一想,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只是最后那一幕,他倒是想起来了——梦里那个跳楼的是自己。他在梦里转头过来对自己说:我终于解放了……
伸手开了台灯,屋里的光亮变得温暖了些。边秦下意识找手机查看时间,却在看到十几通未接电话时面色冷了下来。
这一夜,醒来了便再没睡过。
第二天早上陈淅淅顶着一头有些凌乱的头发出了房门,一进客厅就看到沙发上打电话的边秦。对方说的话她听不太懂,只判断出讲的是日语。她懵了懵,站在原地看着他缓了一会儿。
不一会儿,她扒拉了一下有些炸毛的头发,就看见边秦转过头来,俩人的视线就这么不自觉地对上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自己这幅邋遢的样子见人实在是不怎么礼貌,于是立马转身去卫生间洗漱。
边秦看到她也是一楞,看着她这副迷糊的样子楞了愣神,尤其是看见她左边那一撮炸了毛翘起来的头发,目光深了深。看着陈淅淅朝他笑,还不等他反应,对方就已经转身了。
他有些好笑地想了想,这样子,还真是有些……可爱。
等陈淅淅收拾好后,发现边秦仍在沙发上。她站过去问他:“今天早上我想吃面,你呢,要吃什么我帮你做。”想起之前他吃鸡蛋面不太情愿却又什么都不说的表情,她觉得还是有必要问问人家自己的意见。
等隔进了细看,她才发现他淡淡的黑眼圈,再看这人噼里啪啦敲着键盘,身上还穿着睡衣,心中隐隐猜对方可能一夜没睡。
他敲着键盘的动作未减缓半分,头也不抬地回她:“不用了,做你自己的。我今天有事,等会出去吃。”说完又抬起头,“我这两天要出门,你自己在家注意安全。”然后又不理她了,埋头继续手底下的事情。
注意到他微红色眼睛,陈淅淅惊讶了。这人还真是一夜没睡。想到他刚刚说的那些话,后知后觉发现可能是在关心她,心里突然就有些开心,两人的距离似乎又近了一些。于是她也说:“你自己也要注意休息,别熬夜。”
边秦听到这话,愣了一秒,然后带点笑意回道:“嗯。”
雪佛兰的后座上,男人正闭嘴眼打盹,司机拐个弯,男人的身体不自觉地歪斜了一下,一下子睁开那双犀利的眼,对上后视镜里的另一双眼。
司机眼带歉意与那人对视一眼,开口道:”抱歉先生,这里的路有多处需要转弯,麻烦您将安全带系好。”
边秦神情不变,拉过安全带系上,前方的司机才松了口气。这要是……突然出点意外什么的,那多危险啊。
车里没人说话,司机也不找话,只是浅浅的钢琴曲播放着,稍稍缓解了一下车里沉闷的氛围。
不多久,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边秦还没开口,那边就已经传出声音:”喂?听得见吗?”语气虽不着调,但是却带着些许着急。见没人回答,那边的声音更是大了些,”我说,你该不会还在家吧?”毕竟这种放鸽子的事这厮可是没少做,不得不防。
边秦拧眉,实在是不喜他这大嗓门:”在路上。”
“行吧。我还以为你掉温柔乡了不舍得出来呢。”
等不来对方的回答,白宁远也不再调侃,说起正事来:“合作方已经来了。你也快点,我看这边找他合作的人很多。”说着停顿了一会儿,“对了,今天还来了个人……算了,你来了就知道了。”说完便匆忙挂了电话。
一个温柔的女声在耳边想起:“刚才在和谁打电话啊?”
“没谁,一个工作上的合伙人。”白宁远推了推她,又拿过她手中的红酒,“女孩子家家的,少喝点酒。去那边吃点东西吧,这离结束还有好一会呢。”
边秦继续闭目养神起来。白色的雪佛兰一路转弯,从闹市到郊区,走走停停,一个小时后终于到了目的地。
眼前的欧式别墅热闹非凡,大厅里灯光绚烂,屋子里三三两两的人互相寒暄敬酒,门前的侍者面带微笑招呼着到来的客人。
这场景,似曾相识,灯红酒绿却也醉纸迷金。
一进门,边秦就注意到了二楼射来的视线。白宁远的目光微微有些波动,看到他望过来,挑了挑眉,随后又指了指不远处正在和人交谈的女人,有些幸灾乐祸。
许越也来了。
边秦当即目光变了变,只一瞬,又恢复如初,朝着白宁远警告一眼,那意思想当明显:不要让她看到我,你自己想办法。
白宁远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了,但还是听了他的话,朝许越走过去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后,两人就消失在了围栏处。
在人群中寻视了几圈,边秦看到了要找的人,找身旁的侍者要了杯酒就走了过去。
“黄总,我上次说的事,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不愧是秦总,做事情就是这么直截了当。”像这位一上来就谈合作合作的人,倒是少见。黄烨抿了口酒,“不过我倒是很喜欢您的爽快。”
少了虚与委蛇与试探,明白人说起话来就简单多了。
“只是之前……”我已经答应了别家公司,只不过没签合同罢了。
“条件由您开。”
“可是……”我还是不太想答应,谁知道你这是不是陷阱呢。
“黄总放心,我们会拿出百分之百的诚意跟您合作。”
“可合作……”存在极大的风险啊,况且你这还是个才成立不久的小公司,前不久好像还资金周转不开来着?
“路遥知马力,时间长了自然会见分晓。具体怎么样,还要考实践检验才能下结论。”
“……”都是混迹江湖的老油条了,这话他当然懂,只是还没等他发话,那人就举起酒杯与他碰了碰,开口道:“黄总,祝我们合作愉快。”
被叫黄总的黄烨:“……”他还没答应好吗!这人哪里的自信妄下定论!得,直接断他后路。
本来准备了一堆拒绝的话,结果这人毫不犹豫,三言两语就弄得他理亏无言,甚至还有些心动,可偏偏这人还这副德行。真是叫人不好受得很。
黄烨皮笑肉不笑,举起酒干了,结果喝得太急呛了一下,然后以一副尴尬又不爽地表情回道:“秦总,合作愉快。”
“嗯。”边秦淡淡应一声,转身走了。
一旁站着的黄烨:……去他的合作愉快!这特么什么习惯,用完就丢?他能收回刚才的话不?
他当然不能后悔,人在圈子走,信誉随身后。还好之前那家公司临时内部调整,和他取消了合作,不然这就名声不保了,口头同意好歹也是同意了不是?再者,对方公司虽小,确实是实力不错,假以时日,肯定会是另一番情形。
边秦又陆陆续续谈了好几个合作,从一个女客户的房间出来后,他遇上了许越。
平日里酒量并不好,死撑到底能喝一瓶红酒,而今天晚上一连喝了十几杯,边秦此刻头重脚轻,头晕得不行。他走得有些蹒跚,断断续续,走到楼梯口时,背后突然有人叫他:“边……阿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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