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的洛阳暑意稍退,清凉的晚风吹拂着,卷带着桂花香沁人心脾。如此的良辰美景,却激不起含章殿内那位貌美如花的高英一丝好心情。高肇奉旨入宫,二人屏退左右,闭门密商。
高肇一身紫衣官服,坐于高英正面,他捋着胡须,一双鼠目眯成一条缝,良久才道,“最近皇上在前朝动议立嗣一事,看来这皇太子人选非那元昌莫属,你这肚子也忒不争气,按说你皇恩雨露最多,怎么迟迟不见动静?如今皇上就这一个孩子,你就是找我来也没办法。”
高英本就为近日元恪立嗣一事烦恼不已,以为找来高肇可以为自己出谋划策,谁知道他竟然也说没法子,也不敢抱怨,只是委委屈屈的移步上前,小女儿状的拉着高肇的衣袖,带着哭腔说,“叔叔,您要是不管,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药我也吃了不少,可这体寒之症也不是一时三刻可以解决。眼下最重要的是这一立嗣,叔叔你帮帮我想个法子啊。”
高肇见侄女如此哀求,也为了自己的地位,他阴阴一笑,“立嗣好啊,你可以不用生就得了个太子,担心什么?那皇后不是还病着吗?”
高英忽然明白了高肇的意图,“叔叔的意思是”得到高肇的回应后,高英捂嘴而笑,“就知道找叔叔绝对没错,日后定记得叔叔的好。”
高肇笑道,“你心思剔透,我是知道的,干净利落点,这宫里一堆不省油的灯,一个个挑着芯地立着,生怕照不到你这。”
“叔叔放心。”
高肇不再久留,起身离去,高英送他出门后,唤来喜鸾附耳低语半天,喜鸾领命出去。半夜长秋宫传来于皇后薨逝的消息,合宫嫔妃需要全部赶到长秋宫哭丧,高英最先来到长秋宫,喜鸾上前查看时,差点没被于默的死状吓得魂飞魄散,哆嗦着手将于默七孔的污血洗净,再将面容用白巾盖住。高英环顾跪在地上的长秋宫的宫女们,“皇后娘娘病逝,你们仔细着自己那张嘴,这殉葬也不是今朝才有的。”
宝月面无惧色地看着高英,“皇后娘娘到底是病死还是被毒死,贵嫔娘娘只怕最清楚,等皇上来了,倒是要好好让太医验验。”
高英阴沉着脸,眼露杀机,对李登说道,“你还傻愣着干嘛,这丫头想去陪皇后了,本宫也该成全她的一片孝心。”
宝月见高英要杀自己,起身向门外冲去,李登从后一把拽住她的头发,将她往柱上撞去,可怜的宝月只呼出了一句“啊”便立时而亡。白整见此情景,被吓得脸色发白,“皇后娘娘是病死的,皇后娘娘是病死的,宝月殉主而亡,奴才这就去禀报皇上。”
高英见白整倒是机灵,也不敢杀戮太多,便让他先去太极殿禀报死讯,再让李登将宝月尸体运出,对外称宝月因皇后去世以身殉主。待众妃到的时候已经一切安排妥当,高英命所有人跪于外殿哀哭,不准进屋探视遗容。
刘腾听到白整的奏报后,大惊失色,跌跌撞撞地哭报于默薨逝的消息。元恪正在太极殿批阅奏折,听见这个噩耗,他手中的朱笔掉落在地,他慌忙赶往长秋宫,正要入内,却被高英拦住。
只见高英故作悲痛,拼命挤出了几滴眼泪,“皇上,姐姐久病缠身,才药石无灵,臣妾刚看了姐姐的容貌真是形同槁木。姐姐生前跟臣妾说过,她不愿皇上见到她因病容貌受损,所以欲学汉武帝的李夫人,将最美的容貌留在皇上的记忆里。臣妾特意命画师按照姐姐以前的容貌描绘了一副丹青,敬献皇上,皇上就全了姐姐的心愿吧。”说完故意掩面而泣,喜鸾顺势上前将丹青呈给元恪。
元恪展开画卷,看着里面的于默明眸善睐,娇美清秀,心里为自从于默生产后冷落她满怀愧疚,忍不住也流下眼泪,“朕负了皇后啊,她产下昌儿就一直病到今日,朕却很少来看她,她一定是含恨抑郁而终的。朕对不起她啊,不管她现在容貌如何,朕一定要再看看她。”
高英见元恪执意要进去,慌忙跪下,急急的禀奏,“皇上,您是为了国家大事劳心劳力才很少来看姐姐,自从钟离大战后,您也很少来臣妾的宫中。姐姐都是明白的,如今她已逝,只有两个心愿,一个是皇子昌儿,一个就是不想皇上见她遗容。皇上为何连姐姐最后的心愿都不满足?”她边说边转脸给一旁的白整使了个眼色。
白整慌忙跪着爬到元恪身边,“皇上,请您听贵嫔娘娘之言吧,皇后娘娘临死之前的确是这样吩咐的,请皇上全了皇后的心吧。”
元恪正在踌躇中,跪在身后的杨秀冷哼一声,对旁边的李敏儿低语,“什么时候她跟皇后成姐妹了?”
李敏儿不语,用手肘轻轻碰了她一下,示意她高英正在往这边看。杨秀抬眼看见高英那冰冷的目光吓的浑身一哆嗦,忙低头不敢再说话。
元恪看了看屋内的人,发现宝月竟然不在,便问白整,“宝月何在?”
白整低眉撇了一眼跪在前面的高英,违心答道,“宝月见皇后薨逝,一时悲痛,触柱殉主了。”
元恪信以为真,也不深究,却还感叹宝月的忠心,吩咐刘腾道,“如此忠仆需当嘉奖,你明日吩咐内司赏赐宝月母家黄金百两,将宝月风光大葬,封为女侍中,官二品,以奖忠义。”
刘腾虽然心里明白这皇后和宝月之死必有蹊跷,但是没问清白整之前也不敢多加揣度,忙应旨。
高英见元恪已经相信,心中暗喜,却不动声色,兀自悲哭,“可怜的昌儿,才两岁,母亲就不在了,皇上,臣妾恳请皇上允许臣妾代为抚养昌儿,臣妾定当视同己出,以慰姐姐在天之灵。”
元恪听高贵嫔这样说,心里也高兴,毕竟孩子还是应该有母爱陪伴,于是答应了,为于默恸哭一场,赐葬永泰陵,谥曰顺皇后。
高英当晚便命人将元昌带到含章殿抚养,元昌毕竟年幼还不知道死是什么,只当于默睡着了,也不哭闹,因平时就害怕高英,所以也乖乖的住下了。高英为更好的控制元昌,当夜就下令更换元昌所有的奶娘,命李登物色一批新的顶替。
折腾了一宿,刘腾却夜不能寐,他独坐房中,思考着于默的死因,正思虑间,忽听有急促的敲门声,开门一看却是白整。白整一进门便跪倒地上,哭求刘腾救命。刘腾命他噤声,示意他坐下细说。
白整稍缓神色道,“干爹,皇后死相难看,不似正常死亡,宝月也是被高贵嫔手下李登杀的,儿子怕下一个就是我,求干爹救命。”
刘腾见说的和自己猜想的一样,只是没想到这高英真的如此歹毒,竟敢真的对皇后下手,脸色微变道,“自从上次于大人与你发现皇后保胎药有毒之后,你们连药都经再三检验才给皇后服用,更别说其他的饮食,这如何下毒?”
白整也一脸疑惑,摇头不知。
刘腾见夜已深,悄悄与白整进入长秋宫后厨察看,他们仔细检查每个物件,发现一个朱砂药罐底部颜色泛绿,一验含毒,刘腾抬手给白整一耳光,“蠢货,这药罐有毒你都没发现?”
白整捂着半边腮,哭丧着脸说,“干爹,不可能啊,每次熬药,这药材药罐全部检查,而且药罐每天一换,其他的药罐没有毒,偏这个有,就算下毒,他们也不知我们会用哪只啊。”
刘腾见白整不像骗自己,觉得事有蹊跷,继续查看,仍一无所获,他手里拿着药罐反复研究,发现只有底部才有变色,恍然大悟,低声问白整,“今天熬药用的是哪个炉子?”
白整手指一个炉位,刘腾见火已熄灭,烧尽的炭火却颜色不对,他掏出一根银针一试,瞬间银针变黑,其中玄机他已明了,只是没想到这高英如此费尽心机竟然能想出炭火下毒,用炭火的热气渗入药中,一般人只检查药材药具,谁会想到这炭火,高英的狠毒让他这个久历宫廷见惯一切的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只是就算他有真凭实据,如今也难以撼动高英分毫,只有明哲保身,他捡出一块碳包好,并嘱咐白整勿将此事泄露出去,连于忠都不能告诉,以免于忠冲动坏事。同时为了保证白整的安全,刘腾命他主动向高英示好,假意为她效劳,让高英放松戒心,此是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之局。。
白整领命照做,果然高英饶了他的命,让他跟着李登下面做事。高英毒死于默后,借着抚养皇子之名更加笼络了元恪的心,高肇权力也随之如日中天。一场更血腥的屠杀也拉开了帷幕,世事无常,若不是他们的残酷,也不会为自己将来的覆灭埋下种子,只是苦了两对有情人难成眷属,却成就了将来的一代女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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