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外面现在总有些风言风语说……”
月影有些犹豫,看着宋锦茹的脸色,没敢继续说下去。
“说什么?”
宋锦茹坐在书桌前,抄着佛经。
“说,”
月影看了宋锦茹一眼,“育庠少爷是大少爷的儿子……”
“岂有此理!”
一声呵斥,宋锦茹一把将笔摔在了桌子上。
“谁说出去的!育庆死了都不让他安生么?!”
月影有些被吓到,回道。“就这一两个月的事儿,之前咱们做的也都很隐蔽。我想,应该是前两个月,大少爷去世时在病房说的那些话,让他们揣测到了。”
“我不都和他们说是育庆病糊涂了,语无伦次了么?”
宋锦茹眉头深锁,白皙且微松弛的脸上挤出了几条川字纹在眉中。虽然才四十一岁,但自从程育庆去世,宋锦茹便更显老了,有一些疲态,没了往日的精神头。
“毕竟人言可畏,一传十十传百的。其实前一个月,月影就听说了,但只是寥寥无几的传闻。而如今却有些愈演愈烈的势头了。”
月影在一旁,试探性的继续说道。
“太太,您说……会不会是其他两房姨太太传出去的?”
“不会。”宋锦茹想了想。
“育庆已经去世了,就算出了这样的传言,那两房也获不了什么利益。反而还会因为坏了程府的名声,影响了家里的生意。”
宋锦茹微眯着的眼睛透出一丝阴冷不甘。
“以后的家产都是张芝蕴那两个儿子的,她不会那么傻。”
宋锦茹抬起眸子看向外面,“至于邓书宁,连个孩子都没有。虽然听说她家这几年不必再靠她贴补了,但她下半辈子不还是要靠着程府过活的?她们两个人,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那,那就是……”月影想着。
“月影,你等会儿去寒山街的金海法律事务所,找他们的金牌律师何律师。”
宋锦茹看向月影,“他是咱们程氏公司外聘的律师。你带着何律师去一趟马场和医院,告诉他们,要是再发现外界传闻不止,就寻根溯源追究他们的诽谤罪!”
宋锦茹的脸气得涨红,回过头,坐正身子。
“告诉他们,我不听任何解释与难处,怎么传出去的就怎么传回来,否则就等着吃官司吧!”
“是。”
“记住,不必跟他们客气。育庆死了,我不能让他身后也不安宁。”
“月影知道了。”
——
“芝蕴姐,你听说现在外面传的了么?”
邓书宁看着一旁坐着的张芝蕴。
“嗯,”张芝蕴点点头,“听说了。其实那日育庆在病榻上说的话,也让人猜出大半了。”
“可是后来……宋锦茹不是说是育庆说的胡话么?”
“呵,”张芝蕴轻笑一声,“若真是说了胡话,育庆又何至于愧疚至死。”
她看了看远处。“宅门院里这样的事情本就不少。”
邓书宁低头看向别处,有些失神。
“对了,”邓书宁抬起头看着张芝蕴问道。
“那她会不会怀疑是我们传出去的?”
“应该不会。”张芝蕴想想,摇摇头。
“以我们现在的处境,传出去这样的事情对我们百害而无一利。”
“这倒是,”邓书宁点点头,分析道。
“育庆都已经去世了,出了这样的传言,对大房那里的宋锦茹和毓芳也没什么大影响。她应该也会想到这一点,所以就不会怀疑是我们在背后使绊子了。”
“嗯。”张芝蕴点点头。“宋锦茹那边应该不会怀疑我们。我想可能是当时病床里的其他人传出去的。”
张芝蕴看向邓书宁,柔声宽慰。
“这就与我们没关系了,你不必忧心。但是,”
张芝蕴握上邓书宁搭在桌子上的手,“毕竟同一屋檐下,我们也要小心为上。”
“嗯。”
邓书宁淡淡一个甜笑,气质温婉贤惠,与张芝蕴相视无言。入夜的灯影摇曳,显得气氛格外安祥平和。
邓书宁眉目深锁,担忧之情溢于言表。“对了,也要看好育康育廉,我怕她会对育康育廉……”
“不会的。”
张芝蕴摇摇头,运筹帷幄。
“相反,她现在最怕的便是育康育廉出事。”
“嗯?”邓书宁不解的歪头问道。“为什么?”
张芝蕴看向远处,神色平静。
“程府这么大的企业,没有了子嗣继承,就得托管给乡下的程氏祠堂。”
邓书宁若有所悟。张芝蕴继续道。
“到时候这程府的万般家产还不知道被程祖佑的哪个远方侄子、侄孙继承去了。而那些人相较于育康育廉,当然是更不受宋锦茹这个程府大太太的管教了。”
“宋锦茹才不会吃这样的哑巴亏。”张芝蕴轻笑一声,看向邓书宁。“所以她现在最不想的就是育康育廉出事。”
邓书宁点点头,“原来如此。”
“丈夫、儿子,这些宋锦茹最看重的人都已经离她而去了。我想,现在的宋锦茹,最大的希望就只有好好维持程府的生意,到时候多给自己女儿留些嫁妆和贴身财物罢了。再就是……”
张芝蕴看着邓书宁,淡淡道。“坐稳程府主母的椅子。”
——
“哇哇哇……”“还我命来,你个毒妇!”“娘,您为什么要害死我的儿子呢?”“奶奶……”……
“啊啊啊!”宋锦茹大喊着从梦中惊醒。
刚反应过来是场噩梦,一旁的时针忽的撞了一下,又惊到了惊魂未定的宋锦茹。
才晚上十点。
宋锦茹擦擦额上的汗,身后背上的虚汗粘着睡衣,感觉有些发凉,她也没心思去顾及。发丝散乱着,宋锦茹焦虑的捏紧被子,最近几个月都是如此多梦,扰得自己终日终夜心绪不宁。
一行泪落下,在无灯的夜晚中显得那样苍白无力,也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愧疚,亦或是遗憾、悔恨和思念。宋锦茹披上被子,将自己紧紧地裹起来,头靠在床边,就这样一坐坐到天亮。
——
“太太,”梳妆台前,月影给宋锦茹梳着头。
“您最近的气色是越来越差了,用不用再请一个医生来?”
“不用了。”
宋锦茹叹口气,失神的看着一边。“都请了两个郎中了,药也喝了不少,来来回回也不过是那些个宁神舒气的药材。”
宋锦茹看着镜中的自己,自从育庆去世后,自己衰老的极快。才四十一岁的年纪,现在简直像五十多岁的人。
“这是心病,吃药没用。”
“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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