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澡间里面有水,你进去洗一洗,把衣服换了,一身脏兮兮的,沾血蒙尘,官兵进来一见到你这种行头,就知道你是他们想抓的钦犯了。”钟绮芙见柳木怔怔地站着,忙教他入澡间,换了行头。
柳木一听,有意识地低头看了一下,这才知道自己一身是血渍,想必是接袁督师首级时弄成的,这样子不用别人盘查,老远都能闻到血腥的气味。
“可我没带衣服,如何换?”
他讷言,颇是难为情,因为天气不冷,作案前换了一袭黑衣,里面仅有一条裤衩。
书寓里也没有男人的衣服给他换上,怎么办呢?钟绮芙也犯难了。
“那就不用穿衣服了,洗干净后就上床。”看来只有这个不是方法的方法了,她脸一红,果断地道。
上床?柳木一脸愕然,犹豫不决。
这时,大街小巷的狗吠了起来,踢门声、吆喝声,此起彼落,显得乱哄哄的。
“快点呵,一个爷们如此婆婆妈妈的,再拖下去就等着人家来抓你了。”钟绮芙急了,不顾得羞臊,把他拖到澡间,强行地扒下他的衣服。
到了这份上,他无计可施,只好照着她的话儿去做了。
待柳木洗澡后上了床,钟绮芙心细,将他的衣服洗去血渍后再折叠,压在马桶的下面,如果不是这样,陌生人一入房间,还是有可能闻到血腥的气息。
接下来,她抺了地板,点上一炉檀香,用氤氲之香气,清除房间里的异味。
然后,她轻纱薄衣,依偎着柳木躺下,香唇在他的脸上额上乱吻,或深或浅地留下唇红。
最难消受美人恩,香艳骤然袭至,柳木的鼻孔几乎成了小喇叭,只有出气的份儿了。
“喂,不准歪想哈,只因你的尊容上了皇榜,我才用唇红把你打扮成花和尚,使他们辨认不出,曾经听一位官员说,床上的事儿是真或假?一摸褥子的温度就知,大凡六扇门办案的人都是惯用这种手法,所以我就穿成这个样子躺下了,为的是演戏给他们看的。”钟绮芙气吐若兰,道。
哦,原来是这回事,害自己差点亢奋得犯心脏病晕死过去,柳木闻言,不禁为自己刚才的心猿意马感到羞惭,也被这个女人缜密的心思所折服,看来,下面的剧情更精彩。
不可避免的拍门声终于响起来了,钟绮芙装出被别人惊扰清梦的样子,骂道:“天还未亮,哪个短命鬼催命鬼上门?还让人家睡不?”
“我们是五城兵马司的,奉旨查拿钦犯,再不开门,我们就砸了。”门外传来衙差恶狠狠的声音。
五城兵马司属兵部管辖,即是中、东、西、南、北五城兵马指挥司,正六品衙门,各设指挥1人,副指挥4人,吏目1人,负责捕贼、治安、火禁及疏理泃渠街道等事,相当于现在的北京市卫戍区或公安局的职能部门。
柳木一听,按住藏在褥子底下的香魂断刀,自忖若是暴露,即杀死这帮狗养娘的,拒捕而逃。
不过,穿着一条裤衩在大街小巷上裸奔,会不会让人误认为这是摄制组正在拍摄一部“铁警追捕淫贼”的狗血激情片?若是这样,自己肯定是一夜网红的。
“什么五城六城?姑奶奶只晓得五鬼六害。”钟绮芙打开门,伸着懒腰,打着呵欠,道。
“臭女人,胆敢侮辱公差,活得不耐烦了?”一个不知是新兵蛋子还是从别的城区临时借调而来的衙差,平时在老百姓面前作威作福惯了,不满钟绮芙的口吻,便破口大骂。
青楼女人干的是卖笑营生,最讨厌别人骂自己是臭女人。只听得“啪”的一声,钟绮芙粉脸凝霜,扬掌打过去,重重地赏了他一记耳光,骂道:“他妈的你睁开狗眼看看姑奶奶是谁?信不信我现在就阉了你。”
猝然挨了这个臭婆娘的一记耳光,这衙差恼羞成怒,正待发作,没想到另一脸颊又被人狠狠地掴了一掌,这一掌的力度比刚才挨的那一掌还大,直打得他眼冒金星。
“你丫的瞎了你的狗眼,连钟小姐你都敢欺负?嫌命长是不是?滚。”
掴他这一掌的是兵马司指挥使杨钦,他骂罢转身对钟绮芙满脸陪笑道:“小的奉旨缉捕朝廷钦犯,圣命难违,不得不例行公事。”
“杨大人既是奉旨办案,那就进去搜查吧,说不准我的书寓里藏着钦犯。”钟绮芙冷哼一声,作出请进的姿势。
杨钦刚进去两步,冷眼瞥见昏暗的烛光下,一个男人睡在床上,脸朝里侧。
他忙收住脚步,一想到钟绮芙刚才应话时那种冷漠而高傲的神情,不禁吓得冒出一身冷汗。
他是五城兵马司最高长官,自然懂得青楼的规则,能和花魁一起过夜的男人,不是公子王孙,就是名公巨卿,自己这个六品小京官能惹得起吗?
瞅瞅里面,没有什么可疑的迹象,于是,他惶然地退出门外,顺水做个人情,谄媚讨好道:“钟小姐说笑了,谁不知道您名动公卿,哪能和钦犯沾上关系呢?刚才属下鲁莽冒犯于您,多有得罪,回府后我会重重地惩罚他,为你出一口恶气。”
“还算你识趣,不然明天脑袋搬家了,还不知道是啥回事?”钟绮芙见他胆怯了,又怕他起疑心,去而复回,忙拿话吓唬着他。
“钟小姐教训的是,在下不敢,公事在身,暂且告退,改日登门赔罪。”杨钦一听,双腿发抖,忙点头哈腰,躬身而退。
嘘,有惊无险,总算顺利糊弄过去了,钟绮芙绷紧着的神经总算松驰下来,她轻拍胸口,关上门,坐在床沿上,问柳木道:“你怕吗?”
“我不怕,若说怕,就是怕连累了你,现在他们撤了,我也该走了,大恩不言报,后会有期。”柳木说着拿剑起身,欲下床。
“看你穿成这个样子,敢出门吗?你呀。”钟绮芙忍俊不禁,道。
柳木一听,顿时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瘫软了下来。
“看情形这次缉捕行动会折腾些日子,你暂时在这里住上几天,待风声过后再走吧,先睡一会,待天亮我上街给你买几套衣服。”
钟绮芙真的是犯困了,躺下来说着说着就打起了轻匀的鼾音。
此时的柳木睡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好面壁坐禅,如老僧入定。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待钟绮芙醒了过来,上街给他买回衣服,穿上后才不至于那么尴尬。
衣服甚为合身,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制的,玉色布绢,圆领宽袖皂缘,皂条软巾垂带。
正是人靠衣裳马靠鞍,穿上新衣的柳木显得精神气十足,如清新的绿竹,有着独特的空灵与俊秀。
他本来就是一个美男子,一身武林绝学使他并不随着岁月的流逝而老去,脸上没有一丝皱纹,身上没有一点赘肉,乍看还是一个仅三十出头的男人。
可以想象,他年轻时是一个足以让美女疯狂的帅哥,钟绮芙怔怔地看着他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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