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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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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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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管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广慈医院里,潘简之和曹瑛匆匆赶到,一眼便看到在急救室门口立着的顾管家。

    看到潘简之也来了,顾管家依旧不可掩饰地表现出了一点不悦。

    “我也不晓得啊!”顾管家一头雾水,忆着刚刚发生的事,“本来是小竹在书房里摔伤了,我去客厅找药酒和纱布,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她也在地上躺着了。”

    “小竹也受伤了?”曹瑛心一紧,关切地问道。

    “是,自己爬窗户玩,不小心滑下来了。”

    “伤得重吗?”

    “几处淤青,骨头没事。哎,后来也顾不上管她了。”

    “真是够乱的!”曹瑛心烦意乱,身旁的潘简之顺势单手揽住她的肩,以示安慰。

    玉兰去找曹鋆了,到现在还没回来。走廊上,三个焦灼又尴尬的人,相对无语。顾管家和曹瑛平日里本是可跨越主仆关系,无话不说的。可潘简之在场时,他们便总是无话。

    曹瑛知道顾管家心里的介蒂,却一直无法改变他对潘简这的印象,她甚至不明白顾管家为何如此讨厌潘简之。潘简之待曹家不薄。

    “孩子已经足月了,这一摔恐怕不好。”曹瑛望着迟迟未开的病房,一筹莫展,“大人孩子都危险啊!”

    “现在操心是没有用的,人自有天命。”潘简之宽慰她,并将她拉到不远处靠墙的一个木椅子上,“先坐下来歇会儿。”

    曹瑛点点头,走到椅子旁,并邀请顾管家过去坐。顾管家推说自己不困,没有坐过去。曹瑛也没坚持,由得他去了。

    急救室的门终于打开,一位金发碧眼的洋大夫走出来,后面跟着一位护士。曹瑛急急走上前去,肯切地望着洋大夫的眼睛,神色忐忑。

    “还好,大人性命无忧。”洋大夫说着标准的文,一脸肃色。

    “那孩子……”

    “孩子?”洋大夫耸耸肩,一脸诧异地看着曹瑛,“孩子早就死了。”

    曹瑛身体微微地颤抖了一下。尽管已想到过这个结果,可还是无力承受,这些年面对了那么多亲人的离去,但却永远无法适应这种离去。眼下不管她多么不喜欢冯慈,孩子也是无辜的,甚至冯慈也是无辜的。

    “人醒了吗?”

    “还没有,不过已经脱离危险期。等她醒了再去病房探望吧。”

    三个小时后,冯慈终于醒转过来。病床上的她,脸因为刚刚疼痛而肿胀得厉害,甚至有些隐隐的乌青,大概是咬牙坚持时出力过大而致。她吃力地睁开眼睛,将病床前的人一一认清后,眼泪便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浸湿了鬓角头发,流进了耳朵。

    曹瑛上前,拿起手中的帕子帮她拭泪,冯慈却一个扭头,把脸躲了过去。

    “她是故意的。”冯慈微弱的声音。

    “什么?”曹瑛离她很近,却也没听真切,便靠近她,轻声地问,“你刚说什么?”

    “望舒!她是故意的!”冯慈使劲力气说道。这一次,床前几个人都听得真真的。

    曹鋆也回来了。他听了冯慈的话,默不作声。

    曹瑛却急了,料想这事可能与望舒有关,但眼下这情况实在不适合深究,把病床上这位完抚好才是正事。曹瑛换上幅温柔的语气,说:“慈,我们都知道你失去孩子心里很痛,我们也很痛。可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先好好睡一觉,等身子好了,有什么事再说不迟。”

    冯慈却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此刻很是虚弱,但她心中的委屈、心痛和怨恨让她很想一吐为快。她没法就此睡去,仿佛这一睡自己便要昏沉,再也醒不来。

    “我父亲死了,我孩子也死了,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冯慈的心如被寒风割碎般的痛,身上的痛加上心里的痛,整个人都要炸烈开来,临至崩溃的边缘了。“为什么还要抢救我,我明明可以一死了之……”

    冯桂连死了?

    那个春风得意的土军阀死了?

    眼前立着的众人显然还都没看到过那张报纸,听冯慈这么一说,都吃惊不小,面面相觑。就连面色向来如死灰样的曹鋆,都忍不住将注意力转移过来,睁大眼睛听冯慈的哭诉。

    冯慈偌大的泪珠一串串地流下来,曹瑛再次拿出帕子,冯慈依然将脸躲了过去。这时候,任性和赌气让她分外有力气。

    “这到底怎么回事?”曹瑛见冯慈无意要休息,干脆问个究竟。

    “望舒是故意的,她一定是故意的!”冯慈依然重复着这一句,“她是故意把那份报纸放在桌上的,是故意让我看到的,这一切都是故意的……她向来不喜欢我,连声‘妈’都不叫,她恨不得我出事……”

    “什么报纸?”曹鋆问道。

    “《上海时报》……”冯慈已泣不成声,“怎么……怎么会……那么巧……偏偏就在……在我眼前放着……恩恩……”冯慈仰着头,眼泪哽住了呼吸,本就虚弱无力,现又哭着说了这么多话,体力早已不支。

    顾管家想起来了,进书房的时候,门口那张桌上确是有一张报纸,可若不是小竹摔着了,谁也不会往书房去,望舒怎能知道冯慈会刚巧不巧坐在那里?她纵然再聪明也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更断然不会故意让小竹摔伤来引诱冯慈过去。

    “这从哪里说起呢?”顾管家为望竹辩护,一边与曹瑛交换着眼神,像在汇报又像在求助,“我们是知道小竹伤了后才去到书房的,少奶奶你本来在花园亭子里坐着,也根本没想到你会跟来啊。况且,那报纸也不一定是望舒放在那儿的。”

    “如果是今天的《上海时报》,那是我放在桌上的。”曹鋆插话。

    冯慈面无血色,因为激动而呼吸急促,气息飘渺无力。她看看顾管家,又看看曹鋆,用微弱的声音道:“你们当然……向着她了……你们当然向着她了……你们……欺负我没有人撑腰……”眼泪再次汩汩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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