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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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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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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景之气血翻涌,“噗——”不小心又吐出一口血来。以阵灵今日行事,他根本不相信,肖季莲还有活命的机会。

    顺着方才的泪痕又落下几滴,勾起嘴角,“我以为她这样的人才应该留在世上兴风作浪,肆意妄为。到头来,这一切的一切,她都看不见了。”

    我不反抗,不怨怼,不愤怒,等待着你的惩罚,可你怎么走得比我还早呢。

    阳青桦蹲下身,扶住他,“事已至此,节哀。”

    不管是昔日朋友,还是地上躺着的亲妹,都无法挽回了。

    灵稚吸食怨气依旧,黑发在月色中张扬,几缕月光透过弥漫的黑雾洒在了她的身上,一种诡异而别样的美感让人呼吸停窒。

    如果说白日里的精致面容是天使的话,那此刻黑夜里的她无疑就是地狱里食人心魄的妖魔。

    灵稚通过黑灵簪源源不断地吸食着怨气,体内逐渐感受到一股暖流。身体渐渐回暖,再不是那四季冰冷的躯体。

    她随着怨气的指引升空,透过层层黑雾,看着这底下一张张惶恐而又不安的脸,突然倍觉可笑。

    既然你不信我,那我又何必遵守诺言。

    这一切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何必呢,你看看这众生在痛苦中狼狈挣扎,惶恐而又不安,猥琐而又卑下的模样,多可怜又多恶心啊。

    既如此,为什么还要存在呢,肖季莲,这残害你的世界,不如就让我来帮你讨回这个公道,让我来帮你把这个世界上所有恶心而又肮脏的东西都毁了吧。

    也许等魔莲下一次回来带着你这一世的记忆之时,这里又会是另一个天堂。

    “生死不灭,我以我魂祭天地。”

    那怨气黑雾层层包裹阵灵,外人再看不清里面何种情况。

    灵稚闭上眼睛,回想起自己第一次醒来看见肖季莲时的情景,初见时是恐慌、害怕,还有心如死灰。后来交心,偶有笑容。

    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灵稚。”

    “灵稚?为何?”

    嗤笑一声,“生而为灵,弃时仍稚。我给自己取名灵稚,就是要让自己永远记得他抛弃我时的情景。”

    “何必呢?他已经走了,或许你们永远都见不到了。”

    “呵,那你又何必呢,为救一人,毁了自己一生,最后你又得到了什么,你看看自己,落得了什么境地。”

    灵稚将手轻轻搭在自己心口的位置。那是她将这具身体最后一缕魂魄困住的地方,放在心口,才能免受这万鬼噬魂的痛苦。而这缕魂魄已经沉睡,早不知这世间事了。

    当它再醒来时,会是另外一个人。

    灵稚想起那年魔莲来祭阵时的模样。若非她祭阵,若非她为魔莲,又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算计她,让她世世不得安宁。

    一个遭人千方百计地遗弃,一个遭人千方百计地算计。

    魔莲,你看看,终究我们才是一样的可怜人,黄泉路是走不得了,留仙池也入不了,不如你就随我一起飘散在这世间,如何?

    “你生而为恶,我不能留你。”那是阵灵第一次醒来时那个人说的话,她缓缓睁开眼,也只看见了他潇洒撤去的一片衣角。

    “你说的没错,我终是为恶,那便让这世间同我陪葬吧。”

    灵稚慢慢睁开眼,黑色的世间里,她仍旧辨得清楚所有人的神情动作,大抵是在黑暗中呆得太久了吧。

    袖手翻飞,黑雾萦绕,模糊了眉眼。

    “万古如初,愿以神魂灭世间。”

    当初你创下的灭世咒,今日就让我来替你实现吧。

    “灭——”

    一声嘶吼传来,怨气黑雾如同发了狂一样,再不受任何人控制。从阵灵之处爆炸开来,像野马一般奔向远处,脱缰千里万里,所过之处,只留一片弥漫着的黑气,再看不清原来的模样。

    场面上阵阵哀嚎不断,哭叫之声不绝于耳,愤怒嘶喊此起彼伏。所谓人间烈狱不过如此吧。

    玉冬竹痴傻一般站在场地中间,看着这惨烈人间,再看着那黑衣纷飞的女子,“你终是成了魔,而我阻止不了你。”

    他缓缓闭上眼,眼角一滴泪散在黑雾里不见。须臾间,一道金光从体内闪出,人群之中他就此缓缓倒下,人人自顾不暇,未曾发现,他也再没醒来。

    空中突然降下阵阵金色的莲花雨,那一瓣瓣莲花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缓缓落在每一处黑雾侵略过的地方,不过片刻,所有黑雾缭绕之处泛着金光,恢复如初。

    若不是空中阵灵还在,所有人都要以为这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可是灵稚此刻也不好过,一朵巨日莲花,闪着金光就要从空中将她盖下,仿若是压住孙悟空的五指山一样。

    金莲从外将她层层裹住,一层一层,恍若窒息。直至完全包裹住的时候,天空中的黑雾逐渐消散,恍惚间,天光已微明。

    空中金莲聚拢成花苞。

    眨眼间,那聚拢的金莲旁边又闪现了一朵同样的巨日莲花。只是花开满绽,上面站着一个男子,白发白衣,飘飘似仙,可棱角分明,面若阎罗,恍若鬼魔。后边跟着一个浅白衣的女子,一样的冷若冰霜。

    练兵场上所有的人都还处于震惊之中,无人言语,尚不知发生何事。

    只有玉冬来远远看着那站在莲花之中的男子,口中不禁喃喃而出:“是……先祖。”

    他是继任家主后,才有资格见玉家的始祖玉春回的画像。

    这个男子除去发已白,其他的都和那画像中的人一模一样。

    那男子微微转头,看了一眼玉家人所在的方向,看似不过是随便一瞥,可是玉冬来就是觉得他是在看自己,不觉后背发凉。

    男子手中聚起一朵金色莲花,缓缓一托,莲花朝着裹住了阵灵的花苞飞去。渐渐与那花苞的尖儿合在一起,消失不见。

    不过片刻,金色莲花苞便像是成熟了一样,花瓣慢慢打开,脱落。逐渐化为和男子脚下一样的莲花座。

    那莲花中间侧卧着一个女子,白衣亦白发,宛若婴儿初生,渐渐睁开眼。

    女子看着眼前人,嘴角嗤笑一声,讥讽自己也讥讽他。

    那女子才是真正的阵灵,是灵稚原本的模样。看起来极为年少,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年纪,本是柳叶眉带足了风情,可是眼中却挂满了悲情。

    她缓缓撑起自己的身子,嘴角微扬,“你也白了发啊。”

    容颜未老,发先衰。你我再见,已成仇。

    男子刚想开口,可是眼前人就一口鲜血吐了出来,重重地倒在了莲花座上,染红了白衣,弄脏了金莲。

    男子紧皱眉头,想去扶她,可是又想到了些什么,便收回了手,让身后的敛月去把人扶起来。

    敛月将人扶起,看着这颇为稚气的脸庞,又倍觉熟悉。就像是前世都是同一个灵魂一样。

    “你还好吗?”

    灵稚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庞,不自觉就落下泪来,缓缓摸上她的脸庞,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颤着声说:“你比我好,比我命好。”

    “我们认识吗?”

    灵稚缓缓摇头,“你比我好。”她靠着敛月,撑着自己的身体站起来。

    眼角挂着泪,看着眼前的男子,你终究也还是放不下。而我很快就要放下了。

    玉春回,这一次,我终于赢了。

    “仙魔不管人间事。怎么,今日,西方极乐佛祖要破这个例吗?你就不怕遭神域惩罚吗?”

    “仙魔是不插手人间事,可你,是人吗?”男子声音低沉,带着冷气。

    灵稚听见这话,看见这人依旧充满了少年感,又像是回到了当初被遗弃时的模样,不觉笑出声来,“你永远都是这样,按着法则行事,从不逾矩。可是,遇见不平事,又惯会钻空子。”

    “阵灵,你可知你今日犯下什么大错?”

    灵稚冷笑一声,开口道:“叫我灵稚,自己给取的名字,生而为灵,被弃时仍稚。你觉得这个名字可好?”

    玉春回不看她的眼睛,偏过头去,“若你悔改,我可饶你一命。”

    “饶我一命?”

    灵稚看着这地上的密密麻麻的人,他们还活着,还在呼吸,还在说话,依旧恐慌,不安,可是不再绝望。

    灵稚推开敛月,往前走了两步,质问他:“我做错什么了,需要你饶我一命?”

    “嗯?”伸手往下一指,“你看看,他们可都还好活得好好的,我为什么要以死谢罪?你又凭什么饶我一命?”

    敛月听了,眉头一皱,开口道:“你这人好生强词夺理,若不是我们前来阻止,这里就已经是人间地狱了。”

    “你闭嘴!”灵稚回头,眉眼凌厉,“如果没有我,你以为会有你吗?”看上去稚气未脱的脸庞却有着千军万马的气势。

    敛月心中一惊,这和她偶然得见的极乐佛祖生气时的模样好生像,完全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一样。

    “事到如今你还是不知悔改。”

    玉春回的语气就像是自己的选择得到了证明一样,陈述着话语,却冷若寒冰。

    灵稚看着他,“哈哈哈……”疯狂笑出声来,笑得自己身体都颤栗了。泪水落在心口,她摸着和自己共呼吸的灵魂,似乎就此可以获得一些些慰藉。

    心口的灵魂还在沉睡,你我都是一样的可怜虫,灵稚嘲笑着她和自己。

    金莲洗去怨气,却带不走盘踞在心间的恶鬼。没有怨气,她用什么来阻止恶鬼噬魂的痛,疼痛让人失去神志,额头上青筋暴露。

    “啊——啊——”

    接连撕心裂肺的大叫,让下面劫后余生的人都觉得自己的灵魂有阵痛。

    灵稚又吐出两口血,“砰”的一声,重重摔回在莲花座上,这一次敛月没有去扶。

    灵稚看着这白茫茫又带着几点蓝的天空,有些迷茫,眼泪流进发间。

    脑海间又不断回想起那句话,“生为恶灵,必会作恶。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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