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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姊应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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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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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老夫人跟她提过的程老将军的独子就是程言谂啊。病好之后老夫人执着于给她说亲,把京中门当户对的贵公子都同她念叨了个遍,其中尤其中意这个程言谂似的,跟她讲了好多次。萧应良一边暗中打量他一番,一边起身冲他作礼:“程少爷。”

    程言谂含着笑客气的冲她弯了弯腰,算是回过礼。

    “早听说二妹病好了,我在军营脱不开身,也没来得及回来探望,二妹可别怪我。”萧揽洲凑在萧应良身边左看右看,不时嗯嗯点头,“还是之前可爱些,见我回来每次都扑上来找我抱,这下好了,倒与我生分了。”

    夫人在旁边笑着解围:“也不看看你和你二妹多大年纪了,那还能像小时候搂搂抱抱。”

    “这是我妹妹,日后上花轿还不得我由背着。”萧揽洲一把揽住萧应良的肩,昂着下巴嚷道。

    相府二小姐虽然被外面的人嫌弃是个傻子,但在她身边还有那么多人真心爱护她,不因为她傻就揶揄她,萧应良干涸许久的心又被浸润起来。也许是上天垂怜她上辈子过得孤苦,特意用这辈子还她的。

    萧应良的表情软了几分,语气也鲜活起来,她像寻常兄妹那样,娇俏又带些嫌弃的拍了拍萧揽洲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行了,程少爷还在呢。”

    闻言萧揽洲憨憨笑着把手撤回来,老夫人道:“既然人都来齐了,那就准备开席吧。”

    入席时,程言谂本是要坐在萧揽洲旁边的,但被他使了个眼色,生生被推到萧应良身边坐。两人不自在的对视一眼,干笑着客气了一番,也就坐下了。

    下人一个接一个的把菜盘端上桌,拖萧揽洲的福,让程言谂坐在自己边上,萧应良动都不敢动,眼睛也不知道往那里看,只能掂着筷子郁闷的盯着面前的热菜。

    萧应良这顿饭吃的煎熬,坐在她身旁的程言谂也不比她好到哪去。

    他自小被程老将军丢到军营,程府里没有女人,身边伺候的也都是男人,进了军营后每日就跟一群粗壮的汉子混在一起。汗臭味闻惯了,乍一见温香软玉倒引得他心里慌乱。

    一旁的萧揽洲瞥见他发红的耳根,心里忍不住嗤笑。他自小就跟程言谂呆在一块儿,程言谂什么德行他心里门儿清。

    战场上刀光剑影亦可视若无物从容不迫,一面对女人就忍不住脸红,像个闷葫芦一样不说话。有次巡城,楼上有女孩子冲他俩丢花,萧揽洲将花夹在耳朵上,嘿嘿笑着冲人家挥了挥手,而程言谂则一言不发的捏着花骨朵,耳根愣是红了一路没敢吱声。事后还不让人说,说出来就打人,这种事后逞英雄的事萧揽洲见多了。

    军营给放的假不多,饭后同老夫人叙了几句萧揽洲和程言谂又匆匆翻身上马,绝尘而去。整个厅堂里又只剩下老夫人、夫人和萧应良三个。

    喝茶消食的时候,老夫人问萧应良:“应良,你看言谂怎么样啊?”

    萧应良抬头愣了几下,无辜道:“程少爷他挺好的啊。”

    “那做你夫君你觉得如何啊?”

    她觉得不太行,萧应良虽这么想着,但还是笑着想把这个话题糊弄过去:“程少爷是挺好的,但这事儿太早了,我暂时也没嫁人的打算,奶奶就别替我操心了,让我在府里多陪您几年。”

    老夫人不满的喝了口茶,哼道:“你跟你姐姐一样,什么时候都不着急,等过几年好的都被人挑走了,你们就等着干着急好了。”

    之后夫人又帮衬着说了几句,岔开了话题,这事儿就算了这么了了,萧应良终于松了口气。

    太阳落山后,在距离京城百里外的一处依山傍水的宅子里,萧辰良正在厨房里忙活着包饺子。

    中秋没回去,冬至原本打算要回去的,但又不忍把先生一个人留在这里。萧辰良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留在这里陪先生,自己则重新修书一封,叫人快马加鞭送去了丞相府。

    正擀着皮子,厨房的门忽然从外被人推开,发出清脆的咯吱声。萧辰良抬头看过去,就看见拾绛先生正站在门外,一脸惊诧的看着她。烛火映着他覆在脸上的半张面具,闪烁出金属的光泽。

    “先生怎么来了?”萧辰良手上动作不停,忙里偷闲的问他。

    拾绛先生沉默了一下,他本以为萧辰良走了,忽然没有人给他送宵夜过去,觉得不太适应,就想来厨房找点吃的果腹。他虽是这么想的,但却不会说出来,于是他进屋阖上门,答非所问:“你不是回京城去了吗?怎么还在这儿?”

    萧辰良鬓边的碎发掉下来几率,手上全是面粉没法拨弄,只得勉强用手背去拨,不留神脸侧也沾上了些许面粉,她笑嘻嘻的对拾绛说:“这不是留下来陪先生嘛。”

    拾绛叹了口气,走过去捧她的脸替她擦掉面粉印,言语间有些责怪:“你总待在我这里,也不回家看看,若萧丞相知道了,定要怪罪我。”

    萧辰良被他轻柔的动作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又不想挣开,于是乖巧的把脸搁在他的手心,嘿嘿笑了两声:“先生放心,若我父亲真怪罪下来,我一定替你挡着。”

    拾绛看着她的笑一时失了神,等回过神来,慌忙撤了手,走到水池边洗手,用搓手掩饰自己的慌乱:“我来帮你吧。”

    “先生会包饺子吗?”萧辰良表示十分期待。

    拾绛洗好手,坐到桌边掂起一张饺子皮,咕哝了一句:“可能会吧。”

    传闻中的拾绛先生十五岁受邀至喧清楼,以一曲《潇湘水》名动京城,琴技之高超,堪称京城之内无人出其右,之后又在喧清楼演奏了《广陵散》等名曲,更是名声大噪。就在京城内的大户人家想请他去自己府上演奏助兴时,拾绛先生却又在喧嚣声中全身而退,隐居于距离京城百里之外的一处宅子,留下几个人伺候,除此之外大门紧闭不见任何人。

    自成名那日起,拾绛先生就总戴着一张覆住上半张脸的面具,任谁也没见过他的真实面容,相应的也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

    此时那一双传闻中灵巧之至的手却紧张的托着一张饺子皮,小心翼翼的往上面填馅料,如此小心但还是不小心把饺子皮捅出了个大窟窿。

    萧辰良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看着他,见他不认输的重新掂起一张新的饺子皮,却在下一刻又戳出洞来。为了使所剩无几的饺子皮不再遭人毒手,让他们今晚还能吃上饺子,萧辰良清了清嗓子,主动给他解围:“是我擀的太薄了,先生还是回房等着吧,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拾绛抬头看她一眼,默默的放下手里正在迫害的饺子皮,退到一旁。就在萧辰良以为他要离开时,拾绛却在她后面拿起火折子,坐在灶台前生火。

    萧辰良不忘嘱咐他:“先生,小心别让木刺扎了手。”

    虽然被呛的灰头土脸,但总算是把火升起来了。萧辰良回头看他,发现他正举着火折子,唇角带着一丝笑意站在炉灶前,传递至眼底的笑意仿佛在炫耀自己的劳动成果。这样的先生让萧辰良涌起一股想上去摸摸他头的冲动,但这股冲动到底还是忍住了。

    饺子下锅,咕噜咕噜的锅里翻腾,冒起蒸蒸白气,让人有些睁不开眼。萧辰良偷师了相府里厨子的手艺,饺子包的小,在锅里滚了三滚就一个个的浮到了水面上。萧辰良用勺子捞上来,又给二人各自盛了一碗面汤,一齐端上了桌。

    萧辰良知道拾绛先生虽然是江湖出身,但却有一身好修养。一开始跟他吃饭时都是遵从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日子长了,与先生渐渐相熟,先生也就被她带跑偏了。虽然话还是不多,但愿意跟她说话了。

    席间拾绛就问了她几句今日的功课,除此之外再没说些别的。萧辰良虽然想多跟先生说几句,但她不知从何时起,一面对先生就紧张,先生一挨近些心就狂跳不止,于是只顾着努力平息自己的心跳和乱麻一般的情绪,也想不起要说些什么了。

    拾绛先生显然是个不愿亏欠别人的人,饭后便起身主动去池边刷碗。萧辰良背靠在桌边,看他挽起袖子,露出纤长的手指和青筋交错的手背,认真的洗刷碗筷。因常年习琴,先生的手指上布了许多薄茧,她之前摸过,那种粗糙的感觉勾得她心尖上有些发痒。

    丝绦勒住先生劲瘦的腰,丝绦上挂的玉环流苏随着他的动作前后摆动,那流苏也像是扫在她的心上,让她涌起陌生的冲动。

    萧辰良是个想的少做的多的人,还没来得及探究那份冲动究竟是什么,萧辰良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快了脑子一步,她走到先生身后,双手从先生的臂弯下穿过,紧紧的缠在他的腰上。

    “辰良?”拾绛正在洗碗的手顿了一顿,轻声唤她的名字。身后的萧辰良不答。

    他只犹豫了片刻,便继续手上的动作。等把碗筷在柜子上摆好,双手擦净,方才捉住萧辰良缠在自己腰间的手,将她和自己分开。

    “下次不要这样了。”拾绛温言道,“时间不早了,我先回房休息了,你也记得早回去。”说罢便推开门走出去,没有丝毫留恋。他脚下的步子也比平常快了几分,仿佛萧辰良是那无间地狱,拼了命也要逃离。

    在屋里听见先生的脚步声渐渐融入夜色中,萧辰良沉默着擦干净桌子,离开厨房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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