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真自昏迷后,数日方醒,徐纥帮着她打探元怿的消息,却终日无果,她听了静思的劝说,冷静下来确是觉得此事蹊跷,而清河王府也没有一点办喜事的情景。她心里希冀着只是误会一场,身体刚好,便整日守候在相约的河边翘首盼望能看到元怿白衣翩翩策马而来。
时近九月,江山依旧葱翠,仙真静静的斜躺在河边大石之上,看着这汪碧潭上漂浮的落叶残花,听着远处的孤鸿哀鸣,轻轻吟唱,“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登白薠兮骋望,与佳期兮夕张。鸟何萃兮苹中,罾何为兮木上。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荒忽兮远望,观流水兮潺湲。”
陪在一旁的毓灵一边轻轻为她摇着绢扇,一边安慰道,“静思师傅也说王爷定是有事耽误,小姐还是放宽心,身子刚好些,别又愁坏了,要是王爷知道也该心疼了。”
仙真收回思绪,回眸看了看毓灵,“这些日子多亏你费心照料了,我已大好。你也不用每日还来照顾我,你和老师两情相悦,需知这难得的缘分多需要时间的累积,还是多陪陪老师,不要和我一样,现在想和阿怿多点时间相处,却也是奢求了。”
毓灵见她如此,知道劝慰也不能使她宽心,只得道,“如今暑气未尽,还是回竹屋,我给你做点汤水吧。”
仙真见毓灵脸上泛红,香汗淋漓,也不忍心她陪着自己一起受热,便点点头,由毓灵扶起身,正准备往竹屋去,却听见远处马蹄声得得。仙真忙停住脚步,向远处眺望,只见远处两匹骏马绝尘而来,马上的身影竟真的好像期待的人。仙真心中一动,希望又重新燃起,她拂开毓灵搀着她的手臂,向来人的方向跑去。
毓灵见拉不住,只得也在后面跟着,不住唤着“慢点。”
毓灵的呼唤如何能停住仙真的脚步,她一心以为元怿来了,如今恨不得自己有双翅膀,可以直接飞到那几里之外。
那两个来人见有人向他们跑来,为首急忙勒住马,另一个随从打扮的人呵斥道,“什么人,这么大胆敢挡我们老爷的路?”
仙真跑至近前,还来不及平复呼吸,气喘吁吁的抬头一看,来的人并不是元怿,其中一人却是刘腾,另一个一身华丽的贡品淡紫锦缎,乌发束着翡翠冠,五官有几分似元怿,但是那眼眸中散发的却是一种傲视天下的凌厉。仙真并不知道眼前这位就是大魏的皇上元恪,她见不是自己心心念念期盼的人,心中的失望和沮丧,让她不愿多言,只是失魂落魄的转身就走,被正好赶到的毓灵扶住,她幽幽的说道,“不会来了,对吗?”
毓灵也为仙真难过,她回头对元恪微微点头以示歉意,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仙真的问题,只是扶着她,让她将身子整个斜靠在自己肩上,承受着仙真整个身体的重量,给元恪他们让出大路,靠着路边行走。
而这边元恪本是出宫敬佛散心,哪知迎面忽然出现一袭婀娜身影,裙衫缭绕,浅笑盈盈,双眸清灵似水,竟似月中仙娥下凡,超脱翩然,把自己宫中妃嫔全比了下去,不由得眼前一亮,心中却又忽然觉得这个女子的眉眼似曾相识,可是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随后目光紧随着仙真的背影愣了一瞬。
刘腾本来心里还盘算如何让元恪在瑶光寺见到仙真,没想到机缘巧合,仙真竟然出现在此刻,再看元恪的神情,心下了然,不禁庆幸天随人愿,他嘴角上扬,却又不急着向元恪说明,只道,“皇上,时候不早,还是尽快赶路吧,进香耽误不得。”
元恪见刘腾催促,也顾忌自己的九五之尊身份,总不能和一般登徒浪子一样叫住佳人,只得收回目光,策马前行,却仍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仙真。
毓灵扶着仙真回到竹屋,让她在床上躺下休息,关门退出,给仙真准备银耳莲子羹。
徐纥目睹了仙真失魂落魄的回来,便悄悄走到毓灵身边,双手环住毓灵的蛮腰,将头贴近毓灵的面颊,热热的呼吸让毓灵觉得一阵酥麻,她娇羞道,“没看见人家在忙,不帮忙还添乱。”
徐纥坏笑道,“女人就是嘴里一套,心里一套,其实你就喜欢我给你添乱。”
毓灵噗嗤一笑,回身轻轻用粉拳捶着徐纥的胸,“讨厌。”
徐纥笑着抓住她的手,“好了,不闹了。说正事,是不是今天还没等到王爷?”
毓灵摇了摇头,回转身将银耳莲子放入煮开的水中,“哎,想等的人没等到,还拦错了别人的马。”边说边想起什么,“对了,今日那人似乎不是一般的官家,那装扮全是贡品,带着的随从虽然粘着假胡子,但是那声调分明就是个公公。”
徐纥一听掐指算了一算,五味杂陈的说道,“看来这命数是躲不掉了。”
“你是什么意思?”毓灵不解的问道。
徐纥将毓灵紧紧抱住,在她耳边低语一句,惊得毓灵慌得不由声调提高,“什么?你说那人可能是皇上?”
徐纥怕惊动仙真,小声说,“轻声点,里面那个本来就愁思满腹,若是听到只怕又增三分呢,你赶紧把汤做好给她送去,其他多想也无益。”
毓灵不再多说什么,转身低头弄汤,心里却是百感交集,为仙真担忧。
元恪从瑶光寺进香回宫后,却仍无法将脑海中仙真的身影挥去,他回味着仙真的娇美动人,特别是那紧蹙眉间的淡淡忧愁,楚楚可人,内心泛起层层微澜,宫中的烦恼倒是减了不少。
一边伺候的刘腾看着元恪的神情,故意问道,“皇上,您怕是累了吧。刚皇后差人来请皇上,今日不知是不是还去含章殿?”
元恪的思绪被刘腾的生生拉回,他正正声色,“今日朕乏了,你去跟皇后说声,今日不去她那了。”刘腾领命正要退出去含章殿通传,却又被元恪叫住,“回来,你吩咐下面的人去传话。朕有话问你。”
刘腾心里猜到元恪要问的是什么,转身吩咐底下的小太监去含章殿,自己双手下垂,献媚道,“皇上,奴才大概猜到皇上想问奴才什么,呵呵。”
元恪兴致盎然的瞥眼看了眼刘腾,笑道,“怎么,你这奴才还猜到朕的心思,说来听听,说错了,朕就罚你擅自揣度圣意,猜对了,重重有赏。”
刘腾嘿嘿乐着道,“奴才不敢要皇上的赏赐,也不敢擅自揣度皇上的意思,只是奴才觉得皇上想问的是今日拦马的那名女子吧?”
元恪也不介意被说中心思,他点点头,“是啊,朕怎么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她,却又想不起来,按说朕在皇宫,不可能见过民间的女子,怎么却又那么熟悉?”
刘腾道,“皇上,您忘了三年前册封的胡充华了吗?就是为母守孝,在瑶光寺修行的胡国珍之女,胡仙真啊。”
元恪一听恍然大悟,不禁道,“是她?当年只是一幅画像,谁想本人更是国色天香,可见那画师还是未能画出神韵。她出家已经三年了?”
刘腾慌忙回禀,“是啊,皇上,已经满了三年,本来早该入宫,只是皇上国事繁忙,怕是给忘了。”
元恪不由感叹,“三年了,可惜了一代佳人青灯古佛,只是她今日却不是僧家装扮,拦朕的马后眼中却是失望,似乎在等什么人吧。”
刘腾巧言解释道,“可怜了胡充华日日盼着皇上接她入宫,如今期满却仍不见圣颜,所以才会翘首期盼。今日皇上和奴才只是寻常打扮,估计胡充华才会失望吧。”
元恪欣喜,“如此说来,还是朕负了她。刘腾你去拟旨,命胡国珍接胡充华回府,择日入宫,赐居嘉福殿。”
刘腾心喜连连应承,“奴才请皇上旨,明日就去武始候府宣旨,奴才恭喜皇上喜得佳人。”
元恪笑道,“你呀,哈哈,今日朕心里高兴,下去领赏吧。”。
刘腾欢喜的退下领赏,元恪翻出尘封已久的仙真的画像挂起,细细欣赏着画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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