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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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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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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白翌摇头:“儿臣不知。”

    白烈向来不爱卖关子,直言:“事关千载一逢的七十二国会武一事。”

    白翌目光一顿,对此了然于心。

    目前三界各位其主,天界之尊穹炎,海界之帝歌宁,陆界之皇白烈。

    别看白烈平时比较随性,但他却是名正言顺的“陆皇之皇”。

    白翌出生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的父君其实是个大佬,不仅仅是影国国君,还是让七十二邦国俯首称臣的“陆皇陛下”。

    天界改朝换代秉持的是“杀尊者为尊”这条先例;海界遵从的是传位制度;至于陆界之主,便是要拿实力说话。

    举行七十二国会武,表面上是探测各国实力如何,其实真正目的在于筛选陆皇。

    权倾陆界万人之上的陆皇,必然拥有让七十二国信服的实力,才足以让七十二个邦国心悦诚服。

    他的父君白烈,正是上一届在七十二国会武中拔得头筹,赢得第一名的获胜者,顺其自然胜任了陆皇之位。

    每逢一千年,七十二邦国都会派出皇族中年龄未满一千二百岁的年轻精英,上九凌坛参加会武,比试一番,刷新各国排名。

    前后十万多年来,会武已经持续了上百届。南霄影国已经连续五万年都稳居榜首之位,傲视群雄。影国国君,连续五十代都是赢得会武第一名的陆界之皇。

    去九凌坛参加会武的,都是每个邦国的皇族年轻精英,年龄限制在八百岁以上一千两百岁以下。

    无论输赢荣辱,都代表他们身后邦国实力的强弱。

    这便是七十二国会武的由来。

    白翌今年已有八百二十七岁,足以有资格参加会武。

    “儿臣这几百年来在学宫潜心修炼。”白翌胸有成竹,“就等七十二国会武之日。”

    “你资质极佳,天赋异禀,短短十年便将星盏剑熔炼骨血。”

    白烈开始码牌,神色十分赞许,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语重心长:“为父不曾对你要求严苛,你却从不松懈怠慢。修行从来不易,这些年辛苦你和夜离了。”

    白翌挠了挠头,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这都是我应该的,做自己喜欢的事,再是辛苦也是值得的。”

    夜离没有说话,她很少与除了白翌以外的人说话。即便是当着影君陛下的面,她也不苟言笑。所以在一群人的交谈中,她都会选择沉默。

    “你还太年轻,此次七十二国会武,咱们影国也不一定要取得第一。胜败不重要,你的安危要紧。”

    “年轻不代表我实力不行啊。”白翌熟练地码着牌,神色坚定,“影国几万年来是第一,以后,也必然是第一。”

    旁边的茹漓温和一笑:“这一点你倒是和你父君一样。”

    茹漓将一条银色的坠链从怀中拿出来,坠链之上,栓着一颗白色的镂空珠子,在珠子中心,包裹着一颗碧绿色的种子,种子散发着白色光芒。

    “你可知这是何物?”

    白翌不假思索:“尧光莲子。”

    “不错,这正是尧光莲子。”

    “尧光莲乃我影国至宝。苍巅之上,那片尧光池的安危关系影国存亡。”白烈郑重其事,“你记住,尧莲开,则影国盛,尧莲萎,则影国亡。”

    白翌当然知道尧光莲对南霄影国的重要性。影国人若是没有经过尧光的普照,他们身边的影子便永远不会成为影灵。

    白烈看着石桌上码好的四方竹牌,目光精锐,仿佛在看着地图构造:“为父身为陆界之皇,南霄影国尊为七十二国之首,比任何邦国的实力都要强大。”

    “也正因如此,在这背后,不知有多少人想推翻影国。”白烈深深叹息,“看似安居乐业的南霄城,实则危机四伏啊。”

    闻言,白翌目光沉静,正襟危坐:“我知道的,父君。”

    白烈伸手拿起一块竹牌放在自己面前:“摸牌吧。”

    对于这个正经不过一时半刻的父君,众人都已经习以为常。

    夜离默默无言,开始自顾自的摸牌。

    茹漓则将那条镶嵌着尧光莲子的坠链戴在白翌的脖子上:“这是我和你父君在莲池为你摘的莲子。它长明不灭,能驱赶黑暗。你戴在身边,夜离便会一直守着你。”

    影国影灵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只能在有光的情况下现身,在黑暗的地方,则会消失。

    沉默不语的夜离开口说话:“陛下皇后放心,夜离定会一直守着太子殿下,视他如己命,护他如护心。”

    夜离虽然身为女子,看起来弱不禁风,但她的目光却坚定如铁,背脊直挺。

    白翌心中一暖,在保护他这方面,夜离从来都不会开玩笑。

    “这几日你们就别去学宫了,留在宫里吧……咳咳……”话说到一半,白烈忍不住咳嗽起来。

    白翌神色一紧,放下手中竹牌:“父君可是染了风寒?”

    茹漓倒一杯水,递给白烈:“他这风寒已是老毛病,每到换季就会复发,过了这半个月也就好了。”

    “小小风寒,不足挂齿。”白烈喝着茶水,缓解不少,继续摸牌,“我们继续。”

    “……”

    一把牌打完后,白烈终于如愿以偿的赢了一局,高兴得合不拢嘴。

    茹漓一时无语,赢牌的过程以及战胜自己儿子的成就,够他在白月面前吹几天的。

    白过隙,天空蔚蓝。

    “父君,今日在皇城中,我们撞见白齐将军要对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下杀手,被我及时阻止了。”牌也打完了,白翌终于有机会说出今日之事,“白齐说是您的意思?”

    白烈把玩着手中竹牌,老练精湛的目光扫白翌一眼,不答反问:“你又拉着夜离溜出学宫了?”

    白翌也不反驳,坦然点头:“嗯。”

    “长本事了!”

    “您别岔开话题,儿臣问您呢。”

    “的确是本君的意思。”白烈喝着冒着热气的茶,“你是想问为什么本君只将那些触犯国法的人关起来,却要杀他们的孩子,是吗?”

    “就因为他们的孩子长大了不会有影灵吗?”

    “不错。”

    白翌辩驳:“您把那些通奸之人关押十年二十年甚至囚禁永生都说得过去。只是,他们犯的错,为什么要让那些孩子来付出生命的代价?”

    “因为这是国法。”不知不觉,白烈一丝不苟起来,脸上的笑意逐渐落下。

    海棠树叶一阵窸窣,微风拂面,带走燥热的空气。

    “父君难道不觉得这个国法太过于不留情面吗?”

    白烈放下茶杯,神色淡然:“明知不可却还要以身作则,杀他们的孩子,便是明知故犯的代价。”

    白翌蹙着剑眉:“可那些孩子是无辜的,就不能网开一面?”

    清风吹过,惹来海棠树几片黄叶飘落。

    白烈神色肃然,不容置喙:“孩子的确无辜,可他们终其一生都没有影灵,这便是罪该致死!”

    一片寂静。

    白翌深深呼吸,凝视白烈片刻,说出自己心中一直都想说的话:“父君,您难道就没有想过,这样苛刻无情的国法,应该是被废去的吗?”

    “砰!”的一声。

    白烈突然将手中的竹牌一砸,怒喝:“你的意思是,要纵容那些人偷情生欢?好让这种伤风败俗之事闹得满城风雨?试问影国颜面何在!”

    两个都是倔脾气,茹漓皱着眉:“你们两个怎么一见面就吵!”

    “父君以为,杀一儆百就能阻止影国这样的作为?”白翌早就察觉到白烈的隐忍的怒气,却还是坚持自己的原则八风不动,“可父君你知道吗?在这冰冷无情的国法之下,会有多少无辜的孩子惨死?”

    “你懂什么?”白烈强行冷静下来,“背地里偷情,在黑暗中趁着自己影灵消失,与别的人寻欢作乐。这是对自己影灵的不尊重,对自己影灵的背叛!你有没有想过影灵是什么感受?”

    争执这样的话题的确有些尴尬不合时宜。

    白翌并没有回避,站起来,目光坚定看着白烈,“至少放过那些无辜的孩子,杀了孩子也并不能改变什么。”

    他颔首,神色坚决:“还请父君,废国法,另立国策。”

    “你!咳咳咳……”白烈简直被气得七窍生烟。

    茹漓又给他倒一杯茶水,白烈并没有喝,咳完了,恨铁不成钢一样看着白翌:“你根本什么都不懂!此事事关影国社稷,本君不杀那些私自偷情之人,已是法外开恩!咳咳……”

    “行了!”茹漓最见不得这两个人吵架,皱眉轻喝,“你们都别说了!”

    白翌看着白烈咳得难受,欲言又止,若是按照从前,以他的性格,定然要与父君争个谁是谁非。

    但见父亲难受的样子,终究于心不忍,不愿再争下去。

    “母后。”白翌对茹漓道,“你好生看着父君,儿臣与夜离先行告退。”

    沉默不语的夜离站起来,朝白烈茹漓微微颔首,然后跟着白翌离开。

    两人离开后,周围陷入安静。

    白烈拍着桌子仍有些火大:“这逆子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茹漓神色无奈:“你就少说几句吧。时间久了,他会懂的。”

    白烈看着茹漓,冷哼:“都是你惯的!”

    茹漓斜视他一眼:“我们就一个儿子,不惯着还能怎么?”

    白烈捏着眉心默然片刻,最后叹息:“罢了,只要他不闹,就由他去吧。”

    现如今,南霄影国的实力凌驾七十二个邦国之上,是三界唯一一个能称之为“帝国”的国度。

    之所以让七十二个邦国心甘情愿俯首称臣,不仅仅是因为影国地大物博,实力强悍,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影国的影灵。

    了解影灵的都知道,影国人的影灵有着刀枪不入百毒不侵的体质,无论怎样的天打雷劈刀剑加身,他们的影灵都不会受伤,更不会流血。

    但凡与他们影灵较量过的人都清楚,影灵刀砍不着,火烧不着,与之厮杀,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在战场上,影灵就像是天生的战神,所向披靡,无人能敌,与其敌对,根本毫无胜算可言。

    在七十二个邦国眼中,没有人是影灵的对手。这也正是影国让众国感到敬畏之处。

    如今的影国就像是一头爪牙锋利的猛兽,一声怒啸都足以让七十二邦国心惊胆战。

    然而,在不为人知的背后,近几千年来,南霄城中,影国人背地偷情的事日益见长。

    黑暗的地方,他们的影灵会消失,趁着自己影灵不在,为了满足自己的一时兴起,与别的男人或者女人苟且偷欢。

    在影国,人与人结合所生下的后代,是不会有影灵的。

    若是每个影国人身边都没有了影灵,在七十二国看来,那无异于是被拔除爪牙的困兽,再如何凶猛骇人,那也不过是空有其表,根本不足为惧。

    所以影国便有了这样一条不近人情的国法——凡是没有影灵的人,一出生便注定是死罪。

    这一方面,危及到影国未来,白烈自然义不容辞站在国法这边。

    然而对于少不经事,不知世态炎凉不懂人情冷暖的黎莲太子来说,国法是刻薄无情的,那些孩子是可怜无辜的,他毫不犹豫的站在了国法的对立面。

    这也正是白烈最不想看到的。

    试想,若是一国太子与国法作对,又将引起怎样的动荡?

    ——

    第二日。

    天还朦胧亮着,黎明的光还没有从远方山脊上探出头来。

    白翌拉着夜离披星戴月的翻墙出宫了。

    若是走大门出宫,必然要绕个十八弯。白翌做事干脆,向来不喜欢麻烦,能走捷径自然懒得多走一步弯路。

    昨日父君咳嗽,感染风寒,白翌是个心细的人,又拥有一颗孝顺的心,见不得父君生病。尽管与白烈争执了一番,但还是决定去一趟火族,找族长要一颗驱寒的火石给白烈驱寒。

    白翌没有声张自己去哪里,若让宫里人知道他的去向,定然会派一支军队护送他。他并非高调张扬之人,有些阵仗,能免就免。

    况且有夜离在身边,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此时已经艳阳高照,荒草丛生人迹罕至的大路上,白翌一边走一边将脑袋搭在夜离的肩上,神色慵懒:“走了这么远,好累,夜离你背我吧。”

    在皇宫中,白翌是太子,行为举止端正,一丝不苟。而私下,当只有他和夜离两个人一起的时候,他就“原形毕露”了。

    相比八百年前那个容易害羞脸红的他来说,现在的他,脸皮经过千锤百炼,早已厚如城墙。

    夜离提醒:“要我直接把你扔去火族吗?省时又省力。”

    白翌整个人搭在夜离身上:“在我累的时候,你总会这样激励我。你叫我怎么离得开你啊。”

    夜离神色无奈,停下脚步,承受着他的重量,推一下,并没有推开这块死皮膏药:“你是影国太子,光天化日的,你这样让人看了,会笑话的。”

    白翌无所谓:“反正出了影国也没人会认识我,笑话就笑话吧。”

    夜离强调:“自己走。”

    “我不。”

    下一刻,白翌突然失去支撑点,脸色一变向前扑去,好在他身手敏捷,反应又快,一个旋转便站稳脚跟。

    而此时的夜离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翌习以为常低头看着自己脚边的那抹影子,欲哭无泪:“我靠一会儿你都不给。”

    “我只强调一次。”变成影子形态的夜离没好气,“你走吧,到了帝焱火山我再现身。”

    白翌无可奈何,只有怄气:“我一个人走,累死我算了。”

    夜离淡然:“死了再说吧,我替你挖坟。”

    “……”

    白翌倒不是真的累,只是想黏着她。这下倒好,便宜占不到,豆腐吃不着,连油也揩不到了。

    南霄城距离帝焱火山中间隔着五十多里路,这点路程对于白翌来说微不足道。

    不出半日,白翌和夜离已经来到火族的门口——帝焱火山脚下。

    抬头望去,眼前这座挺拔的火山由大至小,如利剑般的直插霄,山上没有树木花草,被代替的是滚滚岩浆与火红的岩石。

    这是一座活火山,随时都有可能熔岩喷发的火山。

    白翌还未上山,空气中炽热的灼浪已扑面而来,夹带着浓烈的岩浆味。若是寻常人,根本无法靠近这火炉一样的山脉。

    白翌是修行之人,自然无惧这些。而夜离更不用说,她身为影灵,天生感受不到任何温度,哪怕身处火海,对她来说也若无其事。

    两人相看一眼,往火山走去,即刻便触动火族结界。

    “来者何人?”一声喝问传来。

    白翌寻声看去,只见一个裸/露着上半身,满头红发的火族男子向他们走来。

    白翌不再死皮赖脸搭着夜离,神色自若,礼貌回答:“在下南霄白翌,想面见火族族长。”

    那红发男子有些出乎意料,仔细打量一遍白翌与夜离。见白翌一身素白长衣曳地,衣袖纹理如龙似凤,龙凤一样的纹理是只有皇族才有资格穿戴的。

    他沉吟片刻之后,恍然:“下可是邻国的黎莲太子?”

    南霄影国的东边是帝焱火山,两者距离很近,可以算是邻居,故此,火族人便把称南霄影国称之为“邻国”。

    “正是。”

    红发男子神情恭敬:“没想到竟是黎莲太子大驾,有失远迎,我这就去叫族长大人出来迎客。”

    白翌罢了罢手:“不必麻烦族长亲临,我此番前来,是有事相求。你带我们去见族长吧。”

    红发男子倒也顺其自然,做出个“请”的手势:“两位请随我来。”

    白翌与夜离跟随红发男子的步伐,登上这座火山。

    帝焱火山是这个世上最大的火山,同样也是五族之一火族的领地。火族人世代守护在此,维护世间火系元素的秩序与平衡。

    金木水火土,这五系元素在世间缺一不可。

    来到火山口时,迎面而来的风是燥热的。白翌如同置身鼎炉一般,口干舌燥,奇热无比,好在他定力非凡,除了额头有些许细汗,倒也看不出哪里不妥。

    不过他再如何镇定,都逃不过夜离的法眼。

    在火族人看来,白翌置身火炉仍然毫无压力,修为当真了得,不愧是南霄影国太子。而在夜离看来,那张从容不迫的面容下,是被烈火蒸发得干裂的旱地,裂痕累累。

    他不愿在任何人面前示弱,这一点夜离心知肚明。

    红发男子对着火山口之下的滚滚岩浆大喊:“族长大人,你还在吃饭吗?邻国太子来了,有事找你,快出来一趟。”

    红发男子通知完后,便自觉离开了。

    火山口下岩浆滚滚,火舌肆虐,如同沸水一般冒着气泡。

    两人等待片刻毫无动静。

    “小火球,好久不见呐。”一个沉稳的声音从火山口下传出,随即,只见岩浆翻滚,数丈高的火舌拔地而起,如同火山喷发。

    一面铺天盖地的火墙在白翌夜离面前猛然升起,携带着足以燃尽千山的火势向他们席卷过来。

    火红的烈焰将两人的脸庞映得通红。

    白翌站出一步,将夜离挡在身后,他目光沉静,临危不乱,双手白光散发,神色一凝,徒然将手插进火墙之中,随即大力一撕。

    白翌双手一展,信手一挥,庞大的火墙像是一张薄纸一般,被生生撕裂,化成金光闪闪的火星子四溅开来。

    “鲁安前辈别来无恙啊。”白翌神色带着一丝笑意,弹了弹袖子上的余烬。

    滚滚岩池中,一个身材魁梧的红发老者自火海中走出,手里正端着一碗滚烫艳红的岩浆。

    见到白翌之时,他眼睛笑成一条缝,以一个老者的口吻问:“多日不见,黎莲太子的修为大有长进啊。”

    这个把岩浆当作甘露喝的人便是火族族长,名叫鲁安,是白烈深交的好友,与白烈是一辈人。

    白翌与夜离礼貌行礼:“见过鲁安前辈。”

    鲁安族长神色客气:“两位不必多礼。”

    白翌直言:“近日父君染了风寒,我与夜离此番前来是想在前辈这里讨要一块驱寒的火石。”

    鲁安举杯喝一口岩浆,哈哈大笑:“想不到,老白也会有感染风寒的一天。殿下千里迢迢来此为他讨要火石,真是贴心又孝顺啊,老夫我做梦都想有你这么一个儿子。”

    白翌微微低头,每当有人夸赞他的时候,他总会有些不好意思。

    “二位请随我来。”鲁安带着他们往火山口下走去。

    更加燥热的空气扑面而来,眼前的火山就像是一方烧得旺盛的鼎炉,灼热无比。

    鲁安来到一池岩浆面前,只见岩浆中,正燃烧着许多红亮的火石。

    “这些便是可以驱寒化冷的火石,殿下想要多少,随便拿。”

    眼前烧得通红的火石,光是看着,都觉得烫肉。

    白翌伸出手来,指节分明的手覆上一层淡淡的白光,像是戴上一双透明的手套。

    这是影国的一种术法——亡影之手。

    亡影之手专治各种花里胡哨,可擒拿一切无形之物。

    就比如刚才的火墙,火是无形的,无法触摸,但在亡影手下,一切虚无缥缈的事物,都将成为实物,被牢牢抓在手中。不仅如此,还可以当作隔绝毒物的护手。

    白翌随便挑一块绯红的火石,合力吸上。

    即便有亡影之手,他握着那颗块火石,仍然感觉握着烙铁一般,灼热难耐。

    “殿下将此石放于房间,便可起到驱寒化冷之效。”

    白翌拿着烫肉的烙铁,强忍着不在前辈面前露出半点不适:“多谢前辈。”

    旁边的夜离看着他额头的细汗,以及脖子上微微凸起的青筋,便知道这个人在强忍。

    她二话不说将那火石从他手中拿过:“给我拿着吧。”

    红亮的火石被夜离拿在手中,她神色平静,没有丝毫的不妥。并不是因为她修为了得,而是影国影灵天生无感冷暖,不会伤痛。

    鲁安知道夜离是白翌的影灵,对此他一视同仁,朝夜离微微点头。

    见白翌额头的细汗,鲁安神色关切:“此地极热,殿下不宜在此多留。”

    “多谢前辈提醒,晚辈这就告辞。”

    鲁安慈祥一笑:“殿下慢走。”

    ——

    白翌夜离走出帝焱火山,直径回南霄城。

    夕阳西下,夜幕升起。

    影国的南霄城是一座无夜之城,即便到了夜晚,南霄之巅,那片广袤无垠的尧光莲池,成千上万朵白莲争相怒放,散发出白色的光芒,彻照长夜,驱赶南霄城每一处黑暗。

    整座城池万家灯火阑珊,繁华热闹,在光明之下,他们的影灵便不会消失。

    回城的路上,白翌将皇后给他戴上的尧光莲子取出,露在衣服外面。远远看看去,就像是一个灯笼,照亮方圆几米的道路。

    白翌修为了得,明明可以御空飞回影国皇宫,却选择步行回去。

    他蹭着夜离,一路之上耳鬃撕磨,百般亲昵,黏人得很。也只有在没有人的情况下,两人才会如此卿卿我我。

    茫茫夜色下,一黑一白两个身影粘在一起。

    白翌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无夜城池:“再过几天就是九凌坛七十二国会武的时候了。说起来,九凌坛我们曾经倒是去过一次。”

    夜离目光深黑明亮:“此番会武,你有信心吗?”

    白翌沉思片刻:“七十二国表面上比的是实力,实际上争的是陆皇之位。他们的实力的确不容小觑,尤其是九大强国。不过,我会全力以赴,力争第一。不单单只为南霄影国,这一届的陆皇之位,不管如何我都要拿下!”

    “据我所知,九大强国之中,年过千岁的王孙贵族比比皆是。”夜离扭头看着将下巴搭在自己肩膀上的白翌,“你还这么年轻,不如让我为你代战?”

    “若是你出战的话,那他们还有胜算吗?”白翌摸着她黑亮的头发,莞尔一笑,脸上酒窝梨涡四个窝深陷,“你就在台下看着我就好,打架这种事交给我。”

    夜离问:“你怎知我一定能是他们的对手?”

    白翌看着夜幕之下的那轮皓月:“我们经常在一起练剑,我半分都伤不了你,而你却能伤得到我,你说你厉不厉害?”

    夜离神色有些黯然,似乎并不为此感到高兴:“我们做影子的本就是如此,生来无病无痛,无伤无损。”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在其他邦国眼中,你们是战神,没有人能是你们是对手。”

    “那又如何?”夜离眼底之中,有看不见的落寞,“我们不是人,永远也无法感受到人的温暖与心跳。况且在没有光的地方,我们是会消失不见的……”

    白翌伸出双臂将她拥住,声音低沉:“这样能感受到吗?”

    夜离真实感受得到,将她抱住的那个人透过衣物传来有力的心跳,明明炽热得足以将她蒸发,奈何她却无法体会到来自他的温暖。

    夜离脸上波澜不惊,她不会脸红,看不出什么,其实被他这么抱着,心中多少有些害羞了。试图推开他,即便知道这块膏药是推不走的。

    “夜离……”

    白翌在她耳边呢喃。

    “你又怎么了?”

    他目光深切,意味深长:“有时候,我真羡慕我是个影国人。”

    夜离觉得他多愁善感:“你自己就是,为什么要羡慕?”

    “从我弱冠起,你便跟着我了。八百多年来,我们形影不离,无话不说。因为有你在,我从未尝到过半点孤独的滋味。”

    回想上辈子,他孑然一身,一无所有,死于弱冠之年。

    而这一世,且不提他拥有怎样的荣华富贵,单凭一个夜离,对他来说就已经是上天对他最大的恩赐了。

    他是一个很容易知足的人。

    外族人十分羡慕影国的一点便是,影国人终其一生,无论生死伤亡,都有影灵相伴。

    纵然生老病死,纵然盖棺入土,纵然九曲黄泉,影灵都生死相随。

    世上有一段佳话:因君而生,为君而存,穷其一生,倾尽一世,随君天涯海角,陪君地老天荒,伴君一生一世,无怨无悔,不离不弃。

    说的就是影国影灵。

    再看看自己身边的影子,不能说话,不能哭笑,跟一团黑不溜秋的煤炭一样,比起影国堪比活人的影灵,简直相形见绌,一言难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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