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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凤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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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易风云转万事空 功与名浅酌低吟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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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元恪酒醒。看着身边的两个女子,虽然明白这是高英的安排,却也不说不问,起身离开,全然不顾两个女子的细语挽留。

    行至外室,看着高英和衣卧于桌前,秀发凌乱,双眼红肿,脸上还带着泪痕。

    元恪看着这个曾和他也有过恩爱时光的女子,那眼角的细纹写满了这几年的寂寥,内心感慨。

    高英睡梦中感觉有人挪动她,睁开惺忪的睡眼,看见元恪眼中那久违的怜惜,强势的她再也忍不住泪水涟涟,轻唤一句皇上,饱含了多少爱与怨。

    元恪轻轻吻在她的额上,将她抱至她的床上,手抚她的秀发,俯身在她耳边说道,“皇后给朕找的美女甚好,但今晚还是不要在皇后宫中了,送她们去嘉福殿。”

    高英刚刚欣喜地以为皇上回心转意了,听到此话错愕的看着元恪,没想到转眼的柔情换来的是这样一句话。刚欲辩解,元恪没给她机会,转身给她一个决绝的背影,宫门合上的那刻,高英起身未站稳摔在地上,她伸手向门口,绝望的哀嚎,“皇上,你为何这样对我?你果真爱的是胡仙真吗?”

    元恪听见,步履微停,他闭上双眼,而后又迈开大步,继续登銮舆而去。

    早朝。

    元恪坐于太极殿看着两排并立的朝臣,中间的那条过道,似乎就是楚河汉界,两边以高肇、元怿为首的剑拔弩张。

    元恪笑道,“众卿家今日可有本奏?若无本奏,朕这里倒是有件事情。尚书仆射元珍月余以脚疾之由未曾上朝,昨日其妻入宫向太妃哭诉元珍生死不明,求朕帮寻其下落者,不知哪位爱卿知其下落。”

    高肇狠狠看了元怿一眼,抢先出列,“皇上,臣有本奏。臣要参清河王私自关押重臣元珍,不知清河王意欲何为?”

    元恪看看气势高涨的高肇,再看看异常平静的元怿,“四弟,高爱卿所参奏一事,确否?”

    元怿手捧奏本奉与元恪,“高大人参臣私自羁押重臣,臣实是不敢认罪,这是元珍的口供,元珍是被高大人派遣前去泾州伪造奚将军贪污罪证,因行踪败露反被奚将军所擒押解回京,作为人证指认高大人陷害忠良之罪行。臣是保护,而非私押。奚将军数本奏折未达圣听,高大人可知是何缘故?”

    高肇并不以为意,不紧不慢的说道,“清河王说臣派元大人去泾州伪造证据,请问有何证据证明是我派元大人前去?况且元大人也是皇亲国戚,是臣能随意差遣的吗?就是所谓证词也能证明不是屈打成招?

    至于说奚将军奏折的事情,不知清河王问我却是何故,是说我扣了这奏折不成?清河王说话做事也要拿出证据,不要随便污蔑了同僚啊。只是最近我偶有听闻这叛逃南梁的杨甄生日前出现在瑶光寺附近,而清河王也出现在那,却未将其捉拿,不知何故?”

    元怿不屑的看了高肇一眼,那目光让高肇赶紧将脸别了过去,却是不敢直视,

    “高大人,如今这朝堂之上,还有几个是不依附你之人,我元氏诸王被你剪除殆尽,如今五弟弟仍羁押在广林别院。所剩之人无不摄于你的淫威,依附攀结或远离朝祸。元珍与你之亲近,满朝皆知,你之密令无不相从,口供中已将你命他毒杀彭城王,于途中暗杀京兆王之事详尽其述。而此二王,一个是受你谗言,被你诬陷北与愉通,南招蛮贼。皇上本待查清真相,与我等暂时关押在广林别院,而你就痛下杀手,指使元珍逼以毒酒,再乱刀砍死。一个是为诛你高肇,举兵谋逆,兵败之时,你召集群臣向皇上进言,请求就地诛杀。皇上念及骨肉亲情,命人将其锁送洛阳,准备以家人身份关门教训。刚刚押送至野王附近,就被你秘密派人杀害。你高肇祸我魏室,剪除与你政见相左之人还少吗?奚将军因不与你为伍,当日胡娘娘产子,将军为皇上贺喜,为皇子祈福,修建北石窟寺。朝廷调拨了资金,后因工程预算不足,他自己拿出全部家产,奈何未够数,百姓又自发募集资金一万两送至官府,让北石窟寺顺利建成。不料你竟然以此为头,竟然想构陷奚将军,如此机密之事,你又是寻来元珍与你实施,天理昭彰,形迹败露被奚将军所擒获。奚将军不敢擅离泾州,将元珍密送京城求面见皇上还其清白,只是这几日皇上未上早朝,故奚将军随从在城外半月未得面圣,所递奏折也石沉大海。奚将军无奈寻我,为保护元珍安全,将其安置在瑶光寺外,等候皇上上朝审理此案。本王却不曾见到杨甄生此人,若高大人见此叛臣为何不立刻捉拿呢?”

    高肇被元怿一番话说的忙跪地表忠心,“皇上,臣冤枉啊。臣对皇上忠心日月可表,清河王一番诬臣之言,请皇上将元珍移交刑部审理,还老臣清白。”

    元恪心思甚明,那日杀元勰是因为他功高盖主,贤名远播,所以当知道高肇诡计之时也就装聋作哑,顺水推舟,第二日为元勰追悼之时,众臣百姓只道高肇枉杀忠良。如今元珍已是废棋,高肇也不会保他,先借刑部之手将他下狱再在闹市斩首,会是大快人心,也是证明自己圣明之行。既然高肇说了,他便下旨着刑部审理,清河王、于忠陪审,这是摆明了让元珍必死。

    退朝后,元恪单独留下元怿在书房说话。元恪自幼对这个弟弟比对元怀还好,因为元怿的才情是众兄弟所不具备的,他也是最没有野心,向往闲野鹤生活的人。曾经儿时同吃同睡,一起搭弓射箭,如今一个端坐于上,一个匍匐在地。

    元恪有心让元怿猜不透,没叫他起来,闭目养神,加上昨夜却是虚空了,他也有些乏累。

    他舒展着身体让刘腾帮他按摩,刘腾见元怿已跪了半个时辰,见元恪头疼略好,便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若身体乏累,奴才让王太医给皇上熬碗安神汤,皇上歇息会吧。”

    元恪并未睁眼,只是摆摆手道,“朕不累,你先下去,清河王还在吧。”

    刘腾忙道,“皇上,清河王还在下面跪着,老奴先告退。”

    退出书房后,他关好房门,将门口的宫女太监驱逐到二廊外站着,这样既听不到里面的对话,也不至于在元恪需要的时候来不及伺候。他算着时间,毓灵应该已经被召回宫伺候仙真了,瞅着这个空子,他先去嘱咐毓灵几句,让仙真宽心,也准备了些食材补品悄悄带给白整,给仙真补身体。

    元恪端坐起身,“三弟,起来坐吧,咱兄弟二人说些家话。”

    元怿以为元恪想跟自己谈下高肇的事情,谁知道他竟然说要聊家常,寻了个垫子坐在台阶下,“不知皇上想跟臣弟聊什么。”

    元恪见他坐的远,笑道,“离着朕这么远,哪里像自家兄弟,近前坐着。”

    元怿便赶紧向前挪了两个位子,离元恪十步之遥坐下,谢坐。

    元恪虽不是很满意,却也没再让他近前,这样看元怿是正好可以微微俯视,“三弟如今儿女双全,为何不向朕给儿女讨个封赏?”

    元怿道,“臣弟不敢,儿女尚幼,且无所为,如何就要封荫赏赐。臣弟谢皇上恩典,若是论真想皇上赐什么,臣弟只求皇上日后可以给他们赐个好姻缘,臣弟也就不用为他们的以后操心就好。”

    元恪笑道,“没想到三弟与胡充华心思一样啊,那日胡充华求朕之赏赐就是给她弟弟赐婚,朕曾许诺若三弟得女正好匹配。如今既然三弟也求赐婚,朕索性就赐了这个姻缘,三弟可满意?”

    元怿心有迟疑,看着元恪的表情也似乎没有什么不妥,只是这刚刚与仙真商议的事情,今天元恪就定了,似乎来的太顺利。

    自从那日后尚未寻得崔进踪迹,他隐隐觉得不安,于是决定佯装推辞,探元恪口气,“皇上,臣弟之女尚幼,臣弟是想等她稍稍成人之后再求皇上赐婚。况且这胡充华的弟弟,与臣弟之女似乎辈份有别,臣弟恐僭越了。”

    元恪目光瞬间变得凌厉,声音也压低的让人不寒而栗,“朕不怕这辈份僭越之说,是三弟怕这乱了辈份,日后不好相见吧。三弟的随从丢了,三弟就没去寻过?”

    元怿惊得后背发凉,噗通跪地,“皇上这样说让臣弟万死,皇上既然为小女赐婚,定是良配,臣弟领旨谢恩。再者臣弟确有一家仆失踪,臣弟也在寻找。若是皇上知晓下落,烦望告知,臣弟叩谢皇上隆恩。”

    元恪语气愈加阴冷,“三弟,既然也觉得是良配,朕这旨意改日就下至二府,胡充华也该无憾了。至于你的那个家仆,朕那日在思恩亭百米处的树丛中见他不尽本分,擅离职守,未能对三弟伺候周详。想三弟一向待下人良善,着人帮你代为训斥,谁知侍卫下手重了些打死了他,一会你出宫可将尸首在慎刑司领回。”

    元怿大惊!先听得说仙真无憾,又听闻崔进已死,定是那日思恩亭被元恪撞见,才惹来元恪龙颜大怒,只是为何他不杀自己。

    “皇上,错在臣弟,是臣弟被充华娘娘美色所惑,情难自已,与娘娘无关,更与崔进无关啊。皇上,皇上赐死臣弟,臣弟无怨言,只求皇上不要牵连无辜。”

    元恪重重拍案而起,抓起元怿衣领,暴怒的似头猛狮,“你以为朕会怕悠悠众口,说朕煮豆燃箕吗?朕是天子,高皇后多次跟朕说你们不清不白,朕不相信,就是在鹿苑,朕仍然相信你们,相信你们发乎情,止乎礼。可是你们做了什么,思恩亭若非飞鸟相惊,你们还难舍难分吧。”

    元恪的暴怒让他英气的脸庞变得扭曲,他眼中的怒火是自己妃子和弟弟对自己不忠的羞辱,元怿知道再多辩解也无用,只是他想保住仙真,他哀求道,“皇上,求皇上赐死臣弟,不要伤害充华。她不畏生死为皇上生下皇子,是对皇上的忠心和爱慕啊,臣弟与之只是宫外的少时相知,虽有肌肤之亲,却无夫妻之实。皇上,明鉴。”

    “你以为若是你们有夫妻之实,朕还能让你们活到现在?朕不杀你们,元愉当年谋逆,朕都不忍杀,何况是你和朕心爱的妃子。今日之事,除了朕与你二人知晓,再不许让第三人知道,包括真儿。朕不是为了朕之颜面,是为了魏室江山,从今日开始胡充华封贵嫔,禁足蒹葭宫。你的过错,崔进给你受了,朕命令你永世不得踏足后宫。元珍杀害皇叔,死了也就死了,只是高肇朕留着还有用处,此次审案,你该知道怎么做。”

    元恪说完,突然感觉有点目眩,他强撑住身体,让满腹疑虑的元怿退下。元怿见元恪如此安排也不敢再争辩些什么,谢恩而退。

    退出二门就见刘腾在等他,元怿上前问礼。刘腾道,“昔曹植之死众人皆谓是儿女情,实则是皇位之争。清河王对皇上忠心,皇上是看得见的。胡娘娘对皇上的真心,皇上也是有感觉的。只是冤死了个崔进,却也不失为好的结局。王爷,来日方长,先要保住娘娘,保住自己,又担心什么佞臣不破呢?咱家要进去伺候皇上了,王爷勿太伤心了,那小子死的没什么痛苦,咱家让人一刀了结的。”

    元怿感激的给刘腾行了个大礼,却也不敢耽搁刘腾的事,出宫赶往慎刑司领回了崔进的尸首。

    崔进自幼跟随元怿,主仆二十年,元怿对崔进的感情更甚兄弟。元怿看着眼前渗血白布下的尸首,颤抖着手揭开,只见崔进表情却是安详,查验果然也是一刀毙命,没多少皮外伤,应该是行刑前刘腾特意关照刽子手的。元怿心下难过,抚尸痛哭一场,对外说崔进被派去外地公干,自己悄悄寻了个寺院设了灵堂,又寻了个好地葬了,派人给他的家里十亩田地和五百白银,也算是主仆情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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