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纥在接到郑俨的书信后赶回洛阳,因怕引起高肇警惕,乔装于万福酒肆内约见郑俨。
读罢仙真带来的书信,徐纥沉思须臾道,“如今我与于将军已经将高肇罪行搜集停当,上书皇上,奈何尚未有回音,却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圣上的心思也不是我等能猜测,如今高肇朝廷势力庞大,盘根错节,却是需要各个击破。如今依附他之人的有一人可先动,此人一除将大快人心,只是还需郑兄出手。”
郑俨大喜道,“谁,需要我做什么?”
徐纥按住郑俨悄声道,“郑兄可还记得奚康生将军吗?”
郑俨点头,“那是自然,奚将军勇猛异常,能开十石强弓,箭法卓绝,正始二年九月打破梁军,斩首五万。钟离之战时可惜奚将军旧患缠身不能征战,大军开拔之际,曾亲来与杨将军践行,我才能有机会一睹英雄风采,果然一等豪杰。钟离战败后,我在营州侍奉杨将军时,将军时常感慨,若得奚将军出征,定不会惨败至此。”
徐纥颔首,“万事有因果,天命有定数。只是时未到,功勋后人树。郑兄也不需再介怀那次战败,你又怎知日后没有机会一雪前耻呢?今日倒也不是要跟郑兄谈论钟离之战,只是郑兄不知道这奚将军任泾州刺史之时为我们娘娘祈福而修建了个北石窟寺,自此被高肇三番五次的寻机弹劾。如今被安了个贪污受贿的罪名,说他贪污修建北石窟寺时万两白银。高肇暗自命元珍去泾州秘密调查此事,明日就要启程,此事连皇上都不知道,想是要坐实罪名再让元珍直接在押送途中刺杀,与杀逆王元愉一样手段。”
郑俨似乎明白了徐纥的意思,“这元珍狗贼,助纣为虐,残害忠良,自是人人得而诛之。徐兄放心,他活不到泾州。”
徐纥摆摆手道,“错,郑兄应该让他活到被奚将军亲手拿下,押来京师。此事也不适合郑兄亲自动手,我想到一人,就是刚刚叛逃南梁的甑生兄。”
郑俨不解,“什么,甑生兄叛逃南梁,此事从何说起,杨将军如何能许他这样做?”
徐纥叹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自甑生兄生母被侧室女婿污其不检点,杨将军怒而幽闭杀之,事后后悔没有查明,天天大醉,被元眉这个婢女钻了空子而怀上孩子,杨将军不得已续娶元氏。父子进而反目成仇,不相往来,杨将军怒气郁结,婚后数日暴毙。甑生兄等人询问将军印绶在哪里,元氏竟指着腹部对甑生等人说:‘爵禄当由我儿继承,你们这些人,不要指望!’于是他们等到杨将军丧棺将要回京师,在离城七里的城东面,营车露宿时,甑生等人打开棺材,取出将军尸体,留了元氏性命,左右随从带着尸体一起随甑生等人奔往襄阳,归顺了萧衍。”
郑俨听完唏嘘,“实在难料,想前几日还与清河王商量怎么庆贺杨将军续弦一事,现在竟然是这样一个结局。也罢,我这就回宫称病要回家休养,立刻赶往襄阳找到甑生兄,定不负徐兄所望。”
郑俨与徐纥分别后,将谋划告知仙真便一刻不耽误的进行。元恪因仙真的伤情,每日都宿在蒹葭殿,将每天元诩的一举一动亲笔画下带给仙真看,暂慰她的思子之情。
转眼月余,元怿的两个夫人先后生产,罗漪生下长子元亶,张沁产下一女元孟蕤,罗太妃大喜,也为元悦定下顺阳长公主驸马冯穆之妹,寓双喜临门。
时值,元诩百日,元恪大宴,举国欢庆,群臣携眷入朝庆贺。仙真一早便精心打扮,她获准今日可以与元诩相见一日,她要元诩可以记住娘亲的与众不同,要他记住娘亲的味道。
可是当她兴奋的从奶娘手中接过元诩,元诩竟然认生大哭,一入奶娘怀里便好了。
仙真悲戚,喃喃对毓灵说,“他不认我,毓灵,他竟然不认我。”
毓灵只得安慰道,“皇子尚幼,许是大了就好了,娘娘宽心。”
仙真看着自始自终瞪着惊恐眼神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心里揪着难过,她在元诩的啼哭中,为元诩带上自己亲手做的平安符,虎头帽,吩咐奶娘将他抱回屋内,别沾了暑气。自己一步一回头的缓缓向蒹葭宫走去,回到宫里趴在床上哭了许久,连宫宴也不去。
时近暮色,仙真懒懒的喝了口百合粥,正欲诵经,小喜子前来禀报说清河王妃罗漪、张沁拜见。仙真怔了一下,传她们入内。仙真只见两个着朝服女子,一个浓妆展娇媚,一个淡扫峨眉轻点红唇,按照她们的朝服品阶仙真知道浓妆的该是正妃罗漪,淡妆的是侧妃张沁。
二人与仙真行礼贺喜毕,仙真安排她们依次坐下,毓灵奉上御湖龙井和时新瓜果。
二人坐好后,方才一睹到仙真的美貌,罗漪掩不住的嫉妒,张沁那满眼的羡慕,全部看在仙真眼里。
她莞尔一笑,“早闻清河王爷娶得佳人二人,才情相貌俱是一等,却各有千秋。今日一见,果不虚传,王爷好福气。谢二位来我蒹葭宫道贺,本宫也备了些贺礼,祝贺二位王妃喜得贵子,毓灵,取来。”
毓灵用金漆托盘捧来两个金锁并两卷《妙法莲华经》,分别赐予二人,仙真笑道,“南无阿弥陀佛,本宫也无甚好东西,这两只金锁上的经文是我亲手刻的,这经书也是本宫亲手抄写的。虽不贵重,却是心意,我佛慈悲,定会保佑孩子们平安幸福。”
罗漪、张沁谢恩收下,罗漪想了片刻说道,“今日是皇子寿宴,未在席间看到娘娘,想着要当面贺喜才好,所以贸然前来,叨扰娘娘清修了。”
仙真笑道,“谢王妃惦念,本宫也是懒怠,不喜热闹。只是二位王妃离席已久,勿让王爷惦记才好。”
张沁柔柔的说道,“娘娘,我们王爷代问娘娘金安。”
这句戳中了仙真的痛点,“也代问王爷好。”
仙真说道,“今日本宫身体乏了,也不留二位王妃久坐,明日还要去瑶光寺为皇儿祈福,毓灵,送二位王妃。”
毓灵送出罗漪和张沁后,见元恪銮舆远远而来,忙命倚莲通知仙真准备接驾,白整带着小喜子跪于宫门口候驾。元恪急匆匆步入内,见仙真倚床哭泣也不接驾,便知晓她有些怨了。轻咳两声,故意责怪道,“怎么朕来了也装没看见,是要朕给你请安么?”
仙真未见元恪神情,赶紧起身行礼,元恪一把将她拉起搂住,抬起她的下巴,柔情对视,“是不是诩儿惹你伤心了,朕听说了马上来看你,给你赔不是。朕知道你为了诩儿付出很多,朕欠你的都记在这的。”元恪拉起仙真的手摸着自己的心。
仙真万般委屈化在双眸,哭道,“非是臣妾矫情,臣妾这辈子只有诩儿一个了。”
元恪痛苦的闭上眼睛,自从仙真出事后,他一直在回避着这个问题,只是命人遍寻名医医治,他握起仙真的手成拳,打在自己的胸口,“真儿,朕未思量周全,相信朕,朕定会治好你的病,朕还想你给朕再生个儿子呢。”
仙真无语良久,“皇上还是再选秀吧,臣妾能守着皇上的心就够了。”
元恪看着眼前这个他极力保全的女子心中的哀怨,他不知道再怎么去宽慰,他只想暂时躲避,“你告诉朕你想要什么,朕极力满足你。今日宴会未毕,想你也累了,朕晚上就不来了。”
仙真心里知道自己过了,让元恪负疚的想逃开,他的心里何尝比自己好过。只是她明白她想活下去,就只能让元恪对她越来越愧疚,这次她是用自己的身体做的赌注,她要活下去,甚至比李敏儿的愿望更加强烈,因为她肩负着保护整个胡府的责任。她掂起脚,双手环住元恪的脖颈,轻轻啄着元恪的耳朵,“皇上,臣妾想去瑶光寺为诩儿祈福。听说最近静思师太身体不好,我也想去看看她,当年多亏了她的照料。”
元恪将她的头紧紧贴着自己的脸,“去吧,只要你心里有朕,去哪里都不需要告诉朕,记得回来就够了。”
仙真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难道他知道什么了,她正想再献上几许温存,元恪放开她,说要先走了。出门的霎那,她看见元恪的背绷的很紧,他舒缓几下,疾步而去,似要逃离这个蒹葭宫,要逃离她。仙真不停的问毓灵究竟哪个环节错了,毓灵只能宽慰道,“娘娘,走一步算一步,如今先见到徐师兄要紧。”
仙真似有不放心的问毓灵,“把他牵扯进来好吗?”
毓灵道,“娘娘,如今我们需要他,做大事不拘小节。”
仙真点点头,“你去把皇上刚刚拿来的翡翠芙蓉糕给李姐姐送去,我出宫这几日,让她万事小心。还有皇上爱吃的八宝鸭,记得让易琴学会做。”
毓灵疑惑道,“娘娘们,真的打算这样做?”
仙真伸手去拔放置在花台上的一株蔷薇的刺,“计施人先方为计,施与人后为笑柄。你先去做吧,回来收拾好东西,明日一早出发。”毓灵领命,一一按照仙真的吩咐去做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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