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恒言虽然一晚都睡得很浅,却在天蒙蒙亮的时候睡死了过去。等到他在顾知意房间前敲门时,已经得不到半点回应了。
他匆匆叫酒店经理来用备用房卡刷开她的房门,拉开门的一瞬间,空荡荡的内室让他忍不住愣了一下,没想到她居然走得那么早也那么干脆。
他知道顾知意是想要一个人去见向以慎,把那些没来得及说清楚的误会都一点点讲开,不希望这中间会有别人在场。
她只留了一条语音给他,里面只有简短的六个字:“谢谢你,对不起。”
陆恒言忍不住想,她是在为什么道歉呢?是为了他昨晚带她离开那个冰冷刺骨的车库,觉得麻烦了他而感到抱歉?还是为了她始终爱不上自己而道歉?
他孤独地坐在已经没有她气息的房间里,总是挺直的背突然有点佝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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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知意从管家带来的衣服里挑了一套方便行动又简单素净的运动衫,尽量把自己打理得整齐顺眼,用那间高级套房里自带的一盒气垫简单遮了遮两个依旧有些难看的黑眼圈,早早地从酒店出去了。
她固执地希望她和向以慎的事情不要再牵扯进一个陆恒言,于是就这样默默离开了。
她找了间便利店,用身上仅存的一张纸币买了一个饭团,在暖气充足的店里坐了下来。
饭团握在手里的感觉很温暖,不知道是今天即将见到向以慎才让她这么从里到外地精神起来,还是昨晚睡了个好觉让一直紧绷的身体舒展放松了才有这么舒心的感觉。
她慢慢一口口吃掉手里的食物,双眼盯着玻璃窗外过往的行人。
现在已经是深冬的天气,路人都穿着厚厚的羊毛大衣或是非常保暖的羽绒服。围巾和毛线帽也是随处可见的保暖物,尤其是爱漂亮的年轻女孩,选择的都是花纹别致材质好看的那种,穿在身上尤其漂亮。
她不由得看了看自己的打扮,实在是一点朝气的感觉都没有。
放在另一张空椅上自己的黑色棉服,沉甸甸的,素净庄重得像是经历了多少辛酸往事的中年人才会选择的保守穿着。
一直寻找向以慎的这段日子又让她像是失去养分的花朵那样慢慢枯萎下去,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点乐观和快乐又随着他的离开一起消失了。
她的心皱皱巴巴的,整个人也随之撑展不起来。
路过的男孩手里提着一袋包装精美的零食,不知怎么的就让她想起来向以慎最爱吃的那款棒棒糖。
她把塑料包装扔进垃圾桶里,猫着腰在一排排摆放整齐的商品中间穿梭,仔仔细细地寻找那种他喜欢的棒棒糖。
其实银行卡里没剩多少钱了,她还要考虑日后的生活,像这种价格比一般糖果都要昂贵的进口零食,她是真的舍不得买给自己的。
但是想到他很喜欢,今天要和他见面,回忆起那通电话里他不愉快的语气,就怎么都想让他高兴起来,所以也顾不上价格了,找到糖果就立刻拿起来去到收银台结账,连一点犹豫都见不到。
顾知意把棒棒糖揣进自己的棉服口袋里,出了便利店的自动门,站在屋檐下用手机搜索着市立天文馆的位置。
正在对比着导航软件给她规划的路线哪个性价比更合适的时候,她感觉到面前出现一团阴影把她笼罩了起来。
“顾知意?”对方主动喊了她名字。
她听到后下意识地抬头望过去才发现自己眼前出现了五六个戴着口罩,身穿连帽衫,气势汹汹的女性。
“你们是?”这些都是她不认识的陌生人,实在是不清楚她们为什么会认得自己。
“贱人!”为首的那个在看到她容貌的那一刻,反手从背包侧面的口袋里抽出一个喝空的玻璃酒瓶,在她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往她脑袋上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她耳边爆裂开来,就那么一瞬,她就感觉到头部剧烈的疼痛,条件反射地抬手摸到刚刚被酒瓶砸过的地方,放回眼前时手掌心里全是温热的红色。
顾知意知道自己被莫名其妙地打了一记,那些玻璃渣有部分刺进她没有遮拦的脖颈,更加细碎的则掉进衣服里滑进肩膀处,扎得她生疼。
她被打得两眼发黑,踉踉跄跄地往后退就要逃跑。
那群女人像是被方才的画面鼓舞了似的,一窝蜂上来,三两个把她按倒在地,其余的对着她拳打脚踢,扯头发又扇耳光的,打得她眼冒金星,痛得太阳穴都在突突突地跳动。
“垃圾!出卖以慎哥!”
“狼心狗肺的东西!”
“人渣该去死!”
她根本没办法用保护自己的姿势承受那些不讲理的攻击,整个人被她们拖拉着,背部也火辣辣地疼,尤其是头部,在接受了一记重创后又接连被她们用钝器重击了两次,终于支撑不住地瘫倒在了地上。
那些人看到她倒在地上满脸是血,奄奄一息的模样似乎才解气,冲着围观人群少的地方赶紧离开了。
方才没敢多管闲事的一些路人见恶霸似的女人们离开了,这才又凑到顾知意跟前,轻轻摇晃着她的身体,呼喊着“没事吧”、“听得见吗”这样的话。
反应快的几个已经在施暴还未结束的时候报了警又打了急救电话,想半扶起已经快要昏迷的顾知意,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她终于恢复了点意识,迷迷蒙蒙间看到从棉服里滑落出来的棒棒糖,挣扎着想要爬过去捡起那些已经被弄脏的糖果,却怎么也爬不到。
她沉重地呼吸着,无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耳——那颗耳钉不见了。
顾知意像是从河里跳到岸边拼命挣扎着要回水里的鲤鱼那样,扭曲着身体,用极其难看的姿态四处摸索着遗失的耳钉。
她的视力已经逐渐模糊了,怎么样努力睁眼也都很难透过从头部流到眼睛里血液看清眼前的路。
周围的人看出来她在找什么东西,也都纷纷蹲下来问她,想要帮忙她。
“你要找什么?我们帮你。”
“耳钉……耳……钉……糖……”她断断续续地说着,连喉咙里都是血腥味。
听清楚她的话后,一群人在周边仔细寻找着她遗失的东西。
糖果很快就捡回来塞进了她手里,只是那颗耳钉体积太小了,一时间根本寻不到它的踪迹。
鸣着笛快速赶来的救护车在路边停下,几个医护人员带着急救措施跟担架来到她面前,简单地做了检查就给她戴上氧气面罩,抬到担架上面,一路送到了救护车上。
顾知意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口鼻都被氧气罩覆盖着,很难说出话来。。
但是她的嘴唇却无意识地蠕动着,微微颤抖着,一遍又一遍地呢喃:“耳……钉……向以……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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