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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凤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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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暗波骤起旧时人 忍相思从此陌路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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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只见远远的一个人惊慌失措地向这边跑过来,毓灵正感到奇怪,那人已经到跑近了,原来是倚莲,满脸的神色慌张,看到毓灵连忙急切地喊道:“姐姐,不好了,不好了!”

    毓灵上前一步扶住她道:“何事慌张?”

    倚莲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我从浣衣局出来去找刘腾大人,哪知去了听说皇上那边在大发雷霆,刘大人也没见到。这才回到咱们殿门口,竟然发现多了好几个守卫,依奴婢以前的见识,咱们殿好像被拘起来了!”

    毓灵一听也心下一慌,忙问白整:“可能出去找到刘腾大人探知一二?”

    白整见事情紧急,也不知什么状况,连忙躬身道:“小的这就去问问。”转身就往殿外走去。

    谁知,走到门口,果然几个陌生的守卫站在那里,好说好劝,只道是陛下口谕,嘉福殿禁足,一干人等不得出入,再无他话。

    众人大惊,原本昨日主子才得恩宠,怎的反而惹得龙颜大怒,不知后面还会不会一道圣旨降下罪来。这一日饶是漫长,大家战战兢兢,一直等到日头西落,却没再有任何旨意和再多一次的审问。

    那边杨婉瀴的尸体被运出宫外与元愉合葬,元明月被送去与她的哥哥姐姐一起幽禁在宗正寺。似乎一切从没发生,只是淡淡血腥味提醒着每个人这里曾有鲜活的生命逝去,巍巍宫门,每天都在重复上演着不同的悲剧,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死的是谁。

    自从元恪下旨不让任何人进入嘉福殿,也不许里面的人与外界接触。仙真不知道外面又发生了什么,更猜不透元恪的心思,她此刻只是笼中鸟任凭人处置,也许她更加期待可以将降罪来的快些再快些。

    毓灵和白整千方百计的打通关系想与刘腾接触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打算是无奈的。嘉福殿人心慌慌,都感觉跟错了主子,惶惶不可终日,私下议论不休,都被白整一一罚了。

    屋外阳光正好,初秋的天摒去了夏季的聒噪,和煦而温暖,华林别苑葱葱郁郁的榕树遮盖了大部分的蓝天,仅有几束阳光透过,久违的光晕迷晃着元怿的眼。明黄的华盖下元恪坐于龙撵之上,遣散了随从,只剩兄弟俩面对面的看着。

    沉默良久,元恪看着曾经意气风发,风姿俊朗的四弟如今满脸沧桑憔悴,用几近威严的与其问道:“你觉得你有错么?”

    元怿站直了身体,挺直了后背,直视元恪凌厉的目光,“臣弟自幼时便习之君为臣纲,皇上一直待臣以礼,臣肝脑涂地,惟愿以忠侍之。尊天道,顺君主,从不敢存一二心,纵使奸佞混淆黑白,臣敢剖心明志。”

    元恪自听着却仍道,“你觉得朕有错么。”

    元怿道,“皇上有错,居深宫,未有时而微服查民情,则需谨慎辨言,无奈纵容小人,闭塞耳目。致使忠臣断头,亲人反目,元愉之叛乱,虽该万死,却也被高肇之流逼迫至此,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再论皇叔何过之有,父皇在世之时,也谓之可托付的股肱之臣,皇叔在世投闲置散,逍遥山水,何曾问过朝堂是非,却仍被牵累,皇上处治之时可有一丝同族之情。弟今日敢言至于此,早无牵挂,臣弟愿以死谢罪,以赎今日直言之罪。”

    元恪冷冷看着元怿,他若有所思,其实元怿的话也触动了他的心,这几日他也在反思元愉谋反真的是为了帝位吗,从小看他长大的皇叔又有何罪须得处死,曾经想以毒攻毒治理朝政,肃清那些有异心的,只是这个方法现在看来还对吗?此刻的他因着天子的骄傲却不想承认自己的问题,他抬头看着浮点缀的蓝天,“朕今日不想再论朝政,朕有一个心结未了,最近听了一首诗,四弟最善诗韵,给朕解析一下。”说完将仙真的手稿丢给元怿。

    仙真熟悉的笔迹让元怿心下紧张,心想难道皇上知道他和真儿的事情,不知道如何对答。元恪紧紧盯着他的神色,道,“胡充华是你的嫂子,朕却听了些不堪的事情,你觉得你们两个应该谁先死?”

    元怿面容无波,故作无知,“臣弟不识谁是胡充华。”

    元恪两指敲击着銮舆龙纹扶手,“朕给你机会想清楚再说,你们把朕当昏君么!”话音未毕,又提高音量对外面高喊,“把人给朕带进来。”

    元怿看见一队侍卫带着一个尼姑打扮的人进来,曾在瑶光寺见过,好像是叫了悟,元怿准备了千万种草稿应对此时的变故。只是这按说应该三面对证,而皇上却并未让仙真前来,也许皇上有护着仙真之心,若是如此仙真是安全的,只需将事情想法圆过去,毕竟一首诗未指名道姓,了悟虽见过自己,但是毕竟位低也不曾进过静梧苑,应该不知太多详情。

    紧接着又听到一声:“皇后驾到!”抬眼一看,一众媚香鬓影,鱼贯而入,竟是皇后带着一众妃嫔也入了院子。

    元怿疑惑地看了看元恪,元恪却也是始料未及,满脸意外,他没想到皇后此时此刻会出现,还带来了众嫔妃,明显想将自己刻意压下的事情扩大。

    高英行礼后,命人端来銮舆,坐于元恪之侧,一众妃嫔簇拥着,高英轻启朱唇,娇媚的笑道,“听说皇上带了瑶光寺的一个姑子来了华林别苑,臣妾想皇上一定又是想谈经论道,所以就想着带这些姐妹们也来悟悟道。”

    元恪的眼神变得冷峻,“皇后对朕的行踪,倒是清楚的很啊。”

    高英丝帕掩口莞尔一笑,“自那日后,臣妾这颗心在皇上身上是半点不敢懈怠啊。”

    这帝后二人一言一语的针锋相对,下面的人却是大气也不敢出,生怕遭了鱼池之殃。高英环顾一周,“怎么这胡充华未到,皇上还没解了妹妹的禁足么?”

    元恪开始愠怒,“朕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皇后如此上心,你该好好的做好这后宫之主,多想想朕的子嗣延绵。”

    高英恃宠而骄已久,何曾见过元恪这样的辞严厉色,她此刻只想快点置仙真于死地,今日这个场面就算是仙真不在,她也会让元恪不能再偏袒,毕竟这是皇家的颜面,是他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于是脱口而出:“臣妾既是后宫之主,这宫中的所有衣食起居,嫔妃行事做派,都是臣妾管辖之处。况且,臣妾与陛下夫妻同心,陛下的事自然便是臣妾的事,自然上心。”说完回身望了望了悟,“臣妾也常去瑶光寺礼佛,从前怎么没有见过这个姑子,看着也不像是得道的高僧,皇上怎么不请瑶光寺的净光师太再来为皇上指点迷津?”

    元恪听出了高英的语带讥讽,怒道:“皇后放肆了。”

    见元恪发怒,其余众人皆下跪求元恪息怒,高英却不理会,“皇上可以开始论道了,臣妾也想听听佛偈。那个姑子,你法号什么,今日要研究的是哪段佛法?”

    了悟吓得已经六神无主,“贫、贫尼法号了悟,皇上命贫尼来不是说佛法。”

    高英故作不知的诱使了悟说出,“那你来做什么?”

    元怿开始紧张,其他妃嫔除了向来不喜俗世的李敏儿之外,都饶有兴趣的想增加点八卦听听,毕竟每日的生活太过单调。元恪此刻心情是纠结的,他知道高英在就是一个双刃剑,她可以帮他问出更多的事情,但是也许这些事情却是他不想知道的,正如他对仙真的低语,也许第一眼就注定了这生想好好呵护她,因为她不是一个平凡的女人,她的隐忍坚毅,以及过往习武的经历可以让她在这后宫走的安全一些,他也真的不想再看见血腥了。

    元怿表情是镇静的,他明白一丝的慌乱都可能会牵连到仙真,他脑海极速回忆着跟仙真一起有了悟的画面。

    了悟眼神慌乱的四处乱扫,看见了高英给她的肯定的眼神,吞吞吐吐的说,“皇上找贫尼来是问胡娘娘和清河王爷在瑶光寺的私情。”

    元恪的眼里已经开始喷火,如石像一般忍着不发一言,看着元怿的表情。

    元怿道,“本王如果没有记错这个是了字辈的尼姑,本王想问你,以你的级别,你在何时何地看见本王在瑶光寺,与何人有私情?”

    高英见了悟不敢回答,“你就实话实说,本宫也想知道这宫内的传言到底是不是真的,这与小叔子暗通曲款,呵呵,本宫还真是忍不住也想八卦一下呢。”

    了悟不知何处来的勇气,“贫尼却是看见王爷经常来瑶光寺看胡娘娘,有段时间王爷没来,胡娘娘还作了首诗思念王爷呢。”

    元怿道,“本王是偶尔去瑶光寺,皆因静思师太的缘故,也曾与胡娘娘有过数面之缘,却因男女有别,未曾说过话,你说的私情指的是什么?本王是做了什么让你看出私情这一说?还有你说的诗歌,你能背诵出来么?”

    一连串的逼问让了悟吓得开始哆嗦,她何曾见过这样的市面,不过是为了些银子听了李登的指使,在元恪派人去瑶光寺盘查胡仙真过往时候毛遂自荐。当初也确未见过仙真与元怿有什么亲昵之举,毕竟佛门之地,他们二人也是恪守本分,至于那诗歌,幸好李登给了个已经熟背于胸,她当着众人一字不差的背了下来。

    元怿却不惊慌,“这首诗歌按照你说的只是听了胡娘娘说了一遍,你就记了下来是么?”

    了悟道,“是的,贫尼记下的。”

    元怿笑道,“既是如此,好,本王现在读一首诗,你只需重复一遍即可。听好了,‘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上有愁思妇,悲叹有余哀。借问叹者谁,言是客子妻。君行逾十年,孤妾常独栖。’”

    了悟自小就在寺院接触的只有佛法,自然没有听过曹植这首《明月上高楼》,她哼哼唧唧半天只挤出了,“明月照高楼,月光什么的。上面什么的妇”

    引得一众妃嫔忍俊不禁,李敏儿慢慢的装作无意的说道,“这比胡充华的诗句少多了,竟然听了一遍时隔许久还能一字不落,怎么这个连两句都背不出来,这记性委实不错。”

    元恪听了李敏儿的话更是怒火中烧,“你这个贼尼,胆敢蒙骗朕,你既然连两句诗都记不住如何记得那首杨白花?问你可曾见过他二人的私情,你也答不出所以然,到底是受何人指使?”

    了悟慌得趴在地上跟小鸡捣米死的不住叩头,“皇上饶命,贫尼就是贪了几十银子想给家里寄去,是一个公公给了纸条让贫尼背的。”

    高英自然不许她继续往下说,再查下去只会牵连自己,真是选错了人,找了这个废物来指证,实实是偷鸡不着蚀把米,她打断道,“你这个贼尼姑,连后宫的人都敢污蔑,来人啊,先打烂她的嘴,再拖下去凌迟处死。”

    李登领命跳上去就袖里藏针戳了了悟的哑穴,噼里啪啦的左右开弓赏了几十耳光,直打的了悟五孔流血,脸肿的连她爹妈在世都不会认得。

    元恪也猜到谁的指使,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昏庸,借高英的手杀了这个尼姑,也是两全其美,“既然牵扯后宫,那就有劳皇后了,务必查明,以儆效尤。朕还有公务处理,刘腾摆驾回宫。”登上銮驾,欠身对元怿说道,“今次是朕委屈了你,十五将至,家宴还要如往常,朕会派人来接你。”

    乌泱泱的人顿时散去,这场闹剧终于结束,元怿知道这个兄长的心性,不查到底该是为了保护仙真,若真是如此,与他现在也已经再无关系。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独留一人流下两行清泪,那曾经如此熟悉的脸在他眼前渐渐远去,伸手抓住的只有相思无尽,他心里默念着那首《杨白花》,细品着仙真对自己绵绵的情意,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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