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公爹,都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您修身如何,媳妇不敢质酌,可是您这齐家可是没做好,不然我夫君也不会幼年受了那么些苦,您也不会偌大年纪,还要厚着脸皮,任由一个人老珠黄的外室摆布,到我们府门前,昧着良心闹着吵着,来败坏我们家爷的名声!公爹,你摸着良心问一句,我婆母留下的嫁妆,到现在,还握在您手里的,是不是已经十不存一?您这个外室,口里的所说的陪嫁,是不是我婆母当年的嫁妆?”荣宝儿怒了,完全失去了耐性,就直接怼了袁熙,“您老人家今天豁出来脸面,不想让我们家爷好,我今天索性也就豁出去奉陪到底!我一直都拿您当长辈来尊敬,可是您却不知道珍惜,您要是不能挟制住您的外室,那我这个晚辈,只好仗着身份地位,来替您管教一二了!毕竟,我可是堂堂正三品夫人!来人,给本夫人掌嘴,好好教导教导这个贱人规矩,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做上下尊卑!”
听到风声,赶过来的钱家老太爷和钱家长孙,坐在停在胡同口的马车里,一边听着,一边点头,正打算听下去,外头却传来了马蹄声响,是荣曜带着永寿和永贵,从凤翔侯府赶来了。钱家大哥赶忙下了马车,迎上前去见礼。
“荣侯爷竟然也被惊动了,都是我妹婿的不对,我在这里替他给您先赔不是了!”钱家长孙姿态放的还是很低的,荣曜急忙下马,用两只手托起了长揖到地的钱家长孙。
“袁夫人仙逝多年,钱家家风淳朴,还把袁熙当作半子看待,真是他的福气,可惜的是,他是个愚钝不知道惜福的,白瞎了钱家的好意!”荣曜听见袁熙被荣宝儿奚落,竟然还没有愧意,总算是发现了袁敏行城墙厚的脸皮的出处了。
“亲家这话说的,老朽脸上都发烫!”钱家老太爷挑了车帘,对荣曜说。“不管我们钱家如何顾念昔日的情份,可惜羊肉始终是贴不到狗身上!我也拉下老脸教训过他,当时他口中唯唯,也没敢再招惹敏行,谁知道倒是给敏行媳妇招了不痛快!”
“我闺女性子娇憨,也是被我们夫妻惯坏了,竟然当街跟人对口对舌的,真是不成体统!”当着别人的面,荣曜还是要假装埋怨荣宝儿几句的,但是却不想听人随声附和,“让您二位看笑话了!”
“荣侯爷快别这么说,您是才来,不知道前情,敏行媳妇不是不让他们进府,实在是他们存了坏心,说什么都要在大街上吵嚷,就是要坏了他们小夫妻的名声!不过我看他们算是白费心思了,敏行媳妇句句属实,也谦和有礼,今天这一场风波,大家都看得清楚明白,错不在他们小两口,任谁都说不出他们的错处来,反倒是袁熙那三个,一肚子脓水都被瞧明白了!”钱家长孙赶紧替荣宝儿申辩。
“是啊,公道自在人心!荣侯爷,您大可放心!”钱家老太爷相信,荣宝儿至此一战,必然成名,以后,有想通过内宅手段,算计袁敏行的人,动手之前,可要好好想想,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儿,值不值得去做!
“敏行今天不在家么?”荣曜听钱家祖孙一直再说荣宝儿,却没提及袁敏行,就问到。
“敏行,应该是在家的,可能是敏行媳妇看他脾气不好,怕他说不过人家,上来了劲儿就上手,再被人挑唆着拱起火了,着了什么人的道,所以没让他出面吧!”钱老太爷眼睛看着被长义用手掌宽,两指厚的红漆枣木板子,打的满地打滚的袁童氏,脸肿的有铜盆大,嘴都张不开,连叫都叫不出多大的声。
钱家老太爷是见过掌刑官行刑的,心里明白,有时候,看着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的,其实只是皮外伤,将养两天,就跟好人一样。还有的时候,看着不青不肿的,五脏六腑都烂成泥了,人站起来还能行走说话,不出三五日,准就一下子没了!
钱老太爷心说,这小子,今天可算是逮着名目下手了,手上功夫倒是真好!一颗牙都没掉,看着不过是皮肉伤,可手也真黑!估计从此以后,袁童氏也只能吃着软烂的粥汤度日了,她那口牙,不知道活动成什么样子呢,可是从外面看,却是半点看不出!
“这长义倒是好手段!”荣曜看着是长义出的手,心气多少就平和了些,心里说,要是在这个时候,听了荣宝儿的命令,对袁童氏出手的是永安,那袁敏行可就真不是个东西了!
“你,你怎么敢?”袁端行急坏了,袁童氏毕竟是亲娘,可又怕被长义一块儿给教训了,扎扎着手,也不敢往前,就围着两个人转,一边跳着脚叫骂,“老二家的,你个不仁不义的泼妇,竟然敢对你婆婆下狠手,你会遭到报应的!”
“她一个外室有今天,就是她虐待嫡子,谋夺正妻陪嫁,心存恶毒,不修仁德的报应!”钱家的长随,两只手抄在袖筒里,在人群里啐了一口,冷笑着说。
“就是,就是!”虽然大家都不认识他,可是听了他的话,再结合之前荣宝儿的控诉,看着袁熙一家三口都没有开口反驳的底气,都赞同的点头应和。
终于打满了三十个嘴巴子,长义退守在了大门口,荣宝儿最后一次,询问袁熙的意见,“公爹,您想好了没有,究竟是住在我这里,让我们夫妻二人给你养老,还是回去跟大伯在一处,让我们按时节送了孝敬过去?”
“你,您个泼妇!”袁熙心疼坏了,刚才惧于长义的狠辣手段,不敢上前援救袁童氏,现在赶紧过去搀扶起了她,掉下来了眼泪,“你如此狠辣,简直就是个毒妇,你的孝敬,我们可无福消受,我们这就家去,再不敢登你们家的门!”
“若是公爹改了主意,想要我们夫妻奉养,就把婆母的陪嫁好好的算清楚,公道的分给我们,我们自然会接了公爹来,好好孝敬,否则的话,婆母的那些陪嫁,就当做是我们的孝敬了吧,我们也不争了,若是公爹手里紧着些使,也足够公爹养老了!”荣宝儿才不在乎呢,反正已经撕破脸了,那就破罐子破摔好了,!
袁熙一家三口爬上马车走了,这边事情结束,荣曜并没有去看荣宝儿的意思,钱老太爷也同样没有要去袁敏行家做客的想法,两个老的眼神一对上,就都笑了,接下来,皇帝那里还是要打个预防针才好呢!
“咱们两个还是要给他们擦擦屁股!”钱家老太爷笑着请荣曜到家里坐坐,荣曜就上了钱家的马车。
“那老太爷想怎么做呢?”荣曜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那老妻,一向糊涂,可是这件事,就用她的糊涂才最好!”钱老太爷一边叹气一边说,“我把话都给她说明白了,等她进宫看到皇后娘娘,必然还是会往错了说!”
“老夫人还是不大满意我家宝儿是吗?”荣曜立刻就抓住了重点。
“她那个性子啊!”钱老太爷苦笑着摇头,“您也不要放在心上,等小五成了亲,我就带着她,出城清修去,保证荣丫头不会受委屈的!”
“我当然信您,可是也不必这样!”荣曜客气道,袁敏行要是敢让荣宝儿受委屈,荣曜能活吞了他。“我出来时间也不短了,我小闺女和儿子该叫着找我了,我就先回去了!”
“嗯,我这边事情处理好了,就派人给府上送消息!”钱老太爷亲自把荣曜送出了大门,看着他骑马走的看不到背影了,才回身给老妻上课去了。
皇帝让张宏把皇后宫里的小路子,隐秘的叫到了跟前,仔细的把钱家老夫人进宫,跟王皇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控诉荣宝儿,无德无行,不贤不孝,败坏了袁敏行名声的事,都一五一十的学了个活灵活现。
“钱家老夫人说走了嘴,说老太爷让她带了封信进来,皇后娘娘再三的要她拿出来,钱家老夫人才从怀里摸出了都揉皱了信,香嬷嬷不识字,在一旁急的跟什么似的,皇后娘娘看了信,就给她解释了一下!”小路子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屏风撤下去的时候,只露出了一双男人的官靴!原来啊,并没有袁大人的夫人什么事儿,那屏风后头,坐着的就是袁大人本人,不过就是借用了夫人的陪房传了话而已!”
“我说呢!”皇帝躺在郑德妃腿上,闭着眼说,“这手段就是敏行惯用的,怎么荣氏才嫁人没几天,就得了精髓了,原来是他本人出的手!”
“他是不是太过分了?”郑德妃半躺着,还觉得有些压气,腿也麻了,可是却不敢跟皇帝抱怨一句,“毕竟是亲父兄!”
“亲父兄,哼!都说是天家无亲情,袁敏行他们家,也不比天家好到哪里去!”皇帝哼了一声,“要不是父兄无靠,他能这么着急的抱荣曜的大腿?也幸亏是这样,我才敢放心用他!”
“为什么?”郑德妃正为自己父兄不争气而心中郁郁,听了皇帝的话,实在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袁敏行,有些小聪明,可是心性不稳,容易被激怒,他满脑袋的小辫子,朕要是想要惩治他,都不用现想着找不到把柄了!”皇帝可是信心满满的,“至于荣曜那个老东西,有了袁敏行这个爆竹在身边,忙着给他擦屁股都要忙死了,哪里还有心思结党营私?这样在他身上,朕也能放一半的心了!”
“陛下,那我的父兄”
“朕不是把梁国公的宅子赏给他们了?”皇帝把眼睛张开了一点,扫了郑德妃一眼,又闭上了,“敏行是鲁莽,但是还有脑子,你爹跟哥哥,就老实的在家里安享尊荣就好了!”
换句话说,就是他们俩没脑子。郑德妃心里不忿,可是也无可奈何,之前查抄张居直家,他们俩竟然在御林军面前打起来了,亲父子啊,就因为一箱子一百两黄金,俩人竟然就动了手,还打破了头!
长义直到袁熙的马车走了,才反身进了院子,袁敏行笑着把荣宝儿从椅子上拉起来,在她身前蹲下,“来,我来背你回去!”
“不要,这么些人看着呢!”荣宝儿还是很容易害羞的好吧!
于是,袁敏行递了个眼色过去,长义就跟永安两个,把屏风抬了起来,等着给他们家爷和夫人遮羞。荣宝儿被袁敏行硬拉着不放,实在是没力气跟他较劲,只好把眼一闭,心一横,就趴到了袁敏行的背上。院子外看热闹的人还没散净,就看见屏风下头,露出一双粉底皂靴来。
进了屋里,荣宝儿被袁敏行直接放到了炕上,因为就两个人吃饭,就没摆大桌子,在次间南炕上,放了黄花梨兽面雕齐牙炕桌,黄米面枣糕,银丝卷,二米粥,十香甜酱瓜茄,咸鸭蛋,袁敏行是习惯初一十五食素的,看到这桌上一点荤腥都没有,心里感动的同时,也担心荣宝儿吃不好,就想让郑嬷嬷去厨房点个烧麦,被荣宝儿给拉住,塞了袁敏行一嘴的咸鸭蛋黄。
“宝儿,道爷一顿都少不了肉食,你就跟他一块儿吃吧,不用特意陪我!”袁敏行端着粥碗喝了两口,咽下了咸蛋黄才说。
“我早上吃这个就很好,你不用担心我!”荣宝儿把咸鸭蛋青放到粥里搅碎,用勺子舀进嘴里,一顿素淡些也没什么,鸭蛋青也是蛋白质嘛!“清虚道爷那里单做的鲜肉馄饨配烧饼,还有十香甜酱瓜茄,咸鸭蛋,你也不用担心他!”
“宝儿!”袁敏行放下碗筷,拉着荣宝儿的手,眼眶都有点发热,“能娶到你,是我今生最大的福气!”
“嗯,我也是怎么觉得!”荣宝儿点头应和。
“宝儿,你真是!”煞风景,袁敏行本来还想着说些情话,被荣宝儿这么一打岔,竟然笑了出来,“我们吃饭,吃饭!”
吃完了早饭,袁敏行非要拉荣宝儿去书房,荣宝儿其实是不大想动的,这些日子,她嘴盼望的就是袁敏行参加大朝会的日子,为了早起,袁敏行就不会太折腾她,不然的话,荣宝儿每天早起都觉得睡眠不足,今天就是,吃早饭的时候,都打了好几个呵欠。
“你不是拿了些文书回来,今天要看的吗?你先去看,看完了我们再去书房如何?”荣宝儿现在心里眼里只有温暖柔软的床铺。
“宝儿,你不觉得咱们屋里太素气了吗?咱们也去选两幅画,挂在墙上好不好?”袁敏行当然不肯轻易就放弃。“我可特意求了徐渭的画来,连岳父看到了都说好呢!”
“徐渭?”荣宝儿不大了解这个人,听袁敏行的意思是,他现在还是个活的?“他都画了什么呢?”
“主要是泼墨写意的花鸟山水!”看到荣宝儿流露出一点感兴趣的样子,袁敏行赶紧把她拉着,往书房走。
荣宝儿被拉着到了书房,袁敏行献宝一样,从书橱里搬出了不少的画作,不只是徐渭,也有宋徽宗等人的,荣宝儿看着大多是写意山水,猜出是袁敏行知道了自己的喜好,特意为她收罗来的,心里就暖暖的。
逐一看着画卷,荣宝儿并没注意,袁敏行竟然把人都给撵出了书房,伸手接过袁敏行递上的新画卷,荣宝儿登时就臊的红了脸,是唐寅的春图!荣宝儿丢下画卷,就要往外走,被袁敏行从后头一把抱住。
“宝儿,咱们试试?”在荣宝儿耳旁低语,袁敏行心里痒的厉害,这一卷画,可是他好不容易才淘换到的,早就想着有机会一定要跟荣宝儿试一番,今天可算是找到了机会,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呢?
荣宝儿又不好叫袁敏行耍流氓,又不愿意就这样被他给轻易占了便宜,只好咬着嘴唇挣扎,可是终归没有袁敏行的力气大,荣宝儿终究还是被无情的残酷镇压了,就在书房的罗汉椅上,昏睡了过去!
等荣宝儿一觉醒来,发现已经睡在了正院梢间的床上,袁敏行正搂着她的肩膀,看拿回来的文书,南面的炕桌上,堆放着荣宝儿今天夸赞过的几幅画,荣宝儿翻了个身,恶狠狠的一口咬在袁敏行的胸口,就听见‘咔呲’一声,袁敏行一声痛呼,却没有推开荣宝儿,反而丢下文书,把她抱进了怀里。
“宝儿,你咬我!”袁敏行低下头,跟荣宝儿额头相碰,对她控诉。
荣宝儿隔着衣服也看不到他究竟受伤了没,心里的火气还没都发出去,干脆就又追上去,在他下巴啃了一口,成功的留下了两个牙印,荣宝儿还没来得及得意,就被袁敏行给按住了,一顿狠亲,然后,就完美的错过了午饭。
申时末,荣宝儿才懒洋洋的爬起来,吃了一顿晚了的晚饭,罪魁祸首袁敏行,一直都保持着得意的笑,饭后就被荣宝儿下令驱逐,让他去书房睡去。连郑嬷嬷都觉得袁敏行今天确实过分了,就没阻拦荣宝儿,反而让甘松,抱着袁敏行的被褥,送到书房去了。
“天冷了,爷要不要放个汤婆子?”郑嬷嬷站在正房门口,笑容可掬的问袁敏行。
“不用!”袁敏行摸了摸刺痛的胸口,深深的吸了口气,才咬着牙回答。
“时候不早了,爷就回去早点休息吧!”郑嬷嬷听袁敏行说不用,就笑着客气了一声,当着袁敏行的面,就关上了房门。
袁敏行去书房捧着文书看了半天,那上面的字每一个都认识,可是就是看不懂事什么意思。随手丢了文书,袁敏行躺在冰凉的床上,还觉得心浮气躁的,起来坐下多少回,看看外头敲起了定更鼓,干脆就又坐起来,穿好了鞋,回正房去。
翻墙入院,悄无声息,在倒座值守的是长义,感觉到不对劲,开了门出来看到是袁敏行,立刻就退了回去,关上门睡觉,这个可不关他的事!袁敏行对长义的识趣很是满意,就猫着腰,走到了梢间窗户前。
因为白天睡多了,荣宝儿失眠了,想着反正也睡不着,干脆就拉着甘松和郑嬷嬷打叶子牌,可是那两个都让着她,一直都是赢家,也是很没意思的,荣宝儿只好就去西屋,翻了本戏本子,在灯下有一搭没一搭的看。
这种宣扬男权至上的东西,荣宝儿觉得接受无能,看着时不时的就觉得憋屈,可是跟郑嬷嬷她们又说不通,实在是百无聊赖之下,荣宝儿只好选择熄灯睡觉,这就成全了在外头苦等了半天的袁敏行。
郑嬷嬷举着蜡烛,从正屋里出来,叮嘱甘松一定要上好门闩,又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确认没有问题了,才去了西角房休息,甘松插门闩的动静,比袁敏行用匕首撬窗户的动静还大,等袁敏行动作利落的脱了外衣,爬上了床,荣宝儿吓得一下坐起来,却被袁敏行一把捂住了嘴。
“宝儿,别怕,是我!”袁敏行低声求饶,“我知道我错了,以后我再不敢了,你就不要撵我去书房睡了吧!那里又冷,床又硬,我睡不着!”
荣宝儿在黑暗中等着袁敏行,却不肯点头答应下来,袁敏行看着她,又使出了哀兵之计,用右手扯开了里衣的扣子,把被咬得青紫了的皮肤,展示给荣宝儿看。
“宝儿,你看,你都把我咬坏了,很痛的,我都疼的睡不着,真的!”
“我看不见!”荣宝儿终于掰开了袁敏行的手,怕吓到了甘松,只好也学着袁敏行的样子,低声的说。
“我忘了,屋里太黑了!”袁敏行看荣宝儿肯接话,立刻高兴起来,低头把外衣拎起来,从袖袋里摸出了火折子,吹着了,举到胸口,给荣宝儿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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