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已至乌牛镇,赢冲算计,按这样的脚程不到三天就可到家,恐白虎百舍重茧,便去千牛山梅子林找到李大鲨等人的落脚之处,洞里无人,赢冲和白虎在洞里休息下来。
白虎道:“此隐蔽去处主人如何得知?”
赢冲至言不烦说了李大鲨几人之事。
白虎道:“主人心地宅厚,活菩萨也!”
赢冲道:“差得远,可谓飞泥沉,我先睡会。”
连日舟车劳顿,赢冲真有点疲惫,睡了三个多时辰听见有动静醒来,见白虎守在旁边,两只野兔、好些野果堆于地上。
赢冲道:“什么时辰了?”
白虎道:“晌午了,主人吃点东西吧!”
赢冲确感有点饿,便在洞外稍远处找了干柴,用随身带的火折子生了火烤了兔,吃了兔肉和果子,剩只兔肉和果子用布包起准备晚上吃。
火日炙人,赢冲又回洞里休息,正睡得梦梦铳铳,听白虎道:“主人,有人往这边来了。”
赢冲一听,果有脚步声靠近,便与白虎躲洞中暗处,过会儿传来说话声,听音耳熟。
一人道:“不管成败,就是龙潭虎穴,也要一闯。”
另一人道:“对!反正也走投无路,不如拼个死活,好歹有个解脱。”
又一人道:“无论如何,等天黑了再行事,总归多点胜算。”
接着传来打火褶声,脚步声进得洞来,遂有火光照入,赢冲暗中一看,竟是丁小二、曹三通、张五条,俱衣衫褴褛,神色憔悴。
赢冲跟白虎轻声道:“是故人。”便闪身出来道:“几位大哥安好?”
丁小二三人看见白虎魂飞魄飏,忙往后退,那曹三通胆子大,驻步一看,叫住其他两人道:“是赢大哥!”
丁小二和张五条等回过神来,丁小二眼跳心惊道:“赢大哥,真……真是你!不是鬼吧?”眼睛却盯着白虎。
赢冲知白虎唬了他们,笑道:“这是我的新伴白虎。”
白虎道:“诸位有礼了。”
丁小二三人目瞪神呆,赢冲走过去问候,三人还是心有余悸。
赢冲问起三人所说何事,曹三通手舞足蹈嚷道:“狗日的钱仁天,把李大哥、张四喜、朱六旺抓了去,要不是我们跑的快,也被关起来了。”
丁小二道:“曹兄弟别激动,赢大哥、白虎兄请坐,容我道来。”
几人坐下,丁小二说起了赢冲走后发生的事。
话说赢冲走后,六个人都心定好好生活,两人跟一条船,逢风轻淡就在乌风江打渔。乌风江鱼丰虾富,每每颇有收成,有了这门生计,家里便可不饥不寒。几人都感拨睹日有了奔头,邻里们羡慕的、嫉妒的……各有各的心。
好景不长,如此不到一个月,突然传出钱家失了一百两银子,那道士占了一卦,说是被附近的人偷了。自有多嘴之人说李大鲨几人买船之事,钱家派人把李大鲨和朱六旺抓去拷问,李大鲨两人不认,说银子是赢冲所赠,钱仁天自然不信,说李大鲨编事诓他。李朱二人此时拿不出真凭实据,便被关了起来。钱仁天又来捉其他四人,曹三通跑的快,通知了丁小二和张五条,杨四喜却被抓了去。
丁小二三人东躲西藏,惶惶不可终日,听说钱家要把李大鲨三人交官严办,便想拿刀枪与钱仁天拼个鱼死网破。
说到此,丁小二道:“钱家有我们相识之人,传话说李大哥他们根本没说理的份,已遭了不少罪。”
曹三通道:“我们想与其整日慞惶失次东躲西跑,不如明刀明枪跟钱仁天拼了来的痛快。”
赢冲早已义愤填膺,道:“好心办坏事,带我去瞧瞧那钱仁天长甚样!”
丁小二三人喜上眉梢,知赢冲本事,有他出面必可水到渠成。
张五条道:“晚上行事方便些。”
赢冲道:“势不容缓,即刻就去,虎兄,你在此等候。”
白虎知常人多几个也非赢冲对手,便应了。
赢冲几人往乌牛镇来,绕过升仙陵,直奔镇南钱家大院,门口左右各立头石狮,狮旁两人把门。
赢冲道:“钱仁天可在里面?”
那把门的两人识得丁小二三人,一人入里去了,留下之人斜视赢冲一眼喝道:“好个蛮汉?钱大爷的名号是你直呼的吗?”
赢冲听得火冒三丈,连个看门的也如此飞扬跋扈,便直闯进去,那看门的过来抓赢冲,赢冲反手抓住对方手腕往旁边一送,那看门的疼叫出声,被甩出门外三丈远,滚摔地上大叫:“快来人哪,有人闯宅了!”
赢冲几人进院来,好大个宅院:座南朝北,东西三百余丈,南北两百余丈,套院重重,每个院中都有正房、厢房、客房、灶房、书房,外加戏台、花园、亭、池楼等。各院间有明廊、抱厦或过厅相隔,又有垂花门、宝瓶门、八角门、月牙门相通。楼宇斗拱飞椽,攀兽铸禽;木构雕梁画栋,沥粉堆金。各院造形各异,风格多样;细部宽猛相济,浓淡相宜。
赢冲等正不知往何处去,先前进去的守门人带了十几个护院壮丁蜂拥而至,守门的指道:“就是他们。”
那为首护院男子满脸横肉,沉脸喝道:“几个刁民自投罗网,给我拿下!”
十几个人冲了上来,哪是赢冲对手,随便拉扯几下,都南七北八的散趴地上叫苦不迭,赢冲一把擒了那为首男子道:“钱仁天在哪?”
那人初始不声不吭,赢冲手劲上来,那人汗如雨下连声哀求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钱大爷在正院跟几位姨太太喝茶。”
赢冲道:“带路!”
那男子只好在前指路,路上丫鬟、侍从见他都有招呼,虽感蹊跷却不敢多问,众人皆叫他“琅总管”。
琅总管领着赢冲等走了几个廊道,来到一个三进院落,门楼富丽堂皇,过了门厅,见东西两厢为敞轩,人垂花式二门,又走进卷棚式过厅,过厅后迎面有厅三间,硬山式雕花正脊,十分宏敞。南北有门,正中是主大厅了,东厢匾书“三有堂”,西厢匾书“三多堂”。
主厅门口有个丫鬟,琅总管道:“老爷可在里边?”
那丫鬟道:“与三姨太、八姨太喝茶呢,琅总管有事?”
此时里面传来几个女子的娇浪笑声,一女子道:“老爷,您最近可是善财难舍呀,上次妾身看中的镯子到现在都没买给人家,那镯子还不抵这几杯茶钱呢。”
一男子道:“你给我省省吧,最近低眉倒运,家里老丢银两,不知冲撞了哪位煞星,晦气的很。”
赢冲向前一脚踹开了门,见正面左座上有一不惑之年男子,带紫金冠,着紫丝长袍,肥头宽脸,大隆肚,两旁座上三个女子,一个桃李年华,两个半老光景,都是艳抹浓妆。
那守门丫鬟早惊在一旁,见赢冲行头,那男子惊愕失色,茶杯一放脸一沉,站起道:“你是何人?如何进得这里?竟敢如此无礼,来人哪!”
赢冲手中一捏,问琅总管道:“他便是钱仁天?”
琅总管吃痛不起,忙道:“正是钱老爷。”
赢冲一把推开琅总管,走到钱仁天面前手一伸,一把扭住其胸襟道:“冲撞了你赢大爷,就得晦气。”
钱仁天伸手想格开赢冲之手,如何动的了?又何曾有人敢如此对他?遂恼羞气怒吼道:“你敢动我?真不想活了!也不去打听打听本老爷乃何许人!”
几个女子连叫带嚷跑过来抓扯赢冲,被赢冲手一挥纷纷倒地,赢冲提起钱仁天走出大厅,一把扔到院里道:“姓钱的,你可认得他们?”
钱仁天摔在地上来不及呼痛,抬头见是丁小二几个,叫道:“好呀,我说是谁吃了豹子胆敢来府上动粗,亏了是你们几个顽徒!”
赢冲上前一脚踩在钱仁天背上道:“抢人田地先不说,你家丢了银两为何冤在他们头上?还私设刑狱扣押李大鲨几人,今日如不分三别两,定要你见不到明日日出。”
此时,那些被打倒的护院赶了过来,却畏畏缩缩不敢靠近。
钱仁天见手下模样,口气放软道:“大侠脚下留情呀,李大鲨几人往日赤贫如洗,银两何来又查无实据,甚是可疑。此事尚未水清石见,故老夫暂时将几人好生留在府中,待查明原委自会送出钱府。”
曹三通道:“赢大哥休听这恶霸瞒天昧地,李大哥几人不知受几多刀锯鼎镬,如今生死未卜。”
赢冲喝道:“还不将人带来?”
钱仁天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忙道:“快把李兄弟几个请来。”
赢冲道:“钱仁天,今日你长个记性,李大鲨几个的银两是我给的,如果你还要什么如山铁证,本大爷的拳头就是。”
钱仁天唯唯称诺。
一会,李大鲨三人被带来,遍体鳞伤,耷拉着头。
丁小二道:“李大哥,你们受苦了!”
听到声音李大鲨三人抬头,百感交集嘶声道:“赢大侠,是你们。”
赢冲面有愧色道:“原想出点力,反让你们抱虎枕蛟,赢冲于心有愧。”
李大鲨情绪激昂道:“赢大哥何出此言?你布恩施德我等没齿难忘,如今又以身犯险,真菩萨当世。”
赢冲对钱仁天道:“你无辜打伤他们几个,如何办好?”
钱仁天道:“小的误信他言出入人罪,真愧天怍人,愿赔偿银两,帮几个弟兄治病疗伤,将功折罪。”
赢冲环视李大鲨三个,问道:“身体可撑得住?”
李大鲨几个点点头,赢冲便对钱仁天道:“你拿一百两银子交予他们,他们自会拣药医伤,以后若敢再找他们不是,我定取你狗命!”
钱仁天道:“能否少点?最近家里老丢东西,手头有点紧,五十两行吗?”
赢冲怒道:“你当卖菜啊?还讨价还价!”
此时有人道:“余道长来了!”
见一人仰首而来,蜡黄条形脸,淡蓝道袍,皂条束腰带,手握青铜剑。那道人上下扫赢冲两眼道:“贫道余天及,敢问壮士如何称呼?为何为难钱施主?”
钱仁天大喜出声道:“余道长救我!”
原来余天及正在风聚楼行事,钱家人看势头不妙,早派人去了风聚楼报信。
赢冲道:“在下赢冲,在此要点功德。”
余天及道:“不知师承何方?”
赢冲道:“山野之人,无师可垂,道长来此何干?”
余天及道:“特来化解干戈,快快放了钱居士。”
赢冲道:“李大鲨等抱屈含冤时道长为何不来?”
余天及道:“那时贫道不在此地不知此事也。”
丁小二嚷道:“真是鬼话连篇!就是你跟钱仁天说是我们偷的,现在却赖作不知?”
曹三通接道:“此事妇孺皆知,你以为在此弄鬼弄神骗得了谁?真假仁欺世之徒!”
余天及恼羞眉皱,叫道:“一派胡言!我劝你们即刻放了钱居士,我可酌情饶尔等不死,不然休怪贫道剑下无情!”
赢冲跟曹三通道:“你们看住这姓钱的,我来会他。”
曹三通、张五条上前按住钱仁天。
余天及自小拜黄图山五行洞炼气士丘寅为师,习得道术剑法,见赢冲空手过来,笑道:“你自托大,也怨不得我。”抽出青铜剑,捏个剑诀,向赢冲刺了过来。
众人赶紧散开,赢冲与余天及交起手来,就见:五行剑气无边落,挥刺凶吒争急功。佛法初现精广妙,倏来忽往露神通。
但见剑光乱闪,拳影陡现,十几个回合下来,余天及有点七上八下,暗道:“这小子究竟什么路数?身法灵活奇妙,自己的剑竟然连个衣角都难碰到,还险些着他拳头。”
赢冲自习降龙伏虎画卷后,身法已异乎寻常,只是历战太少还未掌握精要,经与白虎、巨力仙等交手,已初觅端倪,到此次动手,又多心融神会,心中甚喜。
又过几十个回合,赢冲不再与之纠缠,卖个破绽,余天及不识,被赢冲一拳击中肋部,一拳打在腕上。余天及痛喝一声,人被击退一丈,剑已脱手,射飞一丈插厅柱上。赢冲虽只用几分力,余天及也经受不起,肋骨断了三根。
众人惊耳骇目,没想到赢冲如此了得。
余天及哼唧道:“赢冲,今日之仇他日来报!钱施主,贫道先告辞了。”说罢在地上抓些土灰,口中念念有词,手一挥人消失不见。
余天及一走,那些钱家护院更是退避三舍。
见赢冲眼光扫来,钱仁天急道:“赢大侠饶命!都是那道人一口咬定是李兄弟几个干的,我一时鬼迷心窍才叫人抓他们的,想来我也是蒙在鼓里。我愿出一百两银子向李兄弟几人赔礼道歉!”
丁小二道:“须立个字据,姓钱的财大势大,回头他不认账怎么办?”
曹三通道:“对!还须叫几个镇里有头有脸的人做个证。”
赢冲暗想:“如此甚好,不然自己走了钱仁天真反脸无情,李大鲨等还是任人宰割。”便道:“姓钱的,听清楚了?”
钱仁天道:“清楚清楚,马上照办马上照办。”转对钱家众人叫道:“还愣着喝风哪?快照赢大侠吩咐去办了。”
那钱家手下去了好些,一会拿来笔墨,取来银子,请了四个镇上有头面的人过来。等字据写好,赢冲看了,大意是说:钱家丢失银子与李大鲨等人无关,因误伤李大鲨几人,钱仁天愿赔偿一百两银子,自此两不相欠。然后让钱仁天和请来的几个人在字据上按了手印,交李大鲨保管。
赢冲见周围杂着官服之人,跟钱仁天道:“若那官府衙门的敢胡来,你的脑袋就如此门。”说着走到那院门前,一拳打去,半尺厚的木门被赢冲打穿,露个窟窿。
钱家上下都钳口挢舌,屏息静气,钱仁天战战兢兢道:“赢大侠说笑了,哪有那事,想是来看钱某出丑的。”。
原来早有人通知了衙门,衙门派了几十个官差埋伏在钱家大门外,见了赢冲手段,便急忙通知撤去,以免白白送死。
赢冲等拿了银子出了钱家大院,钱家人赶紧关门帮钱仁天压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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