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吓死人了!公子,我给你送粥来了。”洛天依怯怯的拉着香琴站起身。
“哦,这回你俩不学猫叫了?”言和立起身看着洛天依点点头,背着手一边往回走一边说:“你们看见我义父了?”
“啊?公子,我们没看见,对吧香琴?”洛天依看了香琴一眼。
香琴赶紧说:“对呀,公子放心!我们没看到。”
“我义父是符箓派的道长玉清真人,我从小就跟着他游四方……”
言和走到房门口,推开房门。
言和的卧室很简朴,一张洁净整齐的床铺,一张摆放着笔墨纸砚和几本经书的桌案,一把椅子,靠墙放着装衣物的藤箱。
洛天依环视一周,把食盒放在桌子上,让言和坐下,打开食盒,端出几样精致的小点心,再端出一碗鲜嫩的甜醪糟蛋羹递给他。
言和一见,立马捂住嘴偏过头去。
“一股子酒味儿,冲的我脑仁儿疼,想吐……”
洛天依狠狠瞪了一眼香琴,又端出一碗红艳艳的桂圆红枣红豆粥递给他。
“这个太补,我怕我吃完又流鼻血了……”言和用手捂住鼻子。
“公子身上的血,是流的鼻血啊?!”洛天依惊道。
“嗯!”言和捂着鼻子看着洛天依点点头。
“天啊,害我为你担心了一晚上!”
洛天依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端出一碗银耳百合莲子粥递给言和,“最后一碗了,公子。”
言和接过来喝了一口,舔舔嘴巴说道:“嗯!这个好,你们也吃吧,辛苦做的别浪费。”
洛天依把甜醪糟蛋羹递给香琴,自己拿起那碗桂圆红枣红豆粥。
吃完粥香琴收了碗放在食盒里,转身去了伙房。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烛光下,言和酒意未消的脸微微泛出粉红色。
“在下今晚失态,让小姐担心了……”言和把手放在桌子上,低垂着眼帘说道。
“公子不要这么说,只要你没事就好。”洛天依往前凑了凑,站在言和身边。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说言和惊为天人也不为过。只见他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阴影,跳跃的烛光映在眸色深幽的双瞳里,仿佛天边的星星在闪耀,挺直的鼻梁,微微嘟起的嘴。
一袭月白镶灰边的麻布长袍,衣襟微微敞开,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以及衣襟里一抹细润柔美的锁骨……简直美的不可方物,挑不出一点毛病!
嗯哼!洛天依喉头发紧,禁不住咳嗽一声。
“小姐今夜受凉了?”言和抬眼看着洛天依。
“呵呵,没有!”
洛天依赶紧移开目光,看见了言和放在桌案上的那双手。十指修长,美甲如玉,在烛光的映衬下,犹如静夜初放的玉莲。
洛天依不由得伸出手去,碰了碰言和的手,言和一下子站起身。
“公子!我……”洛天依背过身去,摸着自己的那只手说道,“我只不过是,想看看你的手凉不凉。”
“在下从小体寒……就是夏天,手脚也是冰凉的。”言和低声说。
洛天依转过身,笑道:“我听我爹说啊,手脚冰凉是没人疼!”
见言和脸上掠过一丝难过的神情,洛天依慌的摆摆手,“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见香琴走进来,立马拉住香琴的袖子使了个眼色。
“呵呵,公子你歇息吧,我们家小姐困了,都说胡话了!”
跨院书堂。
“走……慢慢走……转身……笑……注意眼神。”
言和拿着折扇放在胸前,慢慢的走在前面,然后转身,用折扇遮住半边脸,抬眼娇羞的看一眼,然后慢慢低下头,微微屈膝道了个万福,然后起身,举起扇子款款绕一周。
洛天依、香琴跟在后面,有样学样的比划着。
“哎呦,啧啧啧啧……我就没见过我家小女这个样子!”
洛老爷驻足观望了一阵,感叹一声,脸上挂着笑,回身冲李震岳说道:“就是他。”
香琴眼尖,一眼就看到他爹跟洛老爷站在庭院里,一碰洛天依胳膊,二人举着团扇,惦着脚尖踩着小碎步转到回廊上来,弯腰施礼道了个万福。
“爹!”
“爹!”
言和也拱手施礼道:“见过洛老爷,见过李叔!”
“呵呵,你们继续!”洛老爷挥了挥手,跟李震岳往前厅走去。
要说洛老爷的买卖在两江铺排的有多大,他没细细统算过,除了拜把子的兄弟李震岳,身边净是些三教九流的朋友。有好事就聚在一起奉承一番捞一把好处,没事儿连个人影都不见。虽然都是洛老爷在驮帮、马帮的堂主,但也都是各自为政管辖自己的一摊。
言和把这盘散沙给捏一块了。
“那遍布三省七十二郡的堂口都有洛老爷您的买卖,所以你得有一个威望高的人来统领这些堂主,账目归一,账房先生一定要自己委派!”
言和说这话的时候,洛老爷心里有点酸,他经年累月风里来雨里去,带着船队从南方押运粮草、物品到京城,黑道、白道,脑袋天天挂在裤腰带上,整日与那些市井商人们打交道,哪里顾得上料理七十二堂口的事情。
以前也有这个想法,但实施起来非常困难,光是堂口的那些账目就令人头疼,所以就搁置下来。
言和一来,把这些生意上的买卖整理的非常清楚,各个堂口的烂账都捋顺了。还给洛老爷画了张地图,把每条水路旱路上的货栈、驿馆都标记起来,空白的地方也标记一下。
“洛老爷您看,这就是一张大网,只要在空白的地方建个驿站,这些点就串联起来了,传递消息特别快,哪一个点出了问题,各个堂口都能在第一时间接到线报赶去救援。”
“唉,这小子!说的我心坎儿里去了!”洛老爷看着地图,感慨的一拍大腿。
昨夜跟李震岳商量半宿,由李震岳出任总舵主,言和出任师爷,这样就能保证给朝廷押运粮草万无一失。但毕竟言和是新人刚入行,得让他干出点名堂来才行。
“要不,让他到船上试试?”洛老爷探寻的看着李震岳。
“……行,只要能吃苦。”
李震岳心头有些不悦,但脸上不露声色。他不想让这个新来的毛头小子插手堂口上的事。
洛老爷一心想靠女儿攀权附贵,以提升自己的地位,所以把心思都放在洛天依身上,对生意有些懈怠,正好让李震岳钻了空子。
但言和何等聪明,堂口账目上的一些事根本瞒不了他。这等人才跟了洛力岂不可惜,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帮自己打理生意才是上策。
“啊哈,你跟我想到一块去了!就让言和试炼试炼吧!”李震岳摸摸脑袋笑了。
洛老爷一拍李震岳的肩膀,“就这么定了!”
洛老爷思忖着搓搓手,是时候让言和正式的跟各位堂主见见面,李震岳当总舵主也得办个仪式才行。这么一想,当即决定在西郊马场聚会,大家围猎散散心。
长安城外郊道。
虽已入秋,但连日来阴漠漠,烟雨淼淼,沿途风景如画。
言和带着阿四、洛安骑马奔驰在山间的官道上,洛天依、香琴坐在后面的马车上,再往后是洛老爷和夫人的马车,李震岳带着手下骑马跟在最后。
转过一个山坳,阿四勒住缰绳伸手一指,对言和说道:“公子,前面就是枫林坡,再往前就是西郊马场的栖山庄了。”
言和勒住僵绳,在马上活动一下身体说道:“好久没骑马,骨头架子都快颠散了,可累死我了!”
“别喊累啊,公子!”
洛安追上来一勒缰绳,手搭凉棚极目远眺,“咱马上就要到了!”
长安城座落在秦岭的山脚下,每到秋天,漫山的枫叶被日头照的火红。山间的雾气蒸腾,枫林中流有涧水,蓄一汪幽静小潭,潭水清澈见底,落叶花瓣飘浮在水面上,水中鱼儿穿游其中。
洛天依看着车窗外的景色,说道:“要是恰好遇见美貌的女子前来挑水,那景致~啧啧……我要下车!”
“干嘛啊小姐?”
“我要去那潭边站一站。”
言和走进枫林,远远瞧见一个道姑提着水桶在潭边汲水,他伸手拦下阿四、洛安,等道姑担着水桶走远了,才走到潭边。
“这潭水清澈见底,真的有小鱼啊!”言和蹲下身,掬起一捧清冽的潭水。
阿四说道:“唉,这哪儿有什么美貌女子,有一美貌男子还差不多。”
“美貌男子?是说你自己吧!”言和洗了把脸笑道。
洛天依和香琴走过来,正听见阿四、洛安大笑:“是说公子你啊!”
阿四比划着说道:“公子一袭白衣,手拿玉箫往那落满花瓣的潭边一站,别说是美貌女子,就是水中的鱼儿也会纷纷跳上岸的。”
香琴问:“那是为何?”
阿四笑道:“往他怀里扑呗!”
洛天依见言和羞红了脸,便赶忙说道:“好了好了,你们不要打趣公子了。”
说罢递过绣帕让言和擦了擦脸,言和笑笑把绣帕递还给洛天依,俯身前来捻起落在她肩头的一只枫叶放在她手里。
言和活动一下筋骨,捶了捶腰。
众人在潭边歇息了一会,接着赶路。阿四在马上探过身来说道:“公子如此美貌,不坐在车帐里,偏偏骑马招摇,惹得雁儿都忘记飞了!”
正说着话,一只盘旋的大雁被射下来跌落林中,惊起一众鸟儿飞起。
“看,真的耶!”马车上的香琴和洛天依探出头来笑道。
“阿四!”言和一巴掌拍过去。
阿四、洛安拨马便逃,言和策马紧追,一行人马往山下奔去。
马蹄飞溅,带起一阵清风掠过枫林坡,转过一个山弯,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前面忽现一片灯火,到了一处高大宅院的门庭前。
众人下马,从院子里迎出来的小厮接过缰绳。洛天依脚一沾地立刻大叫:“哎呦,腿麻了!脚也动不了了!”
香琴笑道:“小姐,难道还要我背你不成?你看看人家言和公子,骑了一天马也没喊累。”
“哼!”洛天依推开香琴的手,一拐一拐的走到言和身边。
山庄管事的贵叔迎出来拱手笑道:“二位是京城洛府的言和公子和大小姐吧?小的在这儿恭候多时了,晚宴设在紫金,诸位先去后院厢房歇息一下。”说罢吩咐小厮领着众人前去。
言和洗完澡换上一身轻便的衣服,走出浴室坐在床上双手合什向天拜拜,天啊,终于不用骑马了!
嗯?怎么觉得少了点什么。
言和用手一摸,连忙站起身满屋子找,连那洗澡的大木桶都看了三遍。
门外响起叩门声,洛天依叫道:“公子,我给你送晚宴的衣服来了。”
“小姐,怎么是你来了?衣服放在外面我自己拿。”
过了一会,见门外没有动静,言和打开房门,洛天依捧着衣服走进来。
言和两手揣在胸前无奈的说道:“衣服放这儿,晚宴我就不去了……你们吃吧,我不饿,再说那么多人吃饭,我头疼!”
“借口!我爹还要介绍朋友给你认识,哪能不去呢,再说公子!这可是你扬名立万的好机会,来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
洛天依看了言和一眼,说道:“香琴路上吃多了山果肚子疼,所以我就给你送衣服来了。其实吃饭我也不想去,可是不去吧,让人说咱们没有礼数。”
“好,我去就是了。”
“哦,公子,你换下来的衣服我拿走了。”
言和抖开礼服,这礼服里面是湖蓝色锦缎袍,袍子上用丝线和银线绣的大团花束,外面还套着一件宽大的薄如蝉翼的冰蚕丝袍。
洛天依抱着言和换下来的衣服往出走,一片长长的白布条从里面掉下来,洛天依一把抓住问道:“这是什么?”
话刚出口洛天依就愣在那里,看着言和。
“哦,找了半天在这儿呢,多谢小姐!”
言和拿过布条,伸手示意洛天依出去,见洛天依还傻呆呆的盯着自己,言和无奈的笑笑,指了指肚子。
“山间风大我要骑马,一大早出发,我又没有御寒的马甲,以前都是用布条一层一层裹住腰腹御寒的,有什么问题吗小姐?”
“没有……”洛天依讪讪的红了脸退出房间。
洛天依抱着衣服往回走,走几步停下来,看看言和的房门,走回去抬手就要敲门,门开了,正碰见阿四的眼神。
洛天依转身就走,阿四追过来,“小姐!你找我有事儿?”
“没事儿!”
“那你敲我房门?”
洛天依眨眨眼睛,“我是敲……”
“言和公子在我隔壁!”阿四一笑。
“阿四你过来!”
“干什么?小姐?”阿四一脸疑惑。
洛天依摸摸阿四的腰,又拍了拍,摇摇头,扔下阿四慢慢走回厢房。
香琴接过衣服放在一旁,奇怪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洛天依看着香琴,张了张嘴,又泄气的说道:“哎呀,其实也没什么。”
“什么没什么?看你那样子就是有什么!小姐,但说无妨。”香琴一脸八卦的凑过来。
“你就说言和公子吧,他肚子上……缠了这么宽的一圈布条!”洛天依用手比划一下。
“你看见啦?哎呦妈啊!啧啧啧……可惜我肚子疼没瞧见!”香琴叫道。
“不是,我看见布条了!”
“害!我还以为你看见言和公子的胸了呢……哎呀不是!我的意思是说,那是为什么呢?”香琴捂着脸笑道。
“言和公子说,山间风大,一大早出门,他又没有御寒的马甲,所以在腰腹缠了几圈布条御寒,还说以前都是这样。”
“哦,那也有可能!小姐,你在瞎琢磨什么呢?”香琴探寻的看着洛天依的眼睛。
“哎呀,我都说没什么了!让绣纺给公子多做几件御寒的衣服,再做几个马甲!”洛天依羞红了脸,恼怒的一拍香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