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家现在是你说了算了么？”
宋锦茹看着程育康，没有下一句话，却神色俱厉。
邓书宁见这架势心里着急，也不知说什么来缓和好一些。她看了眼张芝蕴，只见张芝蕴却是端坐在那里，凝神静气，毫无波澜。
程育康低下头，“育康多嘴了。”
“大姐，”邓书宁赶紧上前劝道，“育康年纪小……”
“年纪小又怎样！”
宋锦茹看着育康，又看了眼张芝蕴。
“年纪小，就已经是咱们程府的接班人了。可是，”她不情愿的看着远处，声音冷厉。“别太自满得意，忘了自己的身份！只要我还是程府的大太太一天，咱们府上的生意就还是由我来操持，也轮不到你个晚辈来和我说教！”
“大太太醉了。”张芝蕴转头看向宋锦茹，语气笃定，神情自若。
“我醉什么了？”没想到张芝蕴会这么说，宋锦茹看着张芝蕴反问道，气氛剑拔弩张。
“我倒想问问二太太，我酒都未喝一滴，我醉什么了？！”
“娘……”一旁的毓芳急得要哭了出来，拽着宋锦茹的胳膊求道。
“娘，毓芳不吃螃蟹了，您别说了行不行……”
“不行！”宋锦茹一把甩下毓芳的手，看向张芝蕴。
“若不是醉了，一向大气端庄的程府大太太、宋府的二小姐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
张芝蕴淡淡一笑，看着宋锦茹，眼神有力。“您是老爷的原配，不像我们这般的妾室，又怎么会和一个幼子争起家里的地位呢？”
打蛇打七寸，宋锦茹眼睑微颤，被张芝蕴说到痛处。
这些年她之所以这么委曲求全，希望营造出一个大气懂事的原配形象，就是因为从小因庶出的身份而被娘家的人另眼相看，无论是大娘和她的几个儿女，还是宋府的仆人。而这些事，张府的大小姐张芝蕴应该是很容易知晓的。
而自己刚才的作为，虽然解了气，树了威，但若让外人听了去，的确不齿。
“你说的对，我醉了。”
宋锦茹有些失神，语气平淡，转过身。
“月影，送我回房。”
“娘……”
宋锦茹没有理会身后女儿毓芳的声音。
——
“你们程府今天必须给我们个交代！”“对，这叫什么事啊……”“赶紧让她出来！”……
谷府十几个人聚在程府的院子里，冲着张芝蕴、邓书宁和冯管家喊道。程府的家丁护在一旁，但这阵仗依旧是吓坏了旁边的一众丫鬟。
来的人中男人居多，皆是怒气冲冲。为首的是谷雨晨的叔叔。
“我嫂子听说了传言，都在家中一病不起了！我侄女要真是被宋锦茹害死的，今儿个，”谷雨晨的叔叔看看周围，“我们谷家人今天就要个说法！一命换一命！”
“对！”“是！一命换一命！”……
冯管家、张芝蕴和邓书宁互相看看，有些为难。
“大家的心情我可以理解。”
张芝蕴忙先安抚谷府人的情绪。“但就我所知，谣言是不实的……”
“实不实不是你说了算的！”
人群里，谷雨晨的姑姑扯着脖子喊了一嗓子。“不是说是宋锦茹害得么，把她给我叫出来！我们当面对质！”
“对！当面对质！”“是啊，人呐?”“你们把她给叫出来！”……
谷雨晨的叔叔指着三人，“就算真只是传言，也是从你们程府大少爷的病床里传出来的。什么育庠是你们家大少爷的孩子?！说出去臊不臊的慌！这不毁了我们家雨晨的名声么！先对质！真的，我们立马报官！假的，你们也必须在报纸上给我们澄清喽！”
“对！”“说得对！”“就是，把我们家雨晨说成什么人了！”
人声熙熙攘攘，邓书宁觉得都有些顾不过来，只见张芝蕴依旧冷静沉着。
“这样，大太太前几天回娘家了，之前大少爷去世，她也是伤心过度，所以回娘家散散心。等她回来了，我就立刻通知亲家你们来，你们看这样可以吧?”
“你莫不是骗我们吧！”“对啊……”“是啊……”
张芝蕴体面的微微一笑，说得有理有据。
“大家那就是说笑了，程府就在这儿，也搬不走。再说大姐又不是永远不回来了，要是真不见了踪影，不等你们报官，我也得去警察局写寻人启事啊。”
“那几天啊?！”
见张芝蕴迟疑，邓书宁连忙随口说了一嘴。“也就三四天！”
张芝蕴看着邓书宁，暗暗点点头。
“那……”谷雨晨的叔叔想了想。“那我们在这儿干等着也没用了。我听说邻市宋府也是大户人家，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们今天先走，不过，迟早是要个说法的！”
“对……”“是！”……
——
冯管家送走了谷家人，程府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芝蕴姐，这怎么办啊？”
邓书宁看着张芝蕴，“今天他们走了，下次还会来，一直骗他们，也不是办法。”
“急什么?”张芝蕴看着远处，“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该着急的又不是我们。”
——
“太太，这可怎么办啊，谷家……”
“怎么办?怎么办！”
宋锦茹坐在桌旁，焦躁的喊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月影低下头，也知道自己刚才有些失态。
“月影错了。”
宋锦茹叹了口气，语气冷冷。
“你先出去吧。”
——
宋锦茹的手肘拄在桌子边，一时有些出神，她不明白自己是如何走到了这般地步。
起初自己不过是想为了育庆的将来谋划，而除掉一个未出生的程府少爷，想着那样就能省下不少家产和防备。
深宅之中，本就是要为自己和子女筹谋，免不了阴暗毒辣。到如今，宋锦茹也不觉得这步棋走的错了。
错便错在自己没想周全，世事也太巧，竟能让谷雨晨知晓了内情。宋锦茹心中一直奇怪，谷雨晨一个家世一般，又得了疯病的女子是如何得知的真相。宋锦茹当时没来得及问，也自然不得而知。但谷雨晨又的确了解的清楚，不然也不会拿出那马齿苋来和自己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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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将谷雨晨和玲珑灭口，事情就会偃旗息鼓，告一段落。没想到育庆临走前的话，就像海上的暴风，让一切又变得不再平静了。
宋锦茹重重地叹了口气，世事难料，人算不如天算。
她揉揉自己的额头，头胀欲裂，宋锦茹此刻只觉得心力憔悴。
闭上眼睛，眸子流转思虑，却再也想不出什么万全的法子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如果谷家的人真的报了官，毕竟有了舆论的风向，事情便不会像上次，自己随便说出个『七姨太忧伤过度』的借口那般容易掩盖的了。而且毕竟是人为的，一但警察局抽丝剥茧……
宋锦茹睁开眼睛，睫毛随着眼睑颤动。
不能再冒险了。
而且还有月影，真的被告到警察局，她能保证不供出去么？不能，她应该是不会的。毕竟她还有丈夫孩子，供出自己这个主谋，她还能逃脱一命。
怎么办……
……
“七姨娘的病时好时坏，我都不敢让同学来家里玩了，怕吓到我同学。而且要是被同学们说出去，也太丢人了。”
……
脑海里忽然闪现毓芳之前的话，甚至那埋怨的语气都犹如就在耳边。宋锦茹想了又想，这件事情一旦败露，不仅自己的名声毁于一旦，遭娘家其他姨娘和姐妹的嘲笑，女儿毓芬以后还如何能在娘家立足，毓芳还怎么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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