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蕴姐。”邓书宁轻轻敲了敲门。
张芝蕴着一身绣有几枝银色素眉的墨色旗袍，坐在床边审阅账本。听见邓书宁的声音，便放下手中的账本，走了出来。
“你来了。”张芝蕴自然而然地一笑。
“嗯。”邓书宁进了门，她着一身雏黄色旗袍，上面绣有点点浅绿碎花，显得清艳娇媚。
邓书宁看向张芝蕴，浅浅一笑。“我在屋里待着无聊，找你聊聊天。”
张芝蕴关上了门，回头看向邓书宁。“怎么，睡不着?”
“是啊，”邓书宁笑意盈盈，“你呢?快九点了还亮着灯，也没睡？在屋里干嘛呢？”
“哦，平时这个点也睡不着……”
邓书宁边说边溜达，一眼便看见了床上的账本。刚回头，差一点撞到了张芝蕴怀里。
“慢点。”张芝蕴拉住邓书宁。
邓书宁有些羞涩，微低着头。
她抬起头看着张芝蕴，眼神中似有不解。“芝蕴姐，那是……账本?”
“嗯。”看着账本，张芝蕴点点头。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她抬头看向邓书宁。“程府的家业一日不在育康手上，我就得为育康多做些打算。”
她拿起账本，语气沉着冷静。“至少得清楚程府的家底和账目上的往来。”
邓书宁点点头。
张芝蕴继续道。“宋锦茹虽说是宋家的二小姐，但她娘是宋府三姨太，所以算得是庶出。十多年前她娘死的时候，我已经嫁入程府了，所以知道的也多一些。自从她娘死后，这些年也没见她与娘家其他的人有什么往来，言语间也能感觉到她对娘家的淡薄。所以，她贪钱给娘家不太可能，但至少给毓芬毓芳两个女儿多留些钱还是有可能的。”
“那她就没有什么一个房里的兄弟姐妹么？”
“没有，”张芝蕴摇摇头。“宋府三姨太只生了她一个。”
邓书宁想想，“以前只听曼妮姐说过宋锦茹是宋府的二小姐，还真不知道她是庶出。可就算是庶出也没什么吧，宋府又不是皇族，要继承什么皇位。不过宋锦茹的做派风行，一向大气得体。我以前一直以为她是宋家大太太生的。”
张芝蕴微微一笑，“这便是她希望别人以为的。宋老爷大太太那房的两个女儿嫁的也是非富即贵，而另三个是姨太太所生的女儿，嫁的就仅是小富即安的家庭。我想处在那样的氛围中，宋锦茹的心态多多少少也是有些不同的。”
“要我说，这还要在于自己。”邓书宁坐在床边，看着站在一旁的张芝蕴说道。
“我们乡下普遍还穷呢，一年到头，交了佃金，有时候连稀的粥都喝不上。所以也有那仗着穷就小偷小摸的，但也有即使穷也穷的有骨气的；有爱背后嚼舌头或骂人撒泼打滚的，但也有人说话做事都文质彬彬的。所以我觉得还得看自己内心。”
看着邓书宁，张芝蕴故意打趣她。“那你在乡下时常撒泼打滚还是文质彬彬的。”
被人打趣地有些害羞，邓书宁脸色微红，她眼神灵动，看向张芝蕴，挑挑眉，狡黠的一个甜笑。
“你猜?”
张芝蕴看着邓书宁淡淡笑着。“你倒不像那能骂人撒泼的。”
“你还挺懂我。”邓书宁低下头，笑着说道。
邓书宁抬起头看向张芝蕴，孩子气般地唠家常。
“不过在乡下时我倒见过我娘和别人打架，倒当真吓到我了。是和另一个年纪和她相当的女的吵起来的，我娘吵的啊不依不饶的。”
邓书宁笑笑，“其实她都已经占上风了，就是不让劲儿。我想反正我娘也没吃亏，就和两方家人一起劝她们。”
邓书宁杏眼微圆，她继续道。“可是后来吵了好久，我去拉我娘她都不让。那场面我都可怜那大娘……”
张芝蕴被邓书宁说学的逗笑了，邓书宁看见她笑了也不禁笑了起来。相视一眼，邓书宁羞涩的止住笑意。
“所以你要先了解情况?”
邓书宁拿起账本，看着张芝蕴。她一向钦佩张芝蕴这巾帼不让须眉的理性和运筹。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那，账房那里同意给你拿这账本?”
“嗯，我跟账房的主管要的。”
“但现在还是宋锦茹在主管着程府的账务和生意，你不怕……”
张芝蕴神情自若。“可他们也很清楚，不久的将来，程府真正的主人是谁。”她淡淡笑笑，“你放心，我都叮嘱安排过了。”
“哦。”邓书宁点点头，她一向操心敏感。
“不过下次有人进来，记的提前藏好，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张芝蕴将账本放在一边。“我自然知道。”
她看着邓书宁笑笑，“不过我听出来了是你的声音。”
邓书宁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你可以不让我知道的。”
“为什么不让你知道?”
“因为……”邓书宁一时语噎，她浅浅一笑，弯出两抹多情娇俏的卧蚕。看向张芝蕴，反问道。
“那今天要是曼妮姐来的呢？”
“得藏。”
“要是育康呢？”
“虽说是为他好，但……也得藏。”
“那……”
“是育廉的话，也得藏。”
邓书宁被缓缓逼得靠在床帐上，看着张芝蕴的眉目，玩笑道。
“你都想到我问什么了。”
张芝蕴看着邓书宁，微微一笑。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
连续几个月的梦魇，加之对儿子育庆的忧思，以及对谷雨晨母子之死的后怕。宋锦茹不仅身体越发虚弱了，精神状态上也变得越发神经质，平时很容易忧郁、发火。几个月的时间，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少吃些螃蟹！”晚饭时，看见女儿毓芳吃完了两只螃蟹，又要拿起一个，宋锦茹训斥道。
“吃那么多凉的，小心伤了你的身体！”
虽说是劝解的话，但宋锦茹的语气很是强硬。另一边毓芳也知道自己的母亲最近身体不太好，脾气也大了许多，也不敢顶撞她。就讪讪的放下了手中的螃蟹，眼神又怕又委屈。
“大娘，毓芳妹妹多吃只螃蟹没事的。”育康在一旁说情，语气恭敬有礼。
“这姜醋是热性的，一寒一热也就抵消了。而且毓芳妹妹最爱吃螃蟹了，这时候的螃蟹又最肥美，所以她才忍不住吃多了些。”
“嗯嗯……”毓芳见哥哥育康帮自己说情，又馋着想再多吃一只，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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