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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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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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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舒说:“其实是件小事。你刚吆喝的那句,错的很明显,却没有人听出来,或是还没遇上像我这么较真的人罢。‘两大袁三个,三大袁四个,四大袁五个’,四大袁不该是六个吗?老板和你都是生意人,我想一定不会这么糊涂,可故意像顺口溜一样喊出来,反而没有人在意了。”

    小伙计不自在地挠挠头,“我哪是什么生意人?我只是个店里跑腿的……”

    “跑腿的也是生意人,做得都是人的买卖。这样说来,人人都是生意人。”

    小伙计自然不愿费神去理解这些话,可还是有一些不解,问道:“你刚才怎么不说?”

    望舒说:“我说过,我无意要拆你们的台。做生意最忌讳挡别人财路,挡了,人家会拿命来拼的,所以我才在没有人的时候说。只是店大店小都不该欺客,本是个小聪明,若是被人发现了拿来说事,小店的声誉可就受损了。老板好!”

    望舒突然说“老板”,小伙计惊得一回头,发现老板已站在身后。

    其实刚才望舒这一席话,是故意说给老板听的,她看到这个中年男人从店里走出来,看着门外的摊面,显然是关心销量究竟如何了。望舒猜想他是老板,便假装不经易地将这些话说给他听。说给小伙计自然是没用的,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小伙计不会真正操心小店声誉的事,且没有权利去做什么决定。或许他才是更清楚这些小聪明的,可这不是他的事,他不会关心。

    “小姑娘说的不错呀!”老板的话,有一点绅士,像是对望舒的话有些赞许;又有一点不屑,觉得不过是孩童之言,何必入耳?老板有着生意人特有的亲切笑容,“你是谁家的?”

    “我叫曹望舒,曹家。”

    “做丝绸生意的曹家?‘曹泰祥’?”

    望舒点点头。

    “恩,不错,曹家的后代可真是令人刮目相看了。”

    望舒微微点头致谢:“老板过奖。”说完便与小伙计说:“麻烦小哥哥,我买一包核桃酥糖。”说完正要拿钱。

    “不必了,这包我送你。”老板将一包现成的递给望舒,不料望舒却婉言谢绝了,“做生意的,最厌烦别人打着各种名义白吃白拿,我可不能做那个讨人厌的人。”望舒把钱一枚枚数出来,放在摊前空白处,把那包核桃酥糖拿在手里。

    老板却非送不可,他包了几块其它口味的点心,弯腰递给小竹,又对望舒说道:“生意人也是讲面子的,老板既然送了欢喜,你何不让他欢喜?驳了面子大家都老尴尬嘛!钱我收下,我多送几块店里的其它点心给小妹妹尝尝。吃得好了,您再来。”

    老板最后用了“您”字,已是把望舒当作大人。望舒更不再推迟,再次致谢:“那多谢老板。新年快乐!”

    望舒离开时,隐约听见老板与小伙计的对话。老板问:“卖得还不错?”小伙计说:“恩,快卖完了……”老板又说:“呵呵,这小丫头还有点意思……”

    望舒没有注意到,那时陆间正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看着眼前的这一出好戏。看着望舒与店老板和小伙计理论的样子,颇觉有趣,怔怔地看了好久,以至于他母亲喊他几次,他都不愿离开。

    望舒牵着小竹离开了点心店,走了几步便看见了他。陆间正笑得灿烂,一看便知他目睹了先前这一幕。望舒有些窘,脸色不争气地微红了,好在赶上冬日的冷,让人察不出这脸是因为羞涩而红还是被冻的。她努力表现得落落大方,走到陆间的面前,只看了他一眼就将眼神垂下,说:“你好。”

    陆间望着她手里提着的点心,又看着她,开心地问:“买年货呀?”

    望舒点点头,点完却不愿再将头抬起,眼神只移至他的脖颈处,全然没有了刚才对店老板那样大胆的直视。她说:“你呢?别说你也是买年货,你家是决然不会动用到你来买年货的。”

    “哦,那倒不是。陪母亲出来买皮草,顺便选我的生日礼物。我的生日是大年初一,就在明天,我就16岁了。”

    望舒就这样知道了陆间的生日,心里极开心,却又不好溢于言表,只好将话题的重点留在皮草上。她想起夏天时姑妈买皮草大衣的事,买的价格极低,姑妈为此得意了好些日子。望舒心想这时买皮草定是比夏天贵上不止一倍了,看来“时贱而买”真真是有道理的。

    望舒这样想着,没说出口,心想横竖那些贵太太们就喜欢买贵不买好,便宜了还不一定能瞧得上。又想阶级真是个奇怪的东西。任脑子天马行空了一番,才把注意力收了回来,问:“你怎么不陪母亲去看看?”

    “她有几位太太陪着呢。”陆间显然对买皮草无甚兴趣,说:“皮草哪有你好看?”这话脱口而出,本是真情流露,他却有点懊恼起自己的轻浮来。他偷偷看看望舒的脸,对方并没有恼,这才安下一些心,又迫不急待地解释道:“我是说,望舒你刚才跟店老板说的那番话,好厉害!呃,是有趣,有趣极了!”

    “我那是想为小竹讨个便宜,信口说说罢了。”

    “不,不是。你若是想占便宜,老板送你时你就收下了。你说的可都是真道理。你喜欢研究经商的学问吗?”

    陆间这么一问,望舒却不知如何作答了。是喜欢还是习惯,她自己也分不清,或是根本不需要分得清楚。望舒说:“喜欢读一些这方面的书。”

    “读过些什么书?”

    望舒把自己从小读过的那些书一一给他说了,唯一略去了《厚黑学》。如果让陆间知道自己小小年纪就这学那些成人世界的东西,他一定会对自己敬而远之了。

    可越是怕黑越是见鬼,陆间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先是对望舒的阅读书目佩服的五体投地,转而便说起了自己的读书趣事。“我读的书也像个杂货铺,父亲说学问就像炒菜,光一样食材是一定炒不出好味道的。我承认他的譬喻有些粗糙,但理却不糙。可是,我发现父亲又极矛盾,有时想让我学识渊博,有时又说学识无用,我都被他搞得疯癫了。譬如,他有时说要道法自然,随遇而安,有时又看《厚黑学》那样黑暗的哲学,我真是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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