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没说完，张芝蕴便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儿子育康，她一愣，转而慈爱的笑道。
“育康来了?”
“那娘以为谁来了?”育康故作无意，玩笑的语气，坐下来，将香薰放在桌子上。
程育康看看四周。“素馨呢?”
“她回家了。现在我要是没什么事，晚上就让她提前回去了，也方便她陪陪两个女儿。”
“哦。”
看着桌子上的香薰，张芝蕴心里猜到了几分。
“你刚才遇到你六姨娘了?”
“娘怎么知道?”
“书宁晚饭前就和我说过，下午去买了香薰，希望能缓解我的失眠，晚上给我送来。”
张芝蕴也坐下来，瞥了眼桌子上的香薰。
“看着这香薰我就知道了。”
“对，昨天下午您说过，”育康有些内疚，“是儿子粗心。”
“无碍的。”张芝蕴浅浅的笑笑，“就是最近这几天这样而已，再说……”
张芝蕴拿起香薰打量着，“有人记得就行。”
程育康皱起眉，已思虑许久，他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
“娘，你知道我的高中同学孙凯么？”
“孙凯?”
张芝蕴回忆起，“哦，我记得，常来找你学习的那个同学是吧？他怎么了?”
“他给我讲了一个他们家发生过的事儿，虽然他说是真的，我却觉得匪夷所思。”
“什么事？”
张芝蕴看着儿子，觉得他今天和平时有些不同。
“孙凯是他家的长房次子。不过他说以前他爹的五姨太竟然和自己的贴身丫鬟在一起过，关系就如同世间男子和女子一般，甚至后来都被他爹抓到了。娘，”
程育康看着张芝蕴，“您说这世上真有这样的事么？两个女子可以在一起?她们，既不能育养子嗣，也不能过日子，天下哪能有这样荒唐的事?”
育康一向睿智懂事，又从小在人多嘴杂的大宅院里长大，张芝蕴心里清楚，这样的事他不会没听说过，甚至习以为常。
张芝蕴看了眼桌子上的香薰，又抬头看向程育康，淡淡笑道。
“后来怎么样了？”
“后……后来……”程育康也没想到娘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一时语塞。
“可能会罚她们吧……”
“现在都民国三十年了，难道还能浸猪笼?”
张芝蕴给育康倒了杯茶，无谓地淡淡一笑。
“不过是赶出府罢了。”
育康的面色有些焦急，“那还不严重么？”
张芝蕴抬眼看了眼儿子，坐回身子，放下茶壶，语气耐心。
“连你都能想到的结果，孙家三姨太和她的丫鬟不会不知。那既然她们都知道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为什么还要在一起?”
一个问题，问得程育康有些哑言。
他摇摇头，有些不情不愿。
“不知道。”
“因为她们觉得这样的结果根本就不严重。”
“怎么不严重，外面的人……”
“外面的人?”张芝蕴淡淡一笑，隐住丝丝无奈。“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外人，永远不能替哪个人抵挡生活中的酸甜苦辣。对一个女人来说，一生最严重的后果，不过是在这幽深的宅院之中，和一个不爱的人在一起，并永远不能爱的人在一起。”
“娘，您是说，您不爱……”育康眼中隐隐含泪。
“育康，”张芝蕴看着儿子，觉得愧疚。“纵然我不爱他，但你和育廉始终是娘最看重的人。”
“那那个人呢？”
张芝蕴沉吟片刻，眼神坚定有力。
“也是。”
育康站起身就要走。
“育康！”张芝蕴在后面叫住程育康。
程育康站住，没有回头，心情复杂。
“没有一个人会接受自己的娘喜欢另一个女人。”
“那你为什么可以接受自己的爹纳了七房妻子?”
程育康没有回答。
张芝蕴语气冷静理性。“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我做了能为你和育廉所做的一切。但，我也不能辜负那个人。”
“娘……”背向着张芝蕴，育康低下头，深呼吸一下。
“或许您说的对，但育康无法接受。”
说完，程育康走了出去。
——
正月里的程府张灯结彩，一片喜庆。
“小姐，”素馨从门外进来，看着两位太太笑意盈盈。
“您猜谁回来了?”
“说的神秘兮兮的。”张芝蕴扒好橘子，喂给小毓蓉，转过头笑问。“谁啊？”
一旁的书宁正教毓芙写书法，也看了过来。
“是我呀。”
女人身穿一身咖啡色的貂皮大衣，脚踏双黑漆高跟鞋，摇曳着身姿走了进来。摘下墨镜，妆容精致，一抹红唇显得姜曼妮更加明艳妖娆。
——
“曼妮姐，我真没想到你还能回来，真是太好了！”邓书宁拉着姜曼妮的胳膊，回头看了张芝蕴一眼，开心的说道。“咱们又能聚在一起了。”
一旁的张芝蕴支走了下人和孩子们，也坐了过来。
“对啊，真是没想到。”张芝蕴看着姜曼妮笑笑。
邓书宁看着姜曼妮，忽然有些担心，“对了，曼妮姐，你们回来的时候没被府外的人看见吧?要是被……”
姜曼妮挑了下眉，一脸无所谓。
“不用担心我，程祖佑和宋锦茹都死了，现在程府当家的是你和芝蕴，看你这胆小的样儿，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没事的。”张芝蕴耐心地看着邓书宁。“府里的下人知道分寸的。”
“而且毓芳不是去毓芬家过年了么？只要没有那个臭脾气的丫头闹腾，我回来也没什么不方便了。”
邓书宁惊讶地转头看向姜曼妮。
“曼妮姐，你怎么知道毓芳去毓芬家了?”
姜曼妮故作得意，扬着细柳眉，“我是谁啊？别说程府人的消息了，我要想打听，什么不知道?”
她见邓书宁一脸笃信的样子，爽朗一笑，不忍骗她了。“其实啊，是因为年前慕江做生意，在酒会上接触过程毓芬的丈夫，才知道他这小姨子毓芳去他家过年了。”
“慕江?”张芝蕴头一次听说这个名字，觉得有些陌生。
“曼妮姐，谁是慕江啊？”邓书宁想了想，“对了，你现在和韩江飞怎么样？”
“韩江飞是谁?”姜曼妮反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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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姜曼妮半真半假的表情，张芝蕴和邓书宁面面相觑。
“曼妮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诶呦，不行了，逗你俩真的是太好玩了。”姜曼妮笑的花枝乱颤，“慕江就是韩江飞。”
“慕江就是韩江飞?”张芝蕴也有些不明白。
“嗯，他改名了，现在叫冯慕江了。慕是倾慕的慕，江是江水的江。”
张芝蕴思索片刻，笑了笑，“寓意是挺好的，不过怎么改名了呢？”
“没办法啊，”姜曼妮喝了口茶，“我和慕江的事也不光彩，用了真名，容易被人知道底细，况且那时候宋锦茹还在，我怕被抓回去，所以我们俩就改名了。你看像年前，就算慕江都碰上了毓芬的丈夫，奈何毓芬丈夫没见过慕江啊，不留照片的话，谁知道冯慕江就是韩飞?”
“这倒不失为一个良计。”
张芝蕴点点头，冷静地分析肯定。“换个身份工作生活，也少了许多麻烦。而且再过几年，就算别人知道了你们原来的身份，但你们当初与程府也没有什么利益瓜葛，所以也无大碍。”
姜曼妮笑笑。“我就是这么想的。”
“曼妮姐，”邓书宁好奇地看着姜曼妮，“那你改成啥名了？”
“我啊，”姜曼妮笑笑，拍拍邓书宁握着自己胳膊的手，看着两人。
“倪晓。倪是单人旁的倪，晓是知晓的晓，是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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