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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依山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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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南风知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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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碍事的人一下子少了两个,江沅自然高兴。温凉依旧背对着他,他松了抓住温凉衣领的手,低下身子凑到温凉耳边,低声:“把酒言欢?”温凉脖子一僵,耳边又是低声第二句,“深夜未休?”

    温凉只觉得那近在耳边的呼吸声实在灼人,想说什么,可就像卡在喉咙里一样,开不了口,连脸颊都烧得厉害。

    “我不知道,夜城主,和傅相的关系这么好?”江沅微微眯眼,眼神中尽是不悦。温凉突然想起什么,猛然转身,先是差点撞到江沅的鼻子,下意识往后弯了弯腰,重心不稳眼看就要往后倒去,江沅连忙伸手往温凉的腰上一托,往自己从方向一带,两个人便紧紧贴在了一起。

    温凉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涨红,她连忙推开了江沅,自己亦退后了一步,恰恰错过了江沅泛红的耳尖。

    温凉低着头,为了掩饰尴尬地低声咳了两声,江沅似笑非笑地站在那里,也不说话,等着温凉开口,但明显已是心情大好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温凉正色:“江沅。我们得谈谈。”

    “谈谈?”江沅问,“谈什么,怎么谈?把酒言欢谈?”

    “江沅!我没有在开玩笑。”温凉没有去接江沅的玩笑,“半刻之后,燕京城门口,我回夜城了。那之前,我们见一面。”

    “什么意思?你没打算带我一起回夜城?”江沅的笑意冷了下来。

    温凉也笑,反问到:“你打算和我一起回夜城?黎亲王?”黎亲王三个字戳了江沅的痛脚一般,江沅的脸色更是不好看了,笑意却没有敛下去,嘴角上扬,偏显刻薄。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挪步,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温凉。

    “如此,在这里说开了,也好。”温凉见江沅不说话,便往下说,“江沅,我不清楚你和夜城究竟是什么关系。我很高兴你能直接告诉我你对夜城的目的。但是,我是夜城城主,所以夜城我绝对不会放手。于私,我不知道有一天,你真的站在我的对立面,逼我做什么选择。于公,夜家对你的忌惮,你不是不知道。和你一起来南国,我却没有打算和你一起回夜城了。夜城势单力薄,帮不了你,我……”温凉不知道怎么说,稀里糊涂说了一大堆,怎么听怎么觉得自己有种前言不搭后语的味道,她不知道怎么和江沅解释夜家对他的戒备,也不知道怎么告诉江沅她的想法,甚至或许连她自己都搞不懂自己到底什么想法。

    江沅始终不说话。哪怕是温凉已经手足无措,言语断断续续了,江沅依旧没打算接温凉的话。

    温凉慢慢停下来,江沅的眼神此刻实在是冷得有些吓人了。温凉轻轻叹了口气:“江沅……”江沅没有想再听温凉说下去的意思,转身几步,拉了拉方才骑来的马的缰绳,然后翻身上马,低眉深深看了一眼温凉,此刻却是真实地,却嘲讽地笑了。

    他终是没有留一句话,策马离开。

    温凉在原地站了很久,久到连江沅的背影都看不见了,久到膝盖都微微发酸。阿姝小声:“小主子…回去吧…马车大约已经候在西洲门口了,我们也该回夜城了……”温凉动了动身子,只觉得膝盖都嘎吱嘎吱地响,阿姝忙蹲下来替温凉揉了揉:“小主子,您做的很好。这样对夜城好,对江管家也好。”

    “走吧。”

    车驾从西洲到燕京城门口,明明就好像还是刚来的时候一般,可又分明不一样了。燕京城内依旧热闹非凡,穿城而过的河边浣衣女唱着南国的民谣,是软哝的味道。

    “小主子,您真的不和西荒那位打个招呼再走吗?”马车内,阿姝问。其实小丫头对苏薄颐还是很有好感的,觉得那个人不像传闻中说得那么可怕。温凉摇了摇头。打算离开前,也去了苏薄颐的住处,可照看院子的管家说,苏薄颐还未归,温凉才意识到,若非苏薄颐来找,她好像也找不到苏薄颐。虽然觉得早上苏薄颐有些奇怪,可想来日后也还会再见,便也只能这样。

    此时,马车在燕京城门口停下,驾车的夜十一撩开帘子一角:“小主子。”温凉看了看夜十一,以为出了什么事。温凉回城雇了两辆马车,身后一辆白虎驾着车,车内谢庄照顾尚且没有恢复过来的朱雀和螣蛇。

    温凉问:“怎么了?”

    “是……北都那位。”

    温凉自然知道夜十一说的北都那位是谁,本想问问避不避得开,车外穆于归已经说到:“北都穆于归,请夜城主相见,仅求一面。”温凉想了想,还是走出马车:“三皇子有何指教?”

    穆于归拿着那个空落落的银质球形香囊:“穆某听闻城主擅长制香,只想讨一味香料。”温凉盯着穆于归的手上的香囊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眼神:“温凉不知道三皇子是哪里听得这些谣言。温凉不懂香料,更不懂制香,北都此去也同夜城一样路途遥远,三皇子还是尽快赶路吧。也不要……耽误我赶路了。”温凉说完也没打算给穆于归说话的机会,撩开车帘,进到马车。

    “十一。走了。”温凉在车内吩咐,夜十一闻言,只是看了眼穆于归,听命地驱了马车向前,驶出燕京。马车窗帘随风而起,温凉没有侧目,眼角的余光却还是能隐隐看见,穆于归还伸着手站在原地。

    那个不止一次轻车熟路翻墙进她家院子的少年,那个拉过她把她挡在身后抱胸朝着欺负她的人叫嚣的少年,那个扯着她眼纱的带子,想要看她究竟长什么模样的少年,还站在原来的地方,一如从前,亦再不是从前。

    燕京城城门下,嬉笑打闹的两个小孩跑得快的一个一不小心撞到穆于归身上,穆于归手不小心一松,香囊掉在地上,他忙弯腰伏身去捡,却被那小孩儿踢了一脚,香囊本只滚了不远,一辆马车碾过,香囊被压得变了形,穆于归冲上去捡回香囊,心中郁气压也压不下去,心口也窒得厉害。方才那个撞到他的小孩儿拉着另一个小女孩儿小心走到穆于归身边,小男孩儿道歉:“对不起哥哥……”

    穆于归慢慢把香囊上的灰擦拭干净,像捧着什么珍宝一般,放进腰间的锦袋里。小男孩儿问:“哥哥你怎么了?”

    穆于归低头看了看两个小孩儿紧紧拉在一起的手,蹲下来摸了摸小男孩儿的脑袋:“哥哥啊,把自己的小青梅,弄丢了。”

    燕京城城门之上。江沅俯视着穆于归,江余年站在他身边,靠在一边的柱子上:“唉,师弟啊师弟,要我说嘛,你这么舍不得夜城主,我们把她‘留’在南国多好,夜城那边我……”

    “你说。”江沅打断,“你说那个穆于归拿的,是什么东西?”

    江余年一时没反应过来,探头看了一眼城门底下的穆于归:“你喜欢的,不会是这个北都三皇子吧?”

    江沅啧了一声:“你想个办法,把那个给我……随便偷过来还是抢过来。”江余年冷汗都要下来了,江沅已经收回了目光,远远看向温凉马车离开的方向:“至于夜城,我会回去的。不管她说什么,我都是要回去的。”

    半刻之后,江沅悠悠下了城楼,擦着人群负手走在街上,江余年摇着折扇跟在他身后,河边的浣衣女站起了身,几个人说笑着要走,江沅嘴里此刻哼着的恰是刚刚几个浣衣女唱过的调子,只是比起浣衣女轻快的歌声,偏显得有些…哀怨……江余年好奇。可虽然看着江沅面色还好,可以多年以来对江沅的了解,江余年知道江沅现在绝对不是高兴的样子。

    于是乎他故意放缓了脚步,然后凑到那群浣衣女眼前:“诸位姐姐好啊。”打头的那个浣衣女笑了笑:“公子好客气,是有什么事儿吗?”江余年瞄了一眼江沅的背影,小声问:“姐姐们刚刚哼的那个,是什么啊?”

    “公子可知道漓水?十几年前漓水有个有名的小姐,作诗唱歌都是极其厉害的,只可惜啊,现下我们知道的只有几个调子了,我们哼的就是她的曲子。”

    另一个浣衣女忙接上:“还是不全的呢,仅仅知道几句。”

    江余年又问:“那这叫什么名字啊?”

    “西洲。”说完那个浣衣女还哼唱了一句,“惟愿南风知我意,有朝吹梦到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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