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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姊应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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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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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应良这一觉睡得不安稳。

    那些事情过去了很久,从前她不愿去回想,不知怎地换了身体之后,那些陈年旧事又重新被唤醒。

    萧应良挣扎的醒过来,纱帐内昏暗一片,一人坐在床边正看着她。

    萧应良被吓了一跳,朦胧的困意也消散了大半。

    那人看她反应像是被他吓到了,忙轻声安抚她:“别怕,是我。”

    “爹?”萧应良支起上半身仔细看了看,的确是父亲萧衍,与平时不同,此时他正穿着一身朝服,“爹,您怎么来了。”

    萧衍让她躺下,重新给她盖上被子:“你神志刚清醒不久,还需要静养。前些日子爹一直忙于政事没能来看看你,今日起得早,距离上朝还有些时间,就想来看看你,没想到你竟睡的这般不安稳。”

    萧应良本想解释是那些陈年的记忆闹得她心烦,并非是什么身体原因,但话说出口却变成了:“女儿没事,爹不用挂心了。”

    “你是我女儿,我怎能不挂心。”萧衍道。

    这一番话让自小没体验过父爱的萧应良心头微暖。这时候外边的小厮敲门催促他:“老爷,该上朝了。”

    “我该走了,时辰还早,你再睡会儿。记得早膳吃的清淡些,也别忘了喝药。”萧衍拍怕萧应良的手,起身出去了。

    之后萧应良又朦朦胧胧的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毡月听见她起身的声音,忙招呼着人推门进来伺候她洗漱。

    在毡月给萧应良整理衣摆时,外边有人过来,说:“老夫人和夫人听闻小姐起了,想叫小姐过去一起用早膳。”

    通传的人离开后,毡月解释道:“因为之前来的大夫说小姐要静养,再加上老夫人前两日也染上了风寒,夫人得衣不解带的伺候老夫人,所以一直没能来看小姐,怕是今日才腾出空来。”

    临走时,毡月从柜子里取了一件薄披风出来,搭在腕子上给萧应良开门:“这几日天凉了不少,这披风奴婢给小姐备着。”

    女眷都住在后院,相距也不远,两人穿过几条游廊和一道月亮门,来到了老夫人的住所。

    老人家之前一直住在村子里,直到萧衍考得状元方才搬进了状元府,后来萧衍成了丞相,又跟着儿子搬进了更大更雅致的丞相府。老人家一生从未奢靡,即使住在相府,院子也比其他女眷的院子简单了不少。屋里屋外只打扫的干净,摆设也不多。

    推门进去,老夫人和夫人已经在桌边等着了。毡月站到一边把披风交给别人挂好,萧应良则上前行礼:“给奶奶请安,给娘请安。”

    老夫人见到自己的孙女不像从前一样呆呆傻傻,举止大方有礼的样子十分高兴,边笑边招手让她过来。

    “快给奶奶看看,这病好了,人都比从前精神不少,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老夫人额间束了一条镶白玉的抹额,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和蔼。萧应良上前坐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关切问道:“奶奶前些日子染了风寒,我看今日奶奶面色红润,想必是已经大好了。”

    夫人在一边笑着对萧应良说:“是好了,不过你奶奶年纪大了,接下来的日子更得仔细着。”

    “好好,都好。”老夫人咯咯笑着,一边吩咐下人把早膳送过来。

    从前在宫里都是食不言寝不语,各处都有规矩,萧应良当时适应了好长时间。在这相府中没那么多规矩,老夫人和和夫人都是乡下长大的,吃饭时说说笑笑也没那么多规矩束缚,这一顿饭吃的萧应良格外自在。

    席间,夫人忽然对萧应良说起:“过些日子就是中秋,按规矩理应随老爷入宫参加宫宴。之前娘和应良都病着,我就想让老爷跟皇上告个假,这下身体都大好了,这宫宴就必须得去了。”

    这样的宫宴萧应良前世也参加过,但想起又要进到前世被禁锢一生的宫墙里头,又要见到熟悉的人事物,萧应良就一阵头痛。

    “这有什么不好的。”老夫人道,“咱们应良也到了该婚配的年纪了,从前都叫病耽搁了。参加宫宴的有不少公子哥,如今可以放心让咱们应良好好挑上一挑。”说完又转头对萧应良道,“应良,到时候可别害羞,看中了哪个就跟你爹说,你爹那么宠你,肯定给你安排上。”

    萧应良笑道:“奶奶可别拿我打趣了。”

    过了一会儿,老夫人又问夫人:“辰良呢?这中秋辰良还回来吗?”

    夫人道:“前些日子辰良传信回来,说课业紧,中秋就不回来了。”

    “整日课业课业的,自从去了拾绛先生那里学琴,几个月才回来一次,这次更好,中秋也不回来了。”老夫人气哼哼的对夫人说,“你看看,都是你和萧衍惯的,也不成亲成天还往外跑,都什么年纪了还这么任性。”

    夫人笑着赔罪:“是,是,娘就饶她一回吧。”说罢夹了一筷子小菜放在老夫人碗里。

    饭后三人正喝茶消食,外边来人说老爷回来了,正往老夫人这里来请安呢。

    刚说完没多久,外边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萧应良捏着杯盖拨弄了一下浮着的茶叶,抬眼就看见萧衍一身早上的朝服,正大步迈进屋来,给老夫人恭敬的请了个安。

    老夫人放下茶杯,问道:“今日怎么回来的这样晚?”

    萧衍坐在一旁,下人适时的端上茶来给他润喉。萧衍端起来喝了一口,说道:“早朝后皇上又召六殿下和我去了勤政殿,说起趁着深秋水流潜缓,兴修河道一事。河道口常年遭到淤泥堵塞,春夏水流一急就容易冲坏堤岸,皇上有意让我和六殿下一起去巡查一番。”

    老夫人问:“那要去几天?”

    萧衍道:“说不准,快的话十天,慢的话个把月也是有的。”

    “那还能在京中过中秋吗?”

    “等中秋宫宴结束后再启程。”

    老夫人顺了口气,点头道:“那还好。”

    萧应良正沉默的听着,忽然前面传来萧衍的声音:“应良用过早膳,药吃了吗?”

    萧应良早就觉得自己大好了,一度要把那苦到呕吐的药停了,但有些人总是觉得她还没好抬头,比如她爹萧衍,日日都要督促她吃药。

    萧应良心下一惊,忙起身赔笑说:“多谢爹提醒,应良这就去吃。”她知道她爹是个文官,朝堂上能言善辩能说会道,但念叨起人来也是受不了的。萧应良趁着他还没开口就带着毡月匆匆跑出去,等她出了门就听见萧衍在后头跟老夫人和夫人念叨她。

    “都这么大了吃药还记不得,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让人省心。”

    出了老夫人的院子,萧应良总算长舒一口气,脚下的步子也放缓了起来。带着毡月走过游廊的时候,萧应良随意一撇,就从一处小门里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池塘边不知在看什么,脊背挺的格外的直,像是青松。

    重来一世,萧应良发誓要跟前世的人事物都断个干净,可唯有自己亲手带大的亓璟,她总是放不下,近不得,也退不舍。

    鬼斧神差的,萧应良转了步子,往小门那里走去。等走到亓璟身后,才发现他正盯着池子里的锦鲤看,那神情仿佛陷入了什么回忆。

    萧应良装作偶遇跟他打招呼:“见过六殿下。六殿下怎么来了?”

    亓璟从锦鲤上撤回目光,朝她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之后语气淡淡的回她:“原本是要同去书房的,但老师要先去给老夫人请安,本王就在这里等他。”

    “方才听家父说,殿下要去巡查运河,是中秋之前就起程吗?”虽然已经听萧衍说过了,但萧应良还是想让亓璟亲口说出答案,也不知是自己再确定一遍,还是只是想同他多说一会儿话。

    亓璟道:“中秋之后启程。”

    萧应良不知道怎么说,亓璟不想多说,两人均是沉默,一时间尴尬的气氛漫延开来。萧应良低头看了看浮到水面上长着大嘴等投食的锦鲤,心生一计。

    “殿下会打水漂吗?”

    萧应良突如其来又转折生硬的话题让亓璟有些诧异,他停顿了一下,说:“不会。”

    此乃谎言。

    亓璟小时候明明自己教过他的,就在宫里的御河上,还被太后撞见了,责骂她带着皇子不务正业,还要把亓璟送到别的嫔妃那里抚养,最后还是皇上闻声而来,拿故去的滕贵妃替她解了围。

    萧应良低头四处找了找,从地上拾起一块儿扁平的碎石,对准锦鲤露出的大头就掷了出去。被砸的锦鲤猝不及防,打了个滚就慌忙钻到水下去了。石块儿在水面上连点了三四下,方才沉到水底。

    亓璟沉默的看着萧应良一连串匪夷所思的动作,心下有些无语,刚要想些什么理由搪塞她让她快点离开,萧应良却先一步开口。

    “臣女还有事,就先不叨扰殿下了。”说罢行了个礼,带着毡月匆匆离开。

    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这似曾相识的场景让亓璟有些无奈,但他无心揣测对面女子的心思。他从地下摸起一块石子,朝池塘随手丢出去。石子一连在水面上点了五下,之后渐渐沉入漆黑的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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