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6年正月,山寒水冷,北风肆掠着洛阳,漫天飞雪,素裹着玉树琼花。长秋宫内炉火红红,温暖如春,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叫喊,牵扯着守护在外的元恪,于默历经十月辛苦怀胎,如今分娩却也是险象环生,因当日曾被高英下毒损伤了身体,所以太医院差不多一半的太医全部被召集到长秋宫会诊。
宫娥们来来回回忙碌,一盆盆的血水被端出,元恪的心纠结在一起,这毕竟是他第一个孩子,他一身白色团龙龙袍,手持一串碧玉佛珠,不停在屋内踱步。于墨的每次撕心裂肺的呼喊都让他慌乱一分,他命刘腾叫来王显询问,“皇后现在情况如何?”
王显此时已经大汗淋漓,他战战兢兢的回禀道,“皇后体虚,而且胎位不正,现在正在教产婆将胎位扶正,臣等正在想办法,帮皇后顺利生产。”
元恪的心微微一怔,“想尽一切办法保全皇后和皇子,否则你们都出去领罚。”
王显领命退下与其他太医商量对策。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宫内的气氛更加凝重,于墨的喊叫越来越弱,宝月慌忙从里面出来禀报说皇后昏厥。元恪手中的佛珠断裂滚落一地,清脆的叮当声,显得格外刺耳。
王显哆哆嗦嗦的跪禀,“皇上,皇后情况危殆,若是不能顺利生产,请皇上示下保皇后还是保皇子?”
元恪一步一步走近王显,直逼着他的双眼,“朕要的是母子平安,否则你们全部下去陪葬。”
王显吓得差点尿了裤子,“是,是,臣想办法,臣想办法。”
元恪怒斥一声,“还不退下,养你们这些废物,若是李太医在,需要你们?”
王显爬着退下,众太医叽叽喳喳的研究方案。
夜已深沉,刘腾请元恪休息下,元恪摆摆手,“你让朕如何安寝?皇后怀孕之时,朕就冷落了她,如今她为了朕的皇子搏命,如何让朕再安寝?”
这时喜鸾进来禀报说高英身体不适,差点昏厥,请元恪过去探视。元恪有些恼怒,他知道这是高英嫉妒,便命喜鸾退下,找了个太医随她回去。
含章殿内,高英一身嫩黄薄纱蔽体,里面着一件金丝线绣就的牡丹肚兜,一头乌般的秀发披散在胸前,袅袅娜娜斜倚在芙蓉榻上,翘首等着元恪来,谁知道喜鸾竟带着个太医进来,气得杏目圆睁,遣退了太医,怒斥喜鸾,“废物,我让你请皇上过来,你还真找了太医来?越来越不会办事,要你何用?”
喜鸾委委屈屈说道,“皇上因皇后难产,不愿前来,我也没办法啊。娘娘,您真委屈奴婢了。”
“委屈?你办事不利还委屈?皮痒了吗?”高英狠狠的说。
喜鸾见高英动怒,眼珠一转,谄媚道,“恭喜娘娘,娘娘大喜啊。”
高英冷哼一声,“什么恭喜,本宫喜从何来?”
喜鸾笑道,“娘娘,这皇后难产,要是过不了这关,那中宫之位不就是娘娘的了。”
高英一听喜鸾这么说,心里欢喜了下,但是很快阴沉下脸,“你这小蹄子,就会胡说,给她吃了药还没打下那个孩子,反而折了个李太医,她以为我不知道是她杀的。哼,要不是这事不能查下去,我早处置了她的左膀右臂。现在若是她顺利生下个儿子,日后被立为太子,我就又要费神了,还有什么喜。”
喜鸾凑上前轻声道,“娘娘,就算她生了儿子又如何?本朝立儿杀母的训制能容下她?就算皇上不舍得杀,咱们也可以帮个忙,她这分娩如此凶险,以后肯定离不开药罐子了,还愁没机会下手吗?若她死了,不说这皇后之位非您莫属,就是这太子也顺理成章过继您的膝下。这还不是大喜?”
高英细细听着,慢慢思量,听完笑的花枝乱颤,用指尖点了下喜鸾的额头,“你这个蹄子,本宫真是喜欢你这张嘴,什么事到你嘴里都成了好事,去库房看看喜欢什么,随便拿一件,算本宫赏你的,他日若真如你所说,本宫重赏。下去吧,派人留意那边的动静,有什么消息立即通知本宫,本宫乏了,累了一晚该歇歇了。”
喜鸾领命退下,喜滋滋地去挑了心仪已久的一对碧玉镯,只是戴着这对镯子,她不禁摸摸自己的脖子,每日战战兢兢地伺候,活命全靠自己的一张嘴,思及与此不禁打了个冷颤。
清晨卯时左右,东方微白,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响彻长秋宫,于墨产下皇子元昌,元恪大喜,下令大赦天下,举国欢庆。唯有一人不喜,正是含章宫的高英,她找来高肇密谋良久,元恪的宫闱即将由这个女人掀开噬血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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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五月,朗空白,温和而不疏淡,夏犹清和,芳菲未歇。仙真手持一把碧罗宫扇,斜倚于寺外八角亭中,翘首盼望着元怿的到来。日近午时,天气渐渐闷热起来,仙真摇晃着宫扇,轻吟“丽景烛春余,清阴澄夏首”聊以打发时间,举目眺望见山脚快马过来两人,扬起的飞尘不一会就到了仙真面前,却是郑偐带着一男子前来。
两人皆是一身戎装,只见郑偐身披白色的百花战袍,一身连环铠甲耀耀生辉,另一人着绛色战袍,唐猊铠甲,束发金冠,腰系狮蛮宝带,面如美玉精雕细琢,一双狭长凤目似寒星闪耀,身材凛凛,郑偐跟仙真介绍说此人是杨甄生。
仙真盈盈起身,缓缓施礼,微启樱桃小口,唤了声杨将军好。
本来这杨甄生早就被仙真的清丽脱俗惊为天人,现在听她声音莺声燕语,更加觉得为之心动,一时愣在那里,只是盯着仙真。
仙真被他看的有点不好意思,红了脸,害羞的低下了头,郑偐看出了杨甄生的心思,唤了句杨兄。
杨甄生回了神,也觉得自己失态,忙拱手行礼。
仙真莞尔一笑,问郑偐为何一身戎装打扮。郑偐道,“杨兄乃是当今杨大眼将军的长子,如今南梁太守右卫率张惠绍攻徐州,进抵宿预,昌义之攻克梁城。皇上任命杨大眼为平东将军,与都督邢峦共同反击梁军。本来我空有一身武艺,却报国无门,如今幸得杨兄引荐,我可以效力杨将军麾下做一个参军,今日就要出发,所以我来跟你告辞。”
仙真听说郑偐参军,心里有些不舍,担心他的安危,“俨哥哥,我知道男儿志在四方,只是刀剑无眼,千万小心啊。”
郑偐安慰她说“放心,真妹妹,我会小心的。我还要留着这条命来守护你,不会那么容易就交代给阎王。”
杨甄生也在一旁说,“以郑兄的武艺,在战场没有几个能赢得过他,你大可放心。”
仙真自然知道郑偐的武艺超群,平时若不是让着她,她休想近他身,她突然想起什么,让郑偐在寺外稍等,转身奔入寺内,不一会拿着两个平安符出来,递给郑偐和杨甄生一人一个,“这是我帮你们求的平安符,可以保佑你们平安归来,一定要随身携带。万事小心,一定要安全回来。”
郑偐点头答应,嘱咐仙真要照顾好自己,因战事紧急,他不敢耽误时间,与杨甄生匆匆离开。路上杨甄生询问郑偐此佳人可曾婚配,郑偐知道他的心思,淡淡答道仙真已被册封充华,杨甄生唏嘘长叹,也只好断了心思不提。
却说仙真送别郑偐后,怅惘的依旧坐于亭中,迟迟而来的元怿见仙真神情落寞,以为她气恼自己来迟,慌忙柔声道歉。仙真见他一人前来,因担心寺院中被别人看到,就拉着元怿徒步往山上走去,边走边说,“阿怿,我并不是恼你,只是刚才俨哥哥去参军来与我辞行,我担心他的安危所以闷闷不乐,”
元怿就是因为代元恪去给杨大眼践行才来迟,他伸手揽住仙真的肩,“梁国与我国一直战事不断,这次出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结束,受苦的都是百姓啊。”
仙真点点头,“是啊,可是若是别人来挑衅,我们也不能示弱,只是不要嗜战就好,有时候战争也是为了给百姓更加富足的生活。如今我大魏正是鼎盛之时,国富兵强,所以梁国虎视眈眈,一直蠢蠢欲动,我不犯人,人却犯我,也只有武力解决了,若我为男儿身,也当报国。”
元怿见仙真说的大义凛然,笑道,“若你为男儿身,那我怎么办,不是断袖之癖了吗?”
仙真见他调侃自己,举起粉拳轻轻捶了下,“你堂堂王爷也调侃人吗?我不理你了。”
说完故作生气,急行几步,因是山路崎岖不平,仙真本是靠着山崖行走,一个不稳险些被石子滑倒,元怿慌忙扶住她,拉她到自己的右边,自己走在山崖边,“小心,以后危险的路给我走,你靠里面安全点。”
仙真见他如此温情笑道,“危险的路给你走,万一你掉下去,我怎么办?”
元怿正色说道,“我掉下去没事,只要你安全就好。”
他淡淡的两句话,让仙真听的感动,她停下脚步,紧紧抱住元怿,埋头在他的胸前低语,“阿怿,你对我真好。”对仙真而言,有时候不经意平淡的关爱话语,胜过那千万句刻意修饰过的甜言蜜语,因为这样更能感觉到元怿的真心,是如此的真挚热烈,她幸福的双眸迎接上元怿炙热的目光,她调皮的在元怿的唇上轻啄一下,转身往山上跑去。元怿本以为她会给他个热烈的吻,谁知竟是如此的敷衍,他笑着追赶仙真,两人的欢声笑语在山谷中回荡
八月,邢峦夺回孤山、固城,于睢口击败梁将蓝怀恭,围攻宿预。蓝怀恭只能退到清水以南设立堡垒,负隅顽抗。九月十一日,杨大眼、邢峦联兵进攻,破堡斩杀蓝怀恭,俘斩梁军万人。郑偐因在战斗中奋勇杀敌,屡建奇功,被杨大眼破格提升为副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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