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姨太爱吃鸭子?”
“嗯，还好。”邓书宁礼貌地一笑。
“我记得，”商越儿看着张芝蕴，故作无辜疑惑。“芝蕴姐不爱吃鸭肉，是吧？那你们平时……能吃到一块去么？”
“怎么吃不一块去?”
毓芙指着桌子上的烧鸭。“六姨娘爱吃烧鸭，二姨娘都吩咐厨房了，隔几天就要做一盘。这都快一年了，不也吃的挺好的么？”
“而且，”毓芙冲着邓书宁笑得率真，“六姨娘喜欢吃鸭腿，我们都愿意留给她吃。”
“对。”五岁的毓蓉看着姐姐，奶里奶气地附和着，嘴角还沾着颗米粒，眼睛笑得像两弯月牙。
“还真是孝顺的孩子呢。”
商越儿客气地笑笑，暗自咬着牙。本想笑话一番，倒让几个小孩子着了道。
“几个孩子太孝顺，”邓书宁看着商越儿，笑眼俏丽。“不吃都不行，我现在都懒得推让了。”
商越儿看着邓书宁，也回笑着。心里倒是想，棉里针，这丫头，够厉害。
——
“没想到你们这儿的郊外景色还真不错。”
商越儿一身橙红色连衣裙，戴着夸张的西式珍珠白色遮阳帽，显得热情洋溢，闭上眼，呼吸着郊外新鲜的空气。
一旁的素馨、双喜张罗着在草地上铺上浅粉色的碎花格子桌布，摆上各色点心水果，果茶杂志。邓书宁一身樱草色旗袍，坐在一边哄着怀里五岁的毓蓉。育康和育廉觉得来踏青的都是女眷，玩不一起去，便去同学家玩了，毓芙和朋友相约去看电影了，所以这三个孩子倒是没跟着一起来。
张芝蕴着一身宝蓝色旗袍站在商越儿旁边，看了她一眼，转过头笑着看向面前的夏初盛景。
“现在入夏有些热了，要是四月份来，草长莺飞时踏青更是惬意。”
商越儿用手挡了挡额前的日光，十一点多的阳光温暖却有些刺眼。
“芝蕴姐，你不是最喜欢晒太阳了么？我记得咱们以前一起玩的时候，你大夏天跑马都能跑一天呢。”
哄着毓蓉的邓书宁动作略有迟疑，转过头看向一边，正巧瞥见了一旁毓蓉的拨浪鼓，淡淡地拿过来给毓蓉玩。
张芝蕴看在眼里，虽然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谨慎且心细如发了，她只想着连忙解释。“我现在不怎么喜欢晒这么足的日光了，生完孩子也懒了许多……”
见邓书宁抬头看了自己一眼，一汪如含着秋水的杏眼略带不悦。张芝蕴没敢再说下去，看向一边。
商越儿瞥了邓书宁一眼，转过头故意冲着张芝蕴笑笑。
“芝蕴姐，你记不记得雨萱姐?那时她最是文静的一个人了，但是因为你爱骑马，就经常陪你出去玩儿。哎，不过那时候我真是羡慕你们俩呢，虽然经常是咱们三一起出去，可为什么你们俩怎么晒都晒不黑啊?”
“是。”张芝蕴点点头，看了邓书宁一眼。
“毓蓉，”张芝蕴笑着走向邓书宁怀里的毓蓉，“来，二姨娘抱。”
毓蓉和张芝蕴也亲近，见二姨娘要抱自己，眼睛一弯，张开胳膊笑着。邓书宁神色平淡，索性把毓蓉抱着站起来，哄着毓蓉，语气没有什么波澜。“去你二姨娘那儿吧。”
毓蓉连忙跑过去，张芝蕴只好站在那里等着。
见毓蓉抱着自己的小腿，开心的笑着，张芝蕴看了邓书宁一眼，蹲下抱起来毓蓉。
商越儿也乐的去逗张芝蕴怀里的毓蓉，邓书宁看向一边湖中的景色。
“六姨太，”双喜看见邓书宁的额上微微渗汗，“您怕热，我把扇子拿来。”
“不必了。”
一旁的商越儿和张芝蕴闻声看过去。
“我不热。”邓书宁淡淡道。
“六姨太，”商越儿走过去，“我看您的面色，典型的身子虚。您啊应该多出来走走，老闷在宅子里，体质自然不行。”
“说的好像商小姐也是学医的呢。”邓书宁瞥了张芝蕴一眼。“我在田间天天干农活的时候，商小姐不知道是在喝咖啡还是在看电影呢。”
“诶那可不是，干活和运动那可是两码事……”
生着闷气，没待商越儿说完，邓书宁便站了起来，看向商越儿和张芝蕴，隐忍着脾气。
“这儿有些闷，我去湖边那儿溜达溜达。”说完就径直走开了。
“诶……”张芝蕴连忙转过身，把怀里的毓蓉递给商越儿抱，“我也去湖边那儿休息休息……”说完便也快步过去了。
“诶芝蕴姐！”商越儿看着张芝蕴宝蓝色的背影摇曳在远处，气不过的回过头撇撇嘴，把毓蓉放在地上。
“玩你的拨浪鼓去吧！”
毓蓉握着拨浪鼓，噘着嘴跑开了。
商越儿站起身看着远处，叹了口气，有些疑惑。
“芝蕴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出息了……”
“素馨姐，”双喜半跪在桌布上摆着梨子，看着六姨太往湖边那儿走，低头小声和素馨嘟囔。
“我怎么觉得我家太太今天不太高兴啊?”
素馨看向双喜，无奈地说不出话。
听素馨姐没回话，双喜回头，看见素馨姐正看着自己，心里有些奇怪。
“素馨姐你看我干嘛?”
“我没看你，我看榆木疙瘩呢。”
“榆木疙瘩?”双喜看看周围，“哪来的榆木疙瘩?”
“就那儿。”素馨随手指了一下对面。
双喜顺着看过去，“哪有……”
等双喜回过头，素馨早就忙别的去了。
“真奇怪，世界上真有榆木疙瘩啊？我一直以为是说人傻的呢……”双喜嘟囔着。
——
“驾驾驾……”
商越儿和张芝蕴驰骋在马场，从午后到天色微昏，体力渐渐不支，二人收住各自的缰绳，在马背上谈起天。
“听说你到现在还未成婚?”
“那是外人看来，”商越儿绕有深意的看着张芝蕴，显出一个娇美的笑。
张芝蕴笑着点点头，看着自己的马。
“我不急，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我爹娘总归会当上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而且我这性格，他们也知道。”商越儿弯腰抚着马头。
似是想到了什么，商越儿眼神流转，坐起身子看着远处。“不过对于外人来说，商家大小姐三十多了也没结婚，倒是好一番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你现在还在家乡生活?”
“嗯，”商越儿点点头，“她买了座公馆，平时我们就住在那儿。”
“本地人？”
商越儿摇摇头，语态豁达。“外省的。也是家里人管不了，但做生意是个极有能力的，家乡的商场上都知道郑家有个祥少。”
“出入商场……”张芝蕴点点头想了想。“她是郑家的独生女?”
“不是。”商越儿摇摇头，“她家里那个大弟弟不争气，做什么赔什么，二弟又小，生意暂时都是她帮着打理的。”
“哦……”
“所以我们的事，”商越儿抬头看了看远处。“也不知道她父母知不知道，反正就那样耗着呗。大不了，等她那个二弟大了，生意撂给他，我们过我们的。”
“都商量好了?”
“她做主的。”商越儿转过头看着张芝蕴笑笑。“我一直是个没打算的，芝蕴姐又不是不知道。”
张芝蕴笑着，“你倒是了解自己。”
商越儿饶有兴趣的看向张芝蕴。“芝蕴姐，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嫁到程府?是怕别人……”
张芝蕴摇摇头，看向远处的山水。
“我不是个传统的人，也从未想过，作为女子就必须嫁人生子。可是，当初我觉得自己并没有所爱的人，所以也无所谓嫁给谁，就选择了一条平凡的人生。其实当年我爹并不希望我嫁到程府做二房，可我倒觉得程祖佑常年出差，又有其他妻子，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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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商越儿点点头。“当时年少，也不理解你要嫁入程府的缘由。”
张芝蕴笑笑。“那时，你们问我也不一定会说。”
“芝蕴姐，你还记得雨萱姐么？”
“记的。就是印象里她的模样有些模糊了。”张芝蕴看着远方。
“她现在吃穿倒是不愁。前几年，我还去她那儿看望过她。她那两个继子继女都已经很大了，去年我去的，女孩儿今年应该都……二十一了。”
张芝蕴附和地点点头。
“我记得雨萱姐的继子今年也有十七了吧。”
“和育康一个年纪。”
商越儿看着张芝蕴，“芝蕴姐，其实当年我真的希望……”
“有些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张芝蕴看着商越儿，眼神坚定温柔。“我还是相信宿命。有的人，看一眼便一生难忘。有的人，就算强求，在一起了，也没什么用。”
商越儿叹了口气，“这一次我倒是看出来了。”
“越儿，我知道你对书宁有些偏见。不过，既然雨萱都能放下了，你也别留有执念了。”
商越儿看着张芝蕴，良久，点点头。“好吧，越儿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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