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念想的时候,我们活得恣意洒脱;有了在乎的人、在乎的事,心被填满的同时,也变得狭隘起来。心一狭隘,便会伴随悲愁与痛苦。
边秦此时深有此感。
自从那天海大相逢,兰海便没日没夜地向边秦汇报陈淅淅的动向。什么她今天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上了哪些课,见过哪些人啊,几点睡觉啊等等,事无巨细,都一一传到了他的手机里。还附带着写偷拍的照片。
直到今天——
“兄弟,你送玫瑰也太小气了吧?”
“玫瑰?”
“是啊。你看人家都是送一把,你怎么就只送一朵呢?”
“不是我送的。”过一会,他又说:“我没这么小气。”
“那是谁送的?”
“可能是有人单相思追她。”
单相思?可是人家那贺卡上还写着“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呢。再说,送独玫瑰什么时候有这寓意了?兰海还想把这些告诉边秦,结果那边就发来消息“有空再说。”
斟酌片刻的兰海,最后还是给他发了消息:“放心,小淅淅没收,她把玫瑰送给我了。”
许久不见那人的反应,兰海也就下了微信。
只是另一边的边秦却不淡定了。
有人要和他抢人了,关键是他还不知道对方的底细。
他一直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更怕别人捷足先登,亦或者是后来居上。说到底,他最怕的不过是陈淅淅目前为止不喜欢他,而他也没有能力让她精准无误地爱上自己。
是啊,他怕。他怕他八年的感情早已长成参天大树时,眼看就要开花结果,却被一到天雷击中,从此树死夜凋,再也不见绿色。
如果她喜欢上别人,他不知道自己是该成全还是死缠烂打。这么多年的执念,不可能轻易放下。他以前总嘲笑那些爱而不得还耿耿于怀的人,现在才知道根本没有这样的资格。如果你真正爱一个人,爱到骨子里,怎么可能轻易放得下?那些总是要别人放下、主观臆断、说大话的人,说的不过是空话,其实没有身临其境,谁都没有资格对他人的决定评头论足。
任何事他都可以跨过,可以有把握,可以使用手段,可唯独陈淅淅这件事不行。他不能轻易迈步,也不能轻易退缩,进退维谷。
有时候,在面对她时,他真的很卑微、很脆弱啊,就好像张爱玲所说的“仿佛低到尘埃里”。不过,他本就不是什么阳光的人,出自黑暗,于黑暗中生长,也将归属于黑暗。所以才会眷恋那么一点点阳光。
灰暗色的笔记本摊开来,钢笔的水印刻在上面,字迹煞是好看。他一笔一画,心如止水地写下那些字。看似波澜不惊,笔尖却忍不住微微颤抖。
字落笔时,温开一团墨渍,在洁白的纸上格外显眼。写完后,他又一惊,胡乱划掉那一行字,沉默了。
他渴望阳光,渴望她所给的阳光,渴望超她靠近。他更渴望的是成为她生命里独一无二的存在。
可如果得不到的话……
他嘴上说的“我没这么小气”,也不见得真的有多大方。他也学着那人的模样,给陈淅淅送了两只玫瑰,还附带一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贺卡,而且还天天送。
而那人也仿佛着了魔一般,每天一枝玫瑰,送的方式和边秦如出一辙,好像是要和边秦比一比谁更有耐心。
至于那些玫瑰,陈淅淅一枝没要,全都送给了室友。寝室里放不下了,她就送给别的寝室的姑娘。
也不知道谁说漏了嘴,不久,大家都知道了外院大四的陈淅淅有两个匿名的痴心爱慕者。结果传来传去,就传到了贴吧上。有人还将各种偷拍的照片晒在帖子里。最后,陈淅淅逐渐就成了“萝莉校花”。
至于陈淅淅本人,倒是没什么想法,人家追她,也没感觉。只是觉得周围认识她、跟她打招呼的人变多了,为自己的朋友多了开心,也吃得好睡得香,身体倍儿棒。
恍然间,冰冷的十二月就这样过去了。有人还没来得及在贴吧里诋毁一下“萝莉校花”,元旦便如期而至。
冬天越往后天气越冷,原本的晴朗都化作了绵绵细雨。难得几天不下雨,也是阴沉的阴天。唯一不变的就是冬日的北风,日日报道一天不缺。
像今天这样的暖阳还真是少见。
太阳一出来,天空不再阴霾,人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陈淅淅回家的脚步无比轻快,也不知是天晴还是放假的缘故。她走得有些快,背心已浸出一层汗。
想到那人昨晚说的“你明天回来不用着急,我做饭”,心里竟有了几分期待。不知道像边秦那样的高贵子弟(陈淅淅给他的标配),会做出什么样的饭菜呢?
可是等回家洗了澡换了衣服,看见一桌的鸡蛋后,陈淅淅不淡定了。
韭菜煎鸡蛋,鸡蛋羹,西红柿鸡蛋汤,腌鸡蛋。看了看碗里一只白花花的石滚蛋,那壳还亮晶晶的呢,好似在说:”吃我吧,我很干净。”,她竟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他这是……要做鸡蛋全宴?
边秦倒是耐心解释:“家里的鸡蛋放了十几天了,我怕再不吃就坏了,所以就全煮了。”
可问题在于,这是冬天,鸡蛋经放,何况家里还有冰箱,鸡蛋哪儿那么容易坏?
陈淅淅面不改色眨了眨眼:我算是信了你的鬼哦。
他不紧不慢地给她盛了碗饭:“而且鸡蛋放久了也不新鲜。”
他又递了双筷子:“吃饭吧。”
边秦伸手的时候,她刚好看见他手上的水泡,眉头一皱:“你的手怎么?没事儿吧?”
虽说两人算得上是朋友,但他们的交集着实不多,陈淅淅也是出于本能的关心人,心下犯急。要知道,“优秀志愿者”这头衔可不是白得的,陈淅淅可是出了名的“心慈”。
边秦却是心中一暖,眼疾手快地抽开手,没有让她碰到:“没事,昨天洗澡不小心烫到了。”
洗澡都能烫伤哦,这人是有多笨?
“下次小心点。”看着他眼神满是同情。
边秦:“……”
他总觉得她刚才好像在看一个智障。
接下来吃饭的时候两人都不曾说话,全程沉默,真正做到了“食不语”。
陈淅淅对外人一向话少,不会主动开口,边秦却是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一顿饭下来,鸡蛋羹不见了底,鸡蛋汤还剩一口,韭菜鸡蛋还有半盘,腌鸡蛋倒是没怎么动。
她也是比较礼貌,但凡是菜都动了筷,只是吃的分量不一样。
令陈淅淅没想到的是,后面的两天,她的饭桌上都有一道与鸡蛋相关的菜。最后她实在没办法,只好在回学校那天跟边秦说:“其实你不用每顿饭都做鸡蛋”。我不是那么喜欢吃鸡蛋。只是后一句话她没说,毕竟还是要尊重别人的心意和劳动成果的。
听到这话时,边秦微微一愣,却也是微笑着应下:“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