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桓一时愣住，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目光正好对上了章太师那深邃的眸子，姜桓忽然一惊。
章惇……不是自己可以欺骗的人。
从他眼中似有似无透露出来的精芒，恐怕章太师早就做好了自己死不承认的准备！
“章太师以为呢？”
姜桓也不回答，反而坦率地迎着章惇的目光，两人对视片刻。
迎着这样直视人心的目光，可是真的一件痛苦不堪的事情。幸好，在姜桓内心发虚，就快要撑不住的时候，章惇先收回了目光。
“老夫以为？自然认为你是有的。”章惇茗了一口茶，问道：“若是你无，老夫何必招你过来问这一问？”
“既是这样，太师打算如何处理小子？”姜桓表情没有变化的地问道
“自然是派遣刀斧手，设局杀之！”章惇毫不犹豫地冷笑一声，浑身气势一厉，仿佛猛虎择人而噬一般冷冽！
“真是无妄之灾。”姜桓苦笑一声：“若是师伯觉得在下有，那便算有吧，师伯要如何待我这师侄呢？”
以退为进，以柔克刚，姜桓虽然没有求情，但是字字都是在提醒章惇你可是我师父的哥哥呀，怎么可以不疼爱你的师侄呢？
章惇冷笑一声：“老夫可是说了，刀斧加身，杀之以报陛下恩德！”
这老匹夫！
姜桓心中大怒，这还是自己第一次感受到被冤枉和无辜的憋屈，原来这章惇竟然打算大义灭亲么？
当即打算撕破脸面，抢先拿下这老人，然后立刻携红妆雪见远遁，干脆不去管这什么身份地位，皇子血脉，躲进深山老林，岂不快哉？
似乎是感到姜桓森森杀意，章惇故意尖酸地挤兑道：“怎么，打算拿老夫行凶？还欲远遁逃窜？来呀，老夫大好人头就在此处，汝不妨取之！”
姜桓差点就想跳起来指着章惇骂他老匹夫，你自找的，但是看见章惇掩藏在凶厉表面之下一丝戏谑笑意，姜桓苦笑一声：“太师仪仗权势欺压小辈，传出去不怕被人耻笑么？”
章惇树皮一样的老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笑颜：“谈何欺压，老夫不过为国尽忠罢了。”
信你个鬼，我可是知道你是打算捧燕王上位的！
姜桓腹诽，只是依旧一副老实人受欺负的模样：“即是如此，小生也无话可说，还请师叔看在老师面子上叫那刀斧手出手痛快些，莫要遭受那半死不活的无妄之灾。”
章惇故作冷笑：“口口声声师叔师侄，你以为老夫会看着你那师父面子上留你一命？也不去问问满朝上下文武，老夫的翻脸无情可是出了名的！！”
“非是企图以师徒及兄弟情谊打动太师，实是在下不知十分何处惹恼了师叔，竟要强加罪名大义灭亲，唯望师叔明鉴。”姜桓起身站到章惇对面，深深一躬到底，正色道，再一次为自己正名。
如此试探一番姜桓依旧滴水不漏，章惇实际有了几分欣赏，可是还没有确定此子是否可用许多事情章惇还要再观察一番。
“方才师叔是和你开玩笑的，师侄远道而来这京城，有何志向啊？”章惇坦然受了姜桓一礼，却没有让姜桓起身。
姜桓脑子些许变化急转直下：“小生平生素有四愿！”
“哦？如何四愿，不妨一说。”章惇饶有兴趣地问道。
“回太师，小生四愿，亦是太师四愿，也是天下儒生四愿！”
“岂有此理，老夫怎么不知，你若是以妖言惑众误我，老夫现在便将你拿下！”章惇不悦，欣赏此子是一码事，可是区区一举人也敢言他，言天下儒生？这莫不是个狂徒？
姜桓却直起身板，直视章惇：“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章惇不可思议地猛然直视姜桓双眼：“你……”
姜桓毫不畏惧坦然面对，双眸之中净是坚决。
老章，我这横渠四句都出来了，你还不动容？
章惇深深看了姜桓一眼，却冷笑一声：“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子。”
姜桓一囧，这不应该呀，难不成这般大气魄，章惇都看不上？
“你这小子，敢当着老夫的面说这句话，怕是早已拿捏好老夫的本意吧？”章惇古井无波的眸子流露出一副戏谑：“否则就凭你说的这句话，老夫弑杀之！”
姜桓一寒，自己怎么又惹到这老匹夫了？这混账怎么天天想杀自己？
章惇不知姜桓心中所想，长叹一声：“你可愿来老夫门下？”
姜桓一禀，知道这是重点肉戏来了，自己此时决不能表现的欣喜若狂，那样会被看轻，也不能表现的不屑一顾，那样章老夫子之前说的杀之很可能就会变成真的……
“小生愿在先生门下习之。”
姜桓抱定章惇现在不会杀自己的念头，恭敬道。
愿习之，而不是愿从之。
这里面道道多着呢，这样章惇和自己有了半师名分，应该不会随意对自己动手，加上自己有了章惇这个靠山，那可比宋时镇那一旦没有仗打，就几乎是白身一个的废柴国公爷强多了，而且也不是吴复中那样不管你死活的，这可是以阴狠睚眦必报著称的章惇！当朝哪个不惧他三分？
看出姜桓的小把戏，章惇也不恼，点点头说道：“明日来此，老夫要考究你一番。”
姜桓便告退，只是又好奇地问一句：“师叔真备好了两行刀斧手，打算摔杯为号，然后立刻将吾乱刀砍死乎？”
章惇冷笑一声，手中茶杯高举：“既是不信，可要一试？”
甚至门后仿佛无数烛影摇动，仿佛藏了诸多汉子。
姜桓顿时背后冷汗大作，这老匹夫，竟然玩真的？这么说老子岂不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不愧是当朝太师，这气运压制灵觉的地步，竟然到了自己半分都没有察觉杀机！
“小生告退。”姜桓有些后怕地离去。。
不久后，章老七进来：“老爷，您咋不说出来其实没有那刀斧手？”
章惇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御下之道，无非恩威并施罢了。此子，可为我所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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