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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凤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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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为麟儿未雨绸缪 罗漪云终偿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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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鹿苑的宁光宫雕梁絙于柱,茂树繁花列于轩,耀金辉生彩,越终古而秀。只是现在没人有心情去欣赏这里的美景,白整领着御医沿着长长的围廊跑来,徐纥让仙真先含以甘草减轻毒素,因为尚不得知所中何毒。

    仙真一直没有醒来,毓灵急的不停祷告神佛庇佑。元恪在京中接到奏报,一面命刘腾彻查嘉福殿饮食用具,一面不顾高英的阻拦带着半个太医院的大夫赶到鹿苑。

    圣上驾临,仙真的寝殿跪了一屋子的人。

    元恪一眼望到昏迷的仙真,眼中担忧重重:“快,太医,快看看真儿现下如何?”

    为首的老太医连忙半跪,一手搭上隔着绢布的仙真脉搏,半响未吱声,神情忽而惊讶忽而严峻,眉头皱了又皱。

    元恪一见更加心焦:“太医,究竟情况如何?”

    老太医转过身叩首:“启禀皇上,娘娘据脉象来看,是中毒了。”

    元恪眼中戾气迸发:“中毒?中的何毒,可否严重?”

    “据老臣经验来断,娘娘或是中了曼珠沙华之茎上毒,此毒虽不能当时发现,一击损命,却可以在毒后慢慢渗透骨血,造成身体亏空,懒散劳顿,元气减灭。这毒,应是放入娘娘的食物中,少量长久而入了身子。”

    元恪的眼神愈发阴郁:“何人如此阴险歹毒?……可有解毒之法?”

    太医继续答道:“药方是有,只是这药引麻烦些。因为药性寒凉,娘娘现在有孕在身,需要大量天山雪莲加以调和,慢慢去除毒气,这样算来,大约月余才可肃清残毒。”

    “什么?有孕?”大殿上的众人都惊了一惊。元恪也不例外。

    “娘娘有孕多久了?”元恪严肃的神色忽然像被划开一道阳光,露出放晴的明媚。

    “一月有余,胎象不稳,所以脉象非常微弱。”太医认真答道。

    元恪喜从心来,转头对刘腾道:“快去,把宫里所有的天山雪莲全给朕拿来。”继而对太医道:“老太医辛劳,这段时间便在鹿苑为娘娘治疗,务必以最好的药,用最稳妥的法子,保证真儿恢复健康,她母子便全仪仗您了,事后朕定重重有赏。”

    “是,臣自当不负圣恩,竭尽全力!”

    看着床上昏迷的仙真,那玉手上厚厚的纱布,元恪心底是满满的怜惜,他作为九五之尊要平衡朝堂和后宫的势力,就算知道这次是高英矫旨设计让仙真出宫进而埋伏,他也未曾料到竟然还有中毒这层。不管出于对仙真的爱恋,还是那后宫桩桩命案,这次他无法再去纵容悲剧一再发生,于后死后,他为他的平衡后悔,曾经惊醒的夜他无数次问自己,牺牲了的骨肉至亲的无数冤魂会原谅他吗?高英高肇的飞扬跋扈,已经让朝堂重新失去平衡,他也需要再找到新的平衡点。他将仙真搂于怀中,一口一口的喂着药,擦拭她嘴角流下的药汁,是那么的柔情,平凡的和普通夫妻一样。

    刘腾是个有效率的人,很快带着消息从洛阳赶来。

    元恪听完刘腾的汇报,隐忍不发,“准了清河王府的请婚,待清河王伤势暂缓便即日完婚。杨夫人仍留居在昭殿,待朕回宫处置,一应如常,万不可打草惊蛇,让人杀人灭口。着徐纥任中书舍人,协助安北将军于忠查实高肇罪行。郑俨封为郎中令,掌宫中禁卫,随朕等回宫任职。还有,于宫城北角修建新宫,宫墙可高于朕的勤务殿,取名蒹葭宫,待充华病情稳定立即回宫调养。此五件事情,即刻处置。胡充华中毒之事,既然已经查实乃是曼珠沙华之茎所致,一应药材自当最佳。务必令胡充华母子平安,朕的孩子不能再出任何差池。”

    刘腾领旨退出,暗忖这注押对了人,喜不滋滋的吩咐白整尽一百二十个心去照顾仙真。

    元恪每日让人悉心照料仙真起居,自己也将案牍搬至仙真房内,随时关注仙真的病情变化。仙真体内的毒素每日以天山雪莲调养,辅以保胎药,渐渐恢复,她看着屏风外元恪批阅奏折的身影,抚摸着腹中孕育的生命,一切外界的事物似乎都与之无关了。彼岸花开,情动一生,是转身无法再续的宿命。突然她想起他们的诺言,死终为期,为何要立此誓言,一语成谶,如今她有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孩子,母亲的天性让她淡然了情爱的心。

    元恪听见她的动静,起身走来,满眼柔情,他扶她依偎身上,双臂环绕仙真的腰,“真儿,今日觉得如何?”

    依偎在这个九五至尊的怀抱,享受着那份恩宠,仙真竟然心底泛起思思愧疚,他的爱,她竟然没有报以分毫,只是在接受。不由身子往元恪怀里深靠几分,“皇上,臣妾已无大碍了,皇上无须日夜牵挂,臣妾惶恐。”

    元恪埋头于仙真的秀发之中,“惶恐什么,别人说的一切朕都不信,此刻你在就已足够。朕曾多次想与一人如平凡夫妻一样,彼此相守白头,却天不如人愿,一直未曾守到那个可以白首之人。如今朕觉得自己得到了,真儿觉得呢?”

    仙真喃喃道,“皇上信臣妾?”

    元恪颔首,“朕愿意拥有你的现在,过去的只希望真儿可以丢在彼岸,不要带着陪朕走下面的路好么?”

    仙真此刻除了吻,似乎再也无法去言说那份感动,“臣妾知道我朝杀母立子的祖制,皇上,臣妾不怕死,只求佛祖见怜可以让臣妾怀的是皇子,若果是皇子,臣妾甘愿自裁。”

    元恪将仙真又搂紧,深深嵌入怀中,“朕不会让你死,虽是祖制,朕甘愿做个不肖子孙,也要保你平安,我们一起看着孩子长大成人。相信朕!”

    “臣妾相信,皇上,愿作一心人,白头不相离。”此刻的宁光宫诚然是:月光流翦青绫被,鸾镜对影成双双。

    而此时的清河王府,正在紧罗密布的为元怿大婚做着准备。

    元怿回府后,浑身的伤势如何瞒过元恪的耳目,仙真和元怿的出宫闹得整个洛阳城流言四起,元恪面上未曾追究,也是刘腾先期安排人查清了所有始末。

    清河太妃不愿意再坐视元怿对皇上妃子的相思,而让阖府陷入危机,这次竟然为了仙真伤至如此,她命人请来罗漪进府照顾元怿,住处就安排在元怿的床榻侧,每日朝夕相处。罗漪虽不甚美,却也是名门之家,蕙质兰心,温和如水。元怿的卓越风姿自小便常听父母提起,也曾跟随父亲来清河王府走亲,犹记得那日惊鸿一瞥,心底泛起的波澜一直未曾平复。如今被清河太妃以王妃之驾仪接入府内伺候元怿,更安排安置一榻在元怿床侧,虽不知元怿伤势何来,却是心满意足等待婚期,尽心尽力伺候自己的未来夫婿。

    元怿已知母亲的意思,趁罗漪去给他熬药之际,伏地给太妃请罪,“儿子不孝,让母亲担忧了。”

    太妃心疼的扶起元怿,牵着他的手走到门口指着亲自熬药的罗漪道,“怿儿,为娘知道儿没有倾国之貌,但是却有持家之贤。母妃不求其他,只想你和她平平安安就好。这次若非刘公公提前告知你被设计遇险,牵连过甚,母妃也不会立刻去跟皇上请旨赐婚。虽有欲盖弥彰之嫌,也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维护皇上颜面。皇上隆恩,不忍责罚,但是你也要知进退,守礼仪啊。”

    元怿虽知仙真是因为怀了皇子,元恪才将此事压了下来,但是经此一役,也许只有元恪才能护其周全,至于他,能为她做的也许只有娶了罗漪。

    太妃见元怿神态平静,接着说,“身为王爷,娶妻纳妾是正常,娘给你选了张侍中之女张沁做妾侍。想你如今也是不会再有话推辞,人说你龙章凤姿,也应有风流成性相配才是。有时候也许你会埋怨娘对你弟弟的娇纵,但是也许这样可以让他活的久些不是?”

    元怿默不作声,心里却也明白了母妃的一片苦心。郑俨也飞鸽传书告诉他仙真的近况,她身体也大好,待蒹葭宫修缮完毕便返宫,只是那时也许是初冬了,他却要十日后的初八日成亲,心里的黯然再无人可诉。

    十月初八日的天气渐凉,因元怿身体未痊愈,迎娶仪式一切从简,清河王府红幔围街,结绣球,张灯彩。天未全白,为避卯时,寅时罗漪和张沁便已分别被八人轿和六人轿接出府内,两只迎亲队伍在洛阳城中心街道汇合,官兵开道,彩幔宫灯各二十,喜乐引来半个洛阳城看热闹的百姓。大家都好奇这北魏第一美男子贤王元怿娶的夫人到底相貌如何,一个一个探头探脑也无法从厚厚的轿帘看见两个夫人的相貌,只是不断议论各自听来的传言。

    罗漪端坐轿内,嘴角扬起甜蜜的微笑,期待中紧紧攥着红锦帕,十岁那年见面之后日夜憧憬可以做他的媳妇,这些日子照顾元怿,二人也相敬如宾,元怿的儒儒尔雅,让她觉得就算与人分宠也心甘情愿。

    仪仗到达清河王府,一霎礼花冲天,炮仗齐鸣,鼓乐震天。元怿红色婚服更加显出脸色的青白,各王亲国戚,达官显贵的祝福声中,他淡淡微笑着牵起两个新人手中的红绸,穿过众人的目光,拜完天地。因元怿伤势,元悦代其应酬宾客。

    元怿步入与罗漪的婚房,太妃的贴身宫女月如带着一众侍女随侍在侧,元怿未待她们行洞房礼仪便挥手让其退下,用一方尺挑开罗漪头上的喜帕。一张含情脉脉的眼伴着娇羞的姿态,轻轻唤出,“王爷。”

    元怿看着眼前自己的新娘,无数次他都认为今生仙真是他唯一的新娘,喜帕下应该是那张魂牵梦萦的脸,如今他只能努力去幻化那张脸,若只能催眠,他选择永远麻醉自己。他吹熄了红烛,上半夜宿在罗漪处,下半夜去了张沁那里,很快就有耳目通报给了元恪。

    元恪看着身旁熟睡的仙真,伸手抚摸着那微微隆起的小腹,在仙真的额上深深的吻了一下。仙真被元恪的动静弄醒,朦胧着睡眼,元恪看着她道,“真儿,四弟是父皇最疼爱的,今日若父皇在天之灵知道他大婚,也该含笑九泉了。”

    仙真心里知道元恪并未完全释怀,也早从郑俨处得知了元怿婚讯,所以早有百种应对之策,她微微一笑,“清河王完婚也是该贺的,臣妾也为皇上开心。这几日臣妾胃口一直不好,想皇上猎的鹿肉了。”

    元恪哈哈笑道,“既然真儿想吃,明日朕亲自去给你猎来做烤肉。”

    仙真抱紧元恪,让肚子紧紧贴着元恪的手,带着无限满足的闭上眼继续睡去,心里明明的酸楚,使她微微皱眉,又赶紧松开,细微的变化没有被元恪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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