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康想了想，转过头，“育廉，六姨娘不会跟咱们一起去美国了。”
“什么？！”育廉看着育康，难以置信，“为什么啊？谁跟你说的?”
“舅舅只能凑到五张机票，所以……六姨娘不会来了。”
“可我前些天还看见六姨娘收拾行李呢，怎么可能……”程育廉不愿相信。
“那时候娘还没跟她说，我想，娘这时候应该告诉她了。”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啊，六姨娘之前还细心地帮咱们收拾行李，我……”
心中觉得十分地对不住六姨娘，育廉赌气地转过头。“早知道是这样，我宁愿是我不去了！”
“育廉，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育康看着弟弟。“我们是一家人，怎么会撇下你！”
“可六姨娘也是我们的家人啊！”育廉看着育康，“哥，六姨娘来的时候你七岁，我才五岁，现在呢，咱们俩都多大了？这些年，六姨娘对咱俩的关心不比娘付出的少，那可真是把咱俩当亲生孩子看待的。”
育康转过身，看向站台。“你别说了！”
“哥……”育廉追到育康面前。
育康看着育廉，“你不知道缘由就不要瞎说了！”
“我怎么不知道！”育廉的短发被风吹得纷飞着，“我都十七岁了，又不是傻子！”
“你……”育康看着弟弟欲言又止。
——
“票?”
机场大楼的两个守卫身穿军装，背着枪，挡住张芝蕴一行三人。虽然这里是民航机场，但因为如今国内局势紧迫，所以现在的机场便被划到了军方的管理范围里。
张芝蕴将票递给士兵，士兵低头看了一眼，抬头看着张芝蕴和老李。
“就一张?”
张芝蕴看了一眼还昏睡在老何背上的邓书宁。
“嗯。”
两个士兵互相看了一眼。
“那他俩不能进去。”士兵拿着票的手指了下老何和邓书宁。
张芝蕴看向邓书宁，月白色的旗袍显得沉睡着的邓书宁如同婴孩般纯然安宁。
“就她去，”
张芝蕴看着士兵，“我俩是送她的。”
“那不行……”
张芝蕴拿过来票冲着士兵，“你看好了，这张专用的军属票是上海空军司令卢文璟亲自签发给我们的。我的四个家属已经先到了，现在就在这架飞机上等着呢。”
张芝蕴回头看了邓书宁一眼，又看向士兵，“我们送她上了飞机后就会回来，请你不要耽误了我们的时间。”
士兵看着一旁的同事，一时拿不住主意。同事也有些为难，但又碍于军权。
“让他们去吧，反正飞机起飞前也有检票，他们又不能浑水摸鱼。”
士兵点点头，让开路，冲着张芝蕴三人。
“快去快回！”
——
“诶？！”育廉指着远处的站台，“哥，娘他们……”
育康跟着看过去，只见母亲张芝蕴着一身绣着银色牡丹的深蓝色旗袍，走在前面，旁边的老何背着昏睡着的邓书宁，跟在她后面，三人正往这儿来。
“娘。”育康看着母亲。
张芝蕴的发髻梳的整齐，仅有少许的碎发被机场的大风吹起。
看着两个儿子，张芝蕴感到既不舍又内疚，她忍着泪。
“育康，原谅娘这次不得不食言了。”
见育康一时无言，张芝蕴转过身，将睡着的邓书宁扶下来，育廉连忙接过去。
“娘，”育廉将邓书宁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扶住，看着母亲，“六姨娘这是怎么了？”
张芝蕴看了眼还在昏睡着的邓书宁。
“她如何也不去，我只能出此下策了。”
张芝蕴看着两个儿子。“照顾好你六姨娘，安眠药的劲儿差不多中午就能过，到时候你们应该也到美国了。”
说完张芝蕴连忙转身，怕泪流下来。
“娘……”育康快步走到张芝蕴面前，虽然他也知道自己母亲的性格，决定了的事情就不会轻易再改变，但还是抱着一丝幻想。
“您真的不去了么？”
“育康，”张芝蕴看着儿子，满是愧疚，眼中含着泪。
“你知道你六姨娘性子柔，还有些胆小。把她一个人放在国内，娘不放心……”
“那您就舍得我和育廉么！”育康的泪也流了下来。
一瞬间，张芝蕴的泪水肆流，她低下头，紧抿着唇，努力的平复自己的情绪。
“不舍得。”张芝蕴抬头看着儿子，眼眶红肿，满是慈爱。“娘怎么会舍得你和育廉呢？”
她低头看向一边，任眼泪肆意流下，摇着头。“可是你若让娘撇下邓书宁一个人去美国逃难，娘宁愿去死！”
“娘！”
育康大喊一声，激动万分，他转过身子，闭上眼睛，牙关紧咬，但那行泪还是没忍住落了下来。
育廉在一旁也低头抹了把泪。
程育康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远处，轻舒一口气，也算释然了。
“育康，明白了。”
——
机场大厅外，张芝蕴抬起头，看着那架飞机在空中呼啸而过，眼中满是深情不舍。扬起的下颌线显出她骨子里的坚毅倔强，张芝蕴的眼睑轻颤，忍着泪，那架飞机上有她最在乎的几个人，但至此一别，便不知经年。
一旁的老何看着张芝蕴。
“二太太?咱们……回么？”
低下头，一行泪悄然划过脸际，落到地上。
“回吧。”
——
两年后。
“姐，你少吃点果酱吧。”
九岁的毓蓉看着毓芙又往面包片上抹了好多的草莓果酱，担心地看了眼她，回头帮邓书宁端菜。
“妈咪说了，吃太多甜的对身体不好。”
“还管上我了？”
十三岁的毓芙穿着一身背心加休闲裤，坐在餐桌旁，咬了口裹满草莓酱的面包，大大咧咧地。
“小破孩儿还挺抠。”
毓蓉把拿来的碗筷放在餐桌上，有点委屈，反驳道。“我才不是抠呢，本来是……”
“妈咪做了那么多果酱，不就是给咱们吃的么，”毓芙看见邓书宁端来一盘清炒芥蓝，笑着冲她，“是吧妈咪？”
邓书宁看着毓芙，无奈地笑笑。“你妹妹说的对，做得多是因为你们爱吃，但是这果酱吃多了，的确对身体不好。而且今天我做了这么多东西，蒸鱼、米饭、烧茄子什么的，你还吃面包干什么吗？”
－－－－－－题外话－－－－－－
邓书宁耐心道。“又没有营养。吃完这些就别吃了，好好吃晚饭！”
“嗯。”毓芙不情愿的撒了个娇，哼哼两声。
育廉从楼上走下来，到了餐桌旁，拉出椅子，一脸嘚瑟的看着毓芙笑话道。
“挨训了吧？”
“妈咪，二哥笑话我！”毓芙气呼呼地指着对自己做鬼脸的育廉，向邓书宁告状。
邓书宁走过来，放下蒸鱼，佯装生气地笑着点了下育廉的头。
育廉装作疼到，揉揉头。
“你啊，一天没个正形儿，就知道欺负妹妹，她小你六岁呢，也不知道让让她。”
“她是小，”育廉过去帮邓书宁端菜，回头冲毓芙，故意摇着头气她，“那我也不让。”
“你！”程毓芳气的指向育廉。忽然想起来什么，她伸回手指，手肘拄在桌上，左手托腮，得意洋洋。
“有的人啊，才来一年，都交上女朋友了，真是厉害啊。哦?妈咪。”
程毓芙冲着邓书宁笑笑，瞥了程育廉一眼。
“你！”
程育廉偷偷看了眼邓书宁，又看向程毓芳，小声道。“我那些堵你嘴的零食钱都喂猪了。”
程毓芳摊着手，故意挑挑眉，调皮地一笑，
“srry啊，过期了。”
“你……”
“育廉，你谈恋爱了?”听了这话，邓书宁转头问育廉道。
“是。”程育廉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千万别耽误学业。”
“嗯？”育廉看着六姨娘，本以为六姨娘会说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