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50八年的北魏在继太子元昌死后,元恪权衡之下决心立高英为后,群臣畏于或依附于高肇权势无人敢发声,宗室之中仅有彭城王元勰和清河王元怿连夜面圣谏言。御书房内,元勰、元怿不穿朝服,却只着素色衣服,意欲以死相谏。他们入内后见元恪身穿九龙皇袍,头戴紫金羽冠,威严的端坐于上,二人上前一步行君臣大礼,跪地不起。
元恪见他二人打扮心里明白皇叔皇弟此来的目的,他屏退众人,命二人起身,“如今并无外人,皇叔四弟平身吧,就当今日闲话家常,无君臣之别。”
元怿起身扶起元勰,两人分坐在元恪左右两侧,元勰多年不理朝政,潜心诗词歌赋,除了面有憔悴外,却多了一分仙风道骨,他看看元怿,然后起身禀奏道,“今日是老臣有事面圣,元怿只是担心老臣身体不佳才陪我,所以老臣现在启奏的事情全是一人主意,望皇上勿怪罪他人。”
元恪微微颔首道,“皇叔的来意,朕早已知晓一二,只是这立后一事朕意已决,皇叔不用再说了。”
元勰见元恪已经决定,心里有些着急,激动的说道,“皇上,此事不光是皇家私事,也事关朝政,如今先皇后和太子死因众说纷纭,无不牵涉高贵嫔和高大人。皇上在此时立高贵嫔为后,怕天下人不服,先皇后和太子死不瞑目啊。老臣恳请皇上三思。”
元怿也道,“皇上,臣弟也认为应该先查清皇后和太子死因,再行立后,这样也名正言顺。”
元恪正色道,“你们说天下人不服,如今朝堂之上就你们二人有异议,何来悠悠众口之说?再者都已查明先皇后是病死,太子是落水而亡,人都已经入土为安。朕不明白,你们天天猜测到底是有了十足的证据还是怎样?你们不也是臆断?如今朕膝下犹虚,朕不想百年之后,我堂堂大魏后继无人。立高贵嫔为后是想她安心为朕繁衍子嗣,后妃被杀母立子规定所困,都不敢甚至不愿为朕开枝散叶。朕的苦又有何人体谅啊,皇叔。”
元勰见元恪情真意切,于后和太子的死因也确实没有十足的证据,思及如今皇嗣中仅有王普贤贵华所生太原公主,叹了口气道,“皇上,老臣明白皇上的苦心了,老臣不再多言,只是恳请皇上政事为重,不要让小人兴风作浪,我魏国再经不起更多波澜了,皇上。”
元恪道,“皇叔,放心,朕知道怎么做。”
元怿还想进言,却被元勰拉住一起退下,出宫之时元怿不解,“叔叔,我们连夜进宫便是这等一无所获么,那高肇知道岂不痛快?”
元勰坐在牛车里回望那巍巍宫门,“怿儿啊,你看那城楼好不威严,隔着宫里宫外,我们是只看见了宫外的情景,却如何看得穿那宫内的布局?皇上的心思自同意我赋闲在家,我便已然看破,他忌惮的是我们这些老臣,别看高肇如今风光,却也不过是皇上的一颗棋子。皇上主意已定,我等再说无意义,我一把老骨头了,你还年轻,胡小姐不是还在等你么?早避祸端,莫惹尘埃,三年快到了,早做打算。”
“那就任由高肇和高英内外勾结,毁我大魏不成?”
元勰笃定地说道,“放心,皇上在,他二人只能添乱却惹不来祸事。”
元怿似乎参透了些许,见元勰靠着闭目养神,开始盘算起自己的和仙真的未来。
公元50八年夏,正是酷暑难耐,鸣蝉蛙叫之时,高英顺利产下一子,元恪大喜,大赦天下。同年七月初十三日立高英为后,当这个女人登上梦寐以求的后位,接过金册金印之时,高肇以更大的话语权开始僭越各个宗室之上,展开了一系列的阴谋活动。广平王洛候元匡作为三朝权臣,携带棺木上朝,以死进言,怒斥高肇乃是魏国赵高,恃权阿党,诈托先诏,将指鹿化马,徙日移天。不料却反被御医师王显诬陷对宰相高肇不恭,应以死罪论处,元恪感念元匡忠国忠君,免其一死,贬为光禄大夫。阴险的高肇又开始将狠毒的心肠对准了在立后一事上大加阻扰的元勰,元怿,一场更大的宗室杀戮慢慢揭开帷幕。
八月,高肇找人模仿元怿手书传至冀州的元愉处引他上钩,书中说高肇欲弑杀元恪叛逆称帝。元愉本就是年轻气盛,性情耿直的人,看到书信字迹是元怿的,也不辨明事件真伪,压根没思量去洛阳都城查明真相。也有当初与元恪生了罅隙,恼恨他将自己贬谪,加上下人的怂恿竟然杀了长史羊灵引、司马李遵,拉拢了正在冀州平匪患的元怀,胁迫元勰的舅舅长乐太守潘僧固一起拉起了讨贼平叛的大旗。元愉在信都南郊筑坛祭天,自立为帝,发布大赦令,改年号建平,废了于墨竹,立杨婉瀴为后。很快冀州烽火四起,元恪勃然大怒,以尚书李平为都督北讨诸军、行冀州刺史,讨伐元愉。
瑶光寺外,仙真依偎在元怿怀内,她抬头看到元怿紧锁的剑眉,伸手轻轻将它抚开,他的忧虑写在脸上,虽然他一言不发,却是满脸的愁思。仙真轻啄元怿的唇,吐气幽兰,可是这次却没得到元怿强烈的反应,他只是直盯着面前这溪流潺潺流过,陷入沉思。
仙真莫名开始觉得担忧,她柔声唤道,“阿怿,阿怿。”
仙真的呼唤将元怿的思绪拉回,他收回目光,看着仙真娇俏的脸庞,柔情的摩挲着她的秀发,回应道,“怎么了,真儿。”
仙真直视元怿的目光,似乎想将他内心的焦急看透,只是那曾经清澈见底的明眸,如今笼上一层谜一般的阴,怎么也看不清,只得问道,“阿怿,发生什么事了,今日一日你都心神不宁,告诉我好吗?”
元怿将双手环上仙真的细腰,将她埋首在自己的胸膛,她就像芙蓉般清静淡雅,从不为世事烦心,元怿只想好好呵护住她那份纯真,不忍将她牵涉其中。若是告诉她,元恪听信谗言认为是他写了信通知元愉造反,元恪虽表面未说什么,已经暗自命高肇彻查,若给其他大臣彻查还有可能还个清白,如今让高肇查,只怕再难会多几条莫须有罪名。他在心里暗暗道,“这些事情无论如何也不能告诉真儿,不能将她牵连进来,若我有什么不测,她什么都不知道可以记恨我,埋怨我,这样可以忘了我,有她的新开始。对,我不能说。”
元怿打定主意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真儿,今天我是担心皇婶的身体,刚出来时,听说她即将分娩,命崔进在彭城王府守候,若得喜讯就速来通报。只是这一日时间还未见崔进来,所以有些担心,并不为其他。”
仙真听说李媛华又将得子,心里也为她高兴,元怿和彭城王最为亲近,为婶婶担忧却是合情合理,她开心的跳起来,合掌默默祷告一番,回转身,拉起元怿,“阿怿,王妃已经有二子二女,如今若再添一子,彭城王爷肯定高兴坏了。王爷对王妃真是好,虽有侧妃,但是宠爱却给了王妃一人,相濡以沫,举案齐眉,真是让人羡慕。”
元怿动情的将仙真拉入怀中,“真儿,还记得我对你的承诺吗?今生爱你,死终为期。以后我清河王府只会有一个女主人,我的孩子也只会有一个娘,就是你,胡仙真!”
仙真突然听说到孩子的事情,毕竟是未嫁的女孩,一下羞红了脸,嗔怪道,“讨厌,谁说和你生孩子?”
“你不和我生孩子,那你想和谁生?”元怿反问,看着仙真实在娇羞,完全相信了他只是为李媛华担忧,将她紧搂入怀,片刻都不想放开。
看看天空乌卷积,汹涌而来,闷热的湿空气让人胸闷难耐,一场暴雨在即,元怿知道该是分别的时刻,皇上已经召回广平王元怀,今夜以家宴形式宴请高阳王元雍、广阳王元嘉、彭城王元勰、广平王元怀,以及高肇和他于戌时入宫。元怿深知此去凶吉难料,所以赶来见仙真一面,可是分别怕是永别,他强忍住心中翻腾的酸楚,用力将仙真搂的更紧,双唇紧压着仙真的樱唇,辗转缠绵,似乎要将此刻化为永恒,铭记心中,两人忘情的热吻,却被天空一声旱雷惊醒,元怿不舍的对仙真道,“真儿,今日皇上举办家宴,我不能送你回去了,得赶紧走了,你也赶紧回寺吧,要下雨了,别淋着。答应我,照顾好自己,好吗?”
仙真笑道,“你怎么今天婆婆妈妈的,这么絮叨。好啦,你赶紧去吧,明天我还在这等你。”
不明真相的仙真催促着元怿赶快入宫,元怿拉着仙真的手慢慢松开,一咬牙,翻身上马,却不愿离开,勒住原地呆呆的看着仙真,想记住她的一颦一笑。
仙真嫣然一笑,催促道,“好了,明天不是还要见吗,快走吧,迟了皇上会怪罪的。”。
元怿只得骑马向前飞奔数步,勒住马,回头见仙真衣袂飘飘,如梦似幻,强忍的泪水滑落在元怿俊美的面庞,如果可以选择,他现在只想将这个女子拉上马,一起奔向他们的未来,而不是此刻舍她去到一个生死未卜的陷阱。看着仙真对他挥手告别,元怿含泪转身策马狂奔而去,因为他明白再多看一眼,他就会再也舍不得离开。他心里默念,“真儿,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实情。但愿明天还有机会赴你之约,我保证若是还有明日,我一定带你走。真儿,等我,等我,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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