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芝蕴的话还没说完,邓书宁转身走去衣柜那边,大衣柜里有一个保险箱。
“书宁,你……”张芝蕴反应过来,站起身连忙走过去,可却没来得及。
邓书宁利落地输入密码,拿出里面的信封。
张芝蕴知道已经于事无补,只能站在那里。
邓书宁将信封打开,倒出来里面的机票,果然,只有五张。顿时鼻子一酸,眼眶泛红,片刻,邓书宁转身看着张芝蕴。
“为什么是五张?”
“那一张……在育康那里了……”
“骗人!”邓书宁看着张芝蕴,一行泪踉跄出来,下睫毛被泪濡湿在下眼睑上,她只觉得心酸又委屈。
“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你么?这几天我就奇怪,一给你收拾行李,你就说不必麻烦了。我原来还以为是你不急着收拾。但都到这个时候了,后天的飞机!今天你还说不用收拾?”
邓书宁看着张芝蕴,眉目颦起。
“为什么偏偏是五张?”
张芝蕴没有回答。
邓书宁语气淡淡,“是不是你爹不想让我去?”
张芝蕴垂下眼帘。
“育康说,本来我哥私下里给准备了六张机票,但让我爹瞧见了,就当场给撕了一张。”
眼睑微颤,一滴泪扑簌簌的落下来,邓书宁鼻尖泛红,忍着哭腔。
“你告诉育康的是,你会去。对么?”
张芝蕴点点头。
“想也知道了。”邓书宁别过脸扬起头,又是一行泪滑落,“所以育康这些天才会这么平静。”
邓书宁轻舒了一口气,回过头看着张芝蕴,一脸平静。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育康以为我不会去,我和其他孩子们以为大家都会去。只有你知道,你不会去,我说的对么?”
“嗯。”
邓书宁闭上眼睛,泪被尽数挤了出来,她痛苦万分。
“你到底要瞒我到什么时候?到临上飞机的那天?!”
张芝蕴没有说话。
“你明明知道那样的话我是不会去的……”
“你必须去。”
张芝蕴看着邓书宁,眼神坚定柔情。“你一个人待在国内会很危险。”
“那你就不危险了么?!”
两行泪流了下来,邓书宁的情绪接近崩溃,大喊道。
“张芝蕴,我求求你!你能不能不要……”邓书宁一时间泣不成声,啜泣着。“不要自以为地对我好。”
她看着张芝蕴,目光肯定。“我告诉你,就算我上了那趟飞机我也不会开心!因为……”
邓书宁左手抚着额,摇摇头,悲伤不已。“因为我只要想到你在国内……每天要一个人面对这些,我就……”
邓书宁梨花带雨地看着张芝蕴,她低头抿了下唇,想要隐忍住那想一想都觉得难以承受的巨大悲伤。
片刻,邓书宁的语气才稍显得理智平静些,她看着张芝蕴。
“我就很难过,你懂不懂?”
“我懂。”
张芝蕴走上前,拉起邓书宁的手安慰,目光柔和坚定。
“这也是我做出这个选择的原因。”
“芝蕴,”
邓书宁渐渐平静,脸上满是泪痕,看着张芝蕴。
“我只求你这件事,”邓书宁眉目深锁,摇摇头,恳求道。“不要留下来。”
张芝蕴低下头,躲避着不愿再听。
邓书宁的目光追着,“现在的局势,留下的人要想再能有一张飞机票去美国,根本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可能需要几年,可能……”
邓书宁的声音微颤,“可能就是一辈子。”
邓书宁眼看着面前的张芝蕴头侧低着,仿佛正在极力隐忍着泪,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张芝蕴这般脆弱。纵然自己心中有万分不舍,有许多心酸委屈……她轻柔地捧起张芝蕴的脸……两人相视无言,哭成泪人。
“芝蕴,你听我说,”邓书宁深情地望着张芝蕴,轻声低语地慰藉。
“我不想你们母子分离。所以,不要再担心我了……就这一次,放开我吧。”
“不,不……”猛摇着头,张芝蕴的泪不断地流下来,迷了眼睛。“不行!”
张芝蕴哭着挣脱邓书宁,转过身,她左手背擎着右手肘,右指背遮住唇鼻,隐忍着激动,语气哽咽坚决。
“绝不可能。”
邓书宁从后面抱住张芝蕴,侧脸靠在她的背上。
“求求你了芝蕴……你知道的,就算你把我绑到飞机场,我就是自杀也不会上飞机的。”
她低头,喃喃,“求求你了。”
泪濡湿了张芝蕴橘色的旗袍。
张芝蕴转过身,看着邓书宁,满是不忍。
“答应我。”邓书宁声音轻柔。
一行泪划过张芝蕴的左颊,她哭着点点头,
邓书宁浅浅一笑,深情的望着面前的人,生怕少看了一秒。她想牢记住她的各种样子,包括现在哭泣的样子。
张芝蕴转身欲走。
“芝蕴,”
邓书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语气略显迟疑。
“有些事……我从来没问过,但,”
邓书宁抬起眼眸,“我怕现在不问,可能一辈子就只能猜测了。”
“什么?”
张芝蕴回过身,看向邓书宁。
“当年程祖佑出事前你回了两趟上海探亲,程祖佑出事后……宋锦茹让你去上海求你哥,可不到一个月,程祖佑就被判决枪毙。这几件事情,”邓书宁顿了顿,看向张芝蕴。
“有关联吗?”
“你怎么会怀疑这么荒谬的事情。”张芝蕴的神情理性自若。
邓书宁眼睑微颤,“我以为……”
“我那时不过是为了躲程祖佑,所以才借口去上海探亲……”
“可是前年我们去上海的时候,我能感觉的出来,我们的关系,你爹是头一次发觉,但是你哥哥的态度……完全不同。”
“我哥本就心思缜密。”
“程祖佑出事的时候,你爹在湖南领军不在上海,所有的事,都是你哥帮你的对吧?”
“书宁你想多了……”
“芝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也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我。”
邓书宁指着那个密码箱,泪花快要泛出了下眼眶,一双眼眸晶莹楚楚。
“就像那个保险箱,我永远知道你最看重的东西在哪儿,密码是多少……”
邓书宁咬了下下唇的肉,摇着头,隐忍住悲伤。
“你也从未防备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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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深款款,张芝蕴看着邓书宁的眼睛,缓缓道来。
“我最看重的不是那些东西。”
泪瞬间决了堤,邓书宁紧抿着唇,又想起即将要到来的离别,她低下头,缩着肩膀,无比悲伤,肩头也随着啜泣不住地轻轻颤动,泪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
张芝蕴走上前,抱着邓书宁的胳膊,看着她。
“书宁,我会永远护着你。”
邓书宁看向张芝蕴,泪无声的流下。
“芝蕴,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
“还不够。”
张芝蕴擦去邓书宁眼角的泪,凝望着邓书宁,淡淡道。
相视无言,夕阳西下,只剩两弯苦涩的伴泪浅笑,以慰藉互相。
——
次日
张芝蕴侧头看向正睡得沉沉的邓书宁,发丝已被细密浅浅的汗珠濡湿,紧贴在两鬓的肌肤上。张芝蕴轻柔仔细地为她拨开碎发,宠溺地浅笑。“好好歇息吧。”
她回过头,看向桌子上的茶盏。
——
“哥,娘和六姨娘怎么还没来啊。”育廉从停着的飞机上走下来。
六月末的天气不是很热,但平阔的机场上风还是很大的,育康育廉的短发被风吹散着。
“老何不是送完咱们就回去接她们了么?这时候应该到了啊。”
“可能是收拾的慢了吧。”育康站在飞机前等着,看着站台的方向。“应该快了。”
“就是六个人坐不下一辆车,要不挤一挤一起来就好了。”育廉也向站台看去,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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