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那位大将军是乐正龙牙，你不知道吗？真是孤陋寡闻，跟在他后面的是司乐大人！”
兵部侍郎之女邢胭脂哼！的一笑说道：“还想让他送你花？告诉你，这位大将军有个怪癖。”
“什么怪癖？”众使童围过来。
“他从来不让人碰他的衣袖，你没见他刚才拂开司乐大人的手了吗？”
“哎呀，对呀！对亲妹妹都是这样，那将来合衾的时候，他到底是脱，还是不脱呢？”
“哎呦，你们想多了啊！”
相国之女宸星捏着扇，一扬脸不悦道：“我龙牙哥哥的衣袖，岂是你等可以碰的？”
她扶了扶头上那朵粉牡丹，抖了抖艳紫色的衣裙，“国色天香，懂不懂？你的样貌比得上司乐大人吗？”
“我可是要嫁给皇上的啊！”
邢胭脂正了正水红色的袍袖，扶了扶头上那朵蔷薇，一翻眼珠，“你喜欢龙牙哥哥你嫁去，谁也没跟你抢啊！”
乐正绫一回身，众人忙屈膝行了个万福，嘤嘤叫道。
“见过司乐大人～”
乐正绫秀目往上一挑，冷冷的一甩袍袖，走了。
“唉，小姑子恋兄情结也是有的……”胭脂斜着眼睛，一拉宸星衣袖，“我看好你哟～”
“去去去，别碰我衣袖！”宸星拂开胭脂的手。
“看来大将军喜欢牡丹花，对吧？”有人说道。
“巧了，我乳名就叫牡丹！”
“你看，这花儿开的多艳，以后我的头饰就牡丹花了！”
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蹄子，以后如何管教？！唉，乐正绫垂头慢慢往回走。
犹记得初次在池塘边遇见哥哥，就是因为树上落下一朵花儿掉在水里，她想伸手捞起来，没有够到，花就飘远了。然后哥哥就拿一个竹竿过来把花给勾了回来，还亲手给她戴在头上。
那个时候觉得哥哥好暖心，是她今生唯一的依靠，就像身后这些女孩子一样仰慕哥哥。
漱玉坊后院厢房。
木制回廊上的拉门是打开的，可以看见呈巨字型的庭院里小小的池塘，几朵小巧的青莲盛开。
花香拂面，暖香怡人。乐正龙牙慵懒的斜倚在榻几上，墨清弦端着茶具进来，关上房门跪坐下来，慢慢的洗茶煮茶，然后将小巧的茶杯斟满放在碟子上，轻轻推到龙牙面前。
午后和煦的阳光洒进来，在铺着藤席的垫子上绘出一道柔和的光影。
龙牙慢慢品着茶，喝完一杯，墨清弦给他面前的茶杯斟满。除了墙角小火炉上的水壶盖子噗噗发出声响，四周静谧。
许久，直到日头西斜，地上那道光影挪到对面厢房的花墙上，龙牙才眯觑着眼睛放下茶杯。
在外人看来，龙牙出入青楼的次数颇多，一度被朝中群臣冠以“慕色”之徒，但墨清弦知道这或许是个误会，这里声色犬马美女如，要想拒绝诱惑并没那么容易。
但眼前这个男子跟她从未有过雨，他来漱玉坊大多是这个样子，喝茶聊天，而且绝不让人碰他的衣服。
墨清弦换了个姿势，挪了挪跪的发麻的腿，撤下龙牙面前那杯冷掉的茶，顺势上前欲解龙牙的袍带。
龙牙一挥袍袖拂开墨清弦的手，坐起身向庭院中看去。
“这几年，将军与我却是为何？一点念想都不留给清弦吗？”墨清弦不由悲从中来。
“想是初砚跟将军这几年也是如此吧？白担了虚名，初砚熬不过找了李震岳做靠山，清弦不知还能撑多久……”
“这么多年你还不明白我吗？”
龙牙回过头，淡淡一笑，“我拿你当知己当朋友，不与你亲近，是怕时间久了心生嫌隙……朋友可以做一辈子，情人未必。”
龙牙蹙起眉头看着墨清弦的眼睛，接着说道：“如遇良人你就嫁了，不用在意我。”
龙牙说罢回过头去，远远看见对面厢房的拉门不知何时敞开，几次谋面的那位书生坐在那里，手捧着一本书，不时跟一位老道交谈，还用笔记录着什么，神情甚是愉悦。
龙牙的心情仿佛也跟着愉悦起来，眼角略含笑意。墨清弦见状说道：“那个书生叫言和，是京城洛府的师爷，那个老道是符箓派的掌门玉清道长，也是言和的义父。”
“哦～”
龙牙饶有兴致的收回目光，看着墨清弦，墨清弦接着说道：“曹鸿年已经跟洛府联手给朝廷运送贡品和粮草，将军以后少不了要跟这位言和公子打交道。”
龙牙挑起眉头抿起嘴，又看了对面厢房一眼。
“将军放心！这位公子自小父母死于疫病，跟着老道游四方，以为寺庙画神像、写字符、做道场为生，也算是身世清白。”
龙牙从怀里摸出锭银子放在墨清弦手边的席子上，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袍袖。
“乐正府不是礼部，我不想阿绫参与选秀的事……”说罢推开房门走下楼梯，徒留墨清弦呆呆杵在原地。
言和看着对面厢房乐正龙牙离去的背影，对义父说道：“没想到龙牙居然喜欢这种地方，这也算是附庸风雅吗？”
玉清笑道：“你不是如今也常来这里？鼓谱写好我带回去给叶清道长，八月十五中秋祭祀这场法事，她向司乐大人推荐了你，就由你来做这场法事。”
“我来做？！朝廷的祭祀大典，叶清道长真的让我来做这场法事？”言和惊讶的睁大眼睛。
“对啊，人家要年轻英俊的后生，不要我这个老头子！”玉清手捋长髯哂笑道。
“那我还是亲自跑一趟玄都观，这套鼓谱和乐曲部分虽然是爹爹生前留下的，但我还加了一些东西在里面……”
言和笑着用手握紧簿子放在胸前，须臾间泪湿了眼眶。
“爹爹和兄长离开我有七年了……有时候真的不敢想，要是他们还活着，该会怎样？”
言和不由用手捂住脸啜泣起来。
玉清慈爱的摸摸言和的头，“你长的跟你大哥真像……严府的长公子咏贤战死沙场，而不是死在那场大火之中，或许对他来说更好一些。”
玉清唏嘘一阵，又严肃的说道：“新皇登基也有七年了，这场法事就是为当今圣上祈福做的，你要小心谨慎，不可出任何差错。”
言和点点头，对玉清说道：“义父如今住在玄都观，我就能时常见到你了。”
“嗯，届时我和叶清道长还有另外两位道长，在祭祀大典上给你加持，你放心大胆做就是。”
乐正府内宅淑绣。
洛天依初进乐正府和一班使童入住淑绣。园子很大，环绕着回廊、假山石、池塘，座落着一间一间的小跨院。
每个跨院进去有个小正厅，东西两个厢房。隔壁的玉春住着乐正龙牙从金陵带回来的歌舞姬。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平日里那些娇纵的侯门大户的小姐各自带着丫鬟，两两挤在一处。女孩子的香笼包裹又多，不免为了争地盘生些嫌隙。争执吵闹也是有的，这让乐正绫伤透了脑筋，索性抽签决定谁和谁住在一起。
洛天依不巧跟相府的小姐宸星分在一处。那位丰腴的颤巍巍的总是把自己包裹在一堆紫色纱裙里的，像富贵牡丹一样的大小姐，一进来就挑了东厢房，把香笼包裹放在客厅的柜子里一一摆满。
光是鸾镜就摆了两面，一面放在卧室，一面放在客厅。丫鬟带了两个，俩丫鬟的包裹实在没地方放，就硬塞进属于洛天依的西厢。
洛天依拢着袖子坐在庭院回廊处吹风，香琴从西厢跑出来，凑在洛天依耳边说道：“小姐你进去看看，这哪里还是住人的地方，简直像是堆满包裹的货栈！”
香琴说罢拍拍身上的土，又说道：“好在我都收拾出来了，咱的东西不多，炕上没放包裹，还有睡觉的地方！小姐你要不要先洗个澡再吃饭？”
洛天依瞟了香琴一眼，又瞟了一眼院犄角那个凉哇哇的小灶房。
“你以为这是在家呢？这么小的地方，搁的下澡盆吗？再说洗澡水那么好烧的？”
“搁的下！我刚才看了，有个洗澡盆，就是挨着茅厕气味不大好，灶房里的柴火也不多。”香琴瘪着嘴指了指灶房。
洛天依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主仆俩两两相望，都低下头去。
吹了半天风，洛天依的腿坐麻了，站起来活动一下身子，正好乐正府后厨的丫鬟抬着食盒走进来，招呼开饭。
洛天依进了客厅，宸星已经由丫鬟搀扶着坐在桌案后，丫鬟在洛天依的食盒里挑拣挑拣，端出几盘菜，嘴里说着她们人多吃的多，把菜放在宸星面前，主仆三个坐下吃饭不再搭理洛天依。
西厢，香琴端了小炕桌放在床上，从食盒里端出饭菜放在桌上，拿筷子挑了一块青菜放在洛天依碗里。
“小姐先凑合吃点，那些好菜都让宸星挑走了，这乐正府的伙食也太差了！晚上还要吃这些非吐了不可，要不我回府给你弄点好吃的？”
洛天依放下筷子点点头，“再弄点柴禾！”
洛天依深知乐正府的伙食比不得家里，如果不吃难免遭人话柄，于是拉着香琴硬着头皮吃了饭。
吃完饭，香琴收拾碗筷拿着食盒送回后厨，洛天依掏出本游记，倚在床头打发时间。
东厢的丫鬟绿烛推门进来，说道：“你能出去待会儿吗？我家小姐要洗澡。”
洛天依从游记本上斜过眼睛，“你家小姐要洗澡就洗呗，干嘛还要知会我一声？”
“我家小姐要在这里洗澡！东厢没地儿放澡盆，我家小姐洗澡不喜欢外人观看，所以你得出去！”
“切，笑话！这是我的房间我为什么要出去？我让她放包裹就不错了，还想在我这儿洗澡？”
“还有……”洛天依放下游记，坐起身来正色道：“你家小姐就是这么教你跟主子说话的吗？一点规矩都不懂，包裹拿出去！以后我的房间不许进，我的东西也不许碰！”
哼！丫鬟一翻白眼，一梗脖子扭身儿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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