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防空洞六七百米的地方，张芝蕴、邓书宁和素馨三人一路躲避着敌机的袭击。
“啊！”
本就因为匆忙，随便穿了个带跟的鞋，一个没注意，又被脚下的死尸绊倒，张芝蕴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揉着右脚踝，一阵吃痛。
“芝蕴姐?”
邓书宁担心的看了眼张芝蕴，连忙要去看她的脚踝。
“没事。”张芝蕴捂住脚踝，看着邓书宁，“先走吧。”
“真的可以么？”邓书宁的眼中满是担心关切。
“嗯。”张芝蕴答应了一声，暗自咬紧牙关，在邓书宁的搀扶下勉强站起来，额上也被逼出了许多汗。
邓书宁和素馨在两旁扶着张芝蕴，三人自然走的有些慢。才走了不远，不到半分钟的时间，离三人几百米的地方又是一个流弹落下，余波甚至震到了三个人这边，幸亏有邓书宁和素馨的搀扶，张芝蕴才不至于摔倒。
“娘！”
防空洞里的程育康一声惊呼，引得周围人纷纷看过来。
“少爷，”双喜抱着毓蓉，眼中含泪，看看外面，又看向程育康。
“那么远，又有流弹，她们听不到的……”
“我得出去……”
程育康一只脚刚迈出去，就被防空洞的执勤大叔和双喜拉住。
“外面这么多敌机，弄不好会白搭了你这条命！”中年大叔拦住程育康，冲着他喊道。
“是啊，少爷，”双喜流着泪，一边哄着怀里被吓得大哭的毓蓉，一边劝道。“您去了也无事于补啊，还是在这儿等着，太太她们一定能过来的。”
程育康愁眉紧锁，失神地看向防空洞外面，隐着眼中的泪，无力无奈，默默无言。
——
邓书宁忽然看到前面的街边一个已经锁上了门的商铺。
邓书宁指着商铺，“去那儿，那有屋檐，”她看向张芝蕴，“先躲一下。”
张芝蕴点点头，邓书宁和素馨一路躲着流弹，把张芝蕴搀到商铺的屋檐下。
“书宁，”张芝蕴坐靠着商铺大门的挡板，看到自己的右脚踝已经肿起来了，她看向邓书宁，摇摇头，“不要管我了，你和素馨先到防空洞去。”
邓书宁蹲在一旁看着张芝蕴，哭着没有言语。
“你也走。”张芝蕴转头看向素馨，态度果决。“不要等我了。”
素馨摇着头，满脸是泪，哭的不成样子。
“不可以的，小姐，素馨不能丢下你……”
“素馨，芝蕴姐说的对。”
邓书宁转过头看向素馨，“这里太危险了，你先去防空洞躲……”
“不，六姨太，我不能……”
“素馨，”邓书宁看着素馨，“你还有两个女儿，贤媛那么小，她不能没有你。”
素馨想起女儿，眉目间有些犹豫，她看向邓书宁。
“可是二太太她……”
“她这里有我……”一行泪无声地划过右脸，邓书宁也浑然不知。“素馨，你先走吧，别再说了，我不想咱们都死在这儿……”
“六姨太……”
“书宁，你也……”一旁的张芝蕴连忙看向邓书宁。
“我不走！我就陪着你！”
邓书宁抢白道，转过头着急地推了下素馨的胳膊。
“快走！”
素馨看了眼张芝蕴，抹一把泪，哭着点了下头，站起身不舍地回头看了两人一眼，便往防空洞那里跑了。
张芝蕴看向邓书宁，“书宁，就当我求你了，你也快……”
话还没说完，一个炸弹又在不远处炸响，二人连忙拥在一起，弯下腰低着头。邓书宁被吓得连连深喘了几口气。张芝蕴看着身旁惊魂未定的邓书宁，一脸心疼，眼中隐着不忍的泪，语气却变得强硬。
“邓书宁，我命令你现在马上走！我不用你来给我陪葬！”
邓书宁倔强地看着张芝蕴，泪忍不住地流。她上前，抱住张芝蕴，下巴拄在张芝蕴的头上。
“陪葬就陪葬！给你陪葬，我心甘情愿。”
邓书宁闭上眼睛，一行泪流下，濡湿了弯长的睫毛，也浸湿了张芝蕴的发丝。
“我不怕。”
张芝蕴哭着微笑，泪流到嘴角。
“你这个胆小鬼，还不怕?”
“芝蕴姐，”邓书宁跪坐着，紧紧轻抚着张芝蕴的发，语气温柔。
“你记不记得当年我问过你的问题？如果我死了，你能不能帮我照顾好我的家人？”
“书宁，你不要瞎说，我们都不会死的……”
邓书宁浅浅地笑着，眼神慈柔。“当年，你为什么没有回答我？”
“我……”张芝蕴的头靠在邓书宁的胳膊上，紧了紧抱着邓书宁的手。“因为我怕，我怕我答应了你，你就不惧死亡了，我怕你就那么离开我了。”
邓书宁恬然满足地淡淡一笑，侧脸轻轻摩瑟着张芝蕴的发丝。
“芝蕴姐，现在我不用担心娘家的人了，我什么也不怕了。只要我们能一直在一起就好。”
张芝蕴看向邓书宁，两人相视一笑，脸上的炮灰与眼泪相融，凄美又深沉。
忽然，一连串的爆炸声传来，两人连忙向天空一看，竟是一架敌机正在往街道丢下整列的炮弹。更可怕的是，这串炮弹向着邓书宁和张芝蕴所在的方向越来越近，眼见就要落在她们的前面！
“不要！”
看到外面的情形，程育康瞬间无措，尖叫道。双喜也惊呆了，下意识地连忙捂住了毓蓉的眼睛。
眼看着炮弹越来越近，邓书宁攥紧了发着抖的双手，直接冲了出去，张开臂膀挺在了张芝蕴的前面。
“邓书宁，你这是干什么？你疯了么？！”
张芝蕴瞪大了眼睛看着邓书宁，连忙要去拉。
“我没疯！”任由张芝蕴如何拉自己，邓书宁也忍着不动。
“书宁！”张芝蕴泪如决堤，顿时哭破了声，疯狂地摇着头，哽咽着。“我求求你了，不要……”
邓书宁回过头，不舍地看着张芝蕴，一行泪凝在脸上，绽出一个决绝又凄美的微笑。
“只要我挡着，芝蕴姐就会安全很多……”
“书宁！不……”
“彭！”
还没等张芝蕴说完，一颗流弹霎时爆炸在商铺的前方，余波强势，瞬间两人都被震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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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还有些许炮灰的痕迹，邓书宁的眼皮抬了抬。
“书宁，书宁……”
张芝蕴坐在床边，紧攥着邓书宁的手，看见邓书宁快要醒了的样子，连忙弯下腰轻声唤她。
邓书宁睁开眼睛，看看四周，素馨，双喜和几个孩子都围在旁边。
“我这是……”
邓书宁看向张芝蕴，她的脸上没什么血色，声音也有些虚弱。
“没死?”
“嗯。”
张芝蕴看着邓书宁，不顾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来，点点头。
“是余震，”张芝蕴声音温柔，拂着邓书宁的左颊。“医生说让你静养些日子，开了些温补宁神的汤药。”
“嗯。”邓书宁答应了一声。那一双如秋水般的眸子里满是关切，显得眉目更加深邃，她看着张芝蕴。
“芝蕴姐，那你没什么事吧？”
“我好好的在这儿，哪里有事?”
张芝蕴语气温柔，微笑说道。
邓书宁浅浅一笑，垂下眼帘，有些不好意思，她抬头看着张芝蕴，脸色苍白，眸子却若有星光。
“我就是生怕你有事，想再确定一下。”
“我没事，”张芝蕴看了眼周围，语气柔和。
“素馨、双喜和孩子们都没事，你放心吧。”
“那就好。”邓书宁淡淡一笑，这才安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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