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正是我担心的!”木森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沈思现在驻守在瓮州城,据探马回报,他瓮州城周围有一条护城河,在河岸边,沈思还布下了陷阱,所以,我们最多也只能在距离城墙三十丈处,安营扎寨,就算沈思能上城墙查看天狗食日,除了投石机,我的军中,没有人能射箭那么远的人,更没法保证,能够一击即中,当场射杀沈思!要是没能射杀,反而让沈思受惊了,按照这个老狐狸的狡猾程度,那么就很难再找到合适的机会了!”
“三十丈的距离,如果能够找到能用虎力弓,又会使用连珠箭的人,当场射杀沈思到不是什么难事!”清虚道爷开口道。
“虎力弓我倒是收藏了一把,我曾跟我的兵卒们说过,谁要是能够拉开,就把它送给谁,可惜直到现在都没人能够拉开它!”木森叹息。
“唔,连珠箭么,我倒是懂得一点,我小时候,二叔带我玩,曾经教过我,我能射五连珠箭,而且准头还可以,差不多十射九中!”荣宝儿心里觉得实在可惜了,“可是我只能拉开六斗的弓!就算是找到了能拉虎力弓的人,我也没信心能够在短短的一天半之内,教会他射连珠箭哪!”
“虎力弓?”袁敏行低垂着眼帘问,“木大人可否让人取来,让我观赏一下?”
木森听袁敏行这么说,立刻唤人去自己的帐篷里取弓去了。不一会儿,一把朴实无华的牛角弓,就送到了袁敏行的帐篷,袁敏行接过来,拿在手里仔细端详,忍不住赞叹出声,“真是好弓!”
袁敏行一手拿着弓,一手就要掀起被子下地,被清虚道爷眼疾手快的蹦过来,一把按住,“臭小子,你干嘛?老道费了多少工夫和好药,才稳定了你的伤势,你别想砸了老道的招牌!”
被清虚这么一吼,袁敏行呵呵一笑,似乎准备乖乖听话,等清虚气哼哼的回床上坐下,袁敏行两膀用力,就听见虎力弓吱吱响着,被缓缓拉开,木森和木夫人被袁敏行彻底惊呆了,而荣宝儿则盯着他伤口处,果不其然,随着袁敏行的用力,伤口处沁出了鲜血。
袁敏行才收了力道,就被清虚一个爆栗子砸到头上,“臭小子,臭小子,你气死老道了!”
“宝儿,若是你我联手,我拉弓,你来射箭,能否射出连珠箭来?”被清虚打了也不介意,袁敏行关心的事,对他来说更为重要。
“我没试过!”荣宝儿犹豫的说。
“不然这样,我们试试看!”木夫人突然开口,跃跃欲试道,“我来拉弓,荣丫头射箭!”
“那就试试!”荣宝儿也想知道可行性有多少。
袁敏行被清虚又灌了一堆各种丸散膏丹之后,被长仁和长信搀扶着,到了帐篷外,在五十步外的树上,绑好了一只靶子,荣宝儿站在木夫人两臂之间,手指搭在木夫人的手指上,瞄准箭靶。
令人惊讶的事,木夫人竟然能够轻松的拉开一石弓。第一次试射,并没有打成连珠箭,一连试射了三次,才勉强达成了两连珠,还是个七环。荣宝儿就有些泄气。
“看来此路不通!”荣宝儿摇着头看着箭靶子,垂头丧气的说。
“不如让我来试试!”袁敏行在一旁,看出了些门道,跃跃欲试道。
“臭小子,你敢!”清虚气的七窍生烟,嘶吼着。
“就试一次,用一石弓!”袁敏行一边接了弓箭在手,一边躲开清虚,示意荣宝儿靠过来。
跟木夫人尝试的时候,没觉得什么,但是被袁敏行的双臂和弓圈在中间,荣宝儿有种被他当众搂抱的羞涩感,手都紧张的出汗了。袁敏行自然感觉到了荣宝儿的不自在,微微低头,在她耳边说,“集中注意力,不要分心!”
荣宝儿觉得耳朵一下子就烧了起来,努力把心思集中起来,摒弃杂念,渐渐地,就真的屏气凝神,进入了无物的状态,荣宝儿低喝了一声,“放!”
袁敏行跟随荣宝儿的口令,两人同时松开手指,只见三只羽箭先后射出,目标是十丈外一颗树上的鸟巢。眼看第一支箭速度减缓,第二支箭的箭尖,正好撞到第一支箭的尾羽,第一支箭立刻重新加速,随后,第三支箭又到,同样也给了第一支箭一个加速度。只见第一支箭呼啸着,以极快的速度,穿透了树上的鸟巢。
不止是木森和木夫人,还有些经过,或者特意围观的兵卒们,纷纷鼓噪着,叫起好来,袁敏行捂着伤口,笑得得意,荣宝儿则是惊讶的看着有兵卒跑着回来,手里捧着那个被射穿的鸟窝。
“连珠箭,果然名不虚传!”木森叹服。
“怎么我们两个就做不到?”木夫人不甘心,拉着荣宝儿,一定要再试一次。
荣宝儿找到了感觉,跟木夫人一块儿,连着射了三次,次次都正中靶心,又赢得了众人一片喝彩声。袁敏行本来还想要再用虎力弓试试,被清虚揪着耳朵,踹着屁股,赶回了帐篷里,又捏着袁敏行的鼻子,给他灌了一碗才煎好,还烫嘴的,味道极其苦涩的汤药,然后一银针下去,袁敏行瞬间昏睡过去。
接着荣宝儿就发起了愁,这个祝由之术,虽然是假的,可是要演的像是真的,才能取信于人,关键是她只听说过跳大神,并没有亲眼见识过,没有参考,光靠想象力,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表演才好。
木夫人看荣宝儿忧心忡忡的样子,问明白了原因,慷慨的借出了大巫师,来帮助荣宝儿找感觉,荣宝儿看着大巫师又蹦又跳,又是浑身哆嗦的表演了一通,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种毫无美感的跳大神,荣宝儿觉得自己真的学不来。然后,闲的浑身长虫子的清虚,坐在角落里,看完了热闹,替荣宝儿出了个主意。
“要不然,你去问问监军?我听说他是宫里的内侍,祭天祭地的宫廷舞蹈,他肯定没少看,或许他能帮您找些灵感呢?”
“太监监军吗?”荣宝儿真的没想到,怎么军队里还有这玩意。“那是干嘛的?”
“就是执掌兵权,并监督袁敏行,防止他通敌叛变的!”木森向荣宝儿解释道,“我听监军说,他可是跟凤仪有渊源的,还疑惑你怎么一直没提起过他呢!”
“进了庙哪能不拜佛?”荣宝儿听说是一个,跟自己父亲有渊源的太监,决定前去拜访一下,于是,就由木森亲自带路,去了张诚的帐篷。
“荣小姐,您怎么在这里?”张诚真是很惊讶,在看到荣宝儿的一瞬间,还表现出了惊喜的表情,“荣侯爷和夫人可好?”
“家严家慈都好,劳公公问询!许久不见,公公一向可好?”荣宝儿没想到,竟然是张诚监军,但是在和离之后,也听荣曜隐晦的提起过,张诚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所以在面对张诚的时候,荣宝儿就表现出了恰到好处的尊敬,端正的福身行礼。
“好,好,多谢荣小姐关心!”张诚笑得眯了眼,侧身躲避之后,给荣宝儿行了拱手礼,眼角的皱纹就明显堆积起来,像开了一朵菊花。
“张公公,我这次来,是有事情要请您帮忙的!”荣宝儿开诚布公的说,“请问您是否了解关于祭祀的舞蹈,能不能教导我一二?”
“这个,不知道荣小姐学祭祀舞蹈有何用?”张诚并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
在木森的默许下,荣宝儿三言两语的简单解释了一下,张诚听得瞠目结舌,半天才说道,“既然如此,小的就托大了!”
在张诚简单的演示了几种舞蹈之后,荣宝儿选择了《平定天下之舞》,因为它的动作看起来铿锵有力,又简单易学,荣宝儿再通过自己的再创造,将舞步表现的极有张力。
当还在赞叹的张诚,听到了清虚教给荣宝儿吟诵的,所谓经文的那一刻,差点被口水呛死,“咳咳,这不是祭天文吗?”
“正是!”清虚拈着胡须,沾沾自喜的回答,“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气势?”
“啊,哈哈哈!”张诚尴尬的笑了下,闭上了嘴,不发表意见,盗用皇帝爷爷的祭天文,这件事他张诚根本就毫不知情,一点都不知道!
等袁敏行再度醒来,已经在行军的路上,他躺在木森特意为他准备的马车上,才睁开眼,就被阴笑着的清虚又灌了一碗药,之后尽管肚子饿的厉害,可是被药汁的苦涩麻木的味蕾,让袁敏行不论吃什么食物,都觉得是用药汁做出来的。
荣曜两口子,以及一干人等,依旧在沉睡,在木森带队启程的同时,木夫人带着子弟们,抬着荣曜等人,也进行了转移。荣宝儿因为其无可替代的特殊性,也跟着木森和袁敏行一起,前去围剿沈思。
到了瓮州城外,木森跟袁敏行商议过后,在南山上安营扎寨,沈思的探马明明知道了木森一行人已经到来,他的兵卒们,依然镇定自若的在城墙上巡视,并且紧闭城门,丝毫不理会木森派出的兵卒们,隔着护城河挑衅骂阵。
清虚道人又给了袁敏行一针,让他继续睡,然后闲着没事做,就跑出去看木森的士兵们,砍伐了树木,在南山山顶的平坦处搭建高台。木台五尺见方,高约七尺,木台上还立起一根木杆,上面挂着一面被清虚鬼画符的破布。
“看着跟招魂的灵幡似的!”荣宝儿口无遮拦的说,木森点头,表示深有同感,清虚被气得胡子翘起多高,捧着肚子回去帐篷灌袁敏行药汤撒气去了。
在清虚推算出会发生日食的当天巳时,木台终于搭建完成,因为连珠箭确实离不开荣宝儿,袁敏行不得不同意,荣宝儿跟自己一同踏上木台,并且先行假装巫女,表演一下召唤天狗食日。
吃完了午饭,才过了午时,好不容易挨到了未时,荣宝儿按照清虚所说的,打散了头发,脱了鞋袜,穿上一身宽松的白衣,用朱砂将脸涂的血红,之后心里总觉得像是贞子重现,都没有勇气照镜子了。
荣宝儿先从木梯爬上高台,袁敏行随后也跟着爬上来,两个人坐在木台上,仰头望天,估计木森前天派出去蜀王府附近,散播谣言的探子已经到位了。另有一队神射手,悄悄潜伏在了瓮州城各处城门外,只等这边射杀成功,那边就往城里射招降书,和写着所谓天神下凡,帮助皇帝的军队,所以才会天降异象,等等说法的纸张,来发展攻心计。
一直密切关注天象的清虚,终于发来信号,荣宝儿就听见木森和袁敏行所率领的兵卒们,齐声吟唱起了《岂曰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兵卒们连着唱了三遍之后,停了下来,荣宝儿缓缓站起身,手执一杆红缨枪,在木台上跳起了改编版《平定天下之舞》,然后用《忐忑》的曲调,唱起了清虚改编的祭天文,“于昔洪荒之初兮,混蒙,五行未运兮,日未明,其中挺立兮,有无容声,天日复明兮,始判浊清,立天立地人兮,群物生生。”
听着荣宝儿古怪的吟唱,木森,袁敏行乃至兵卒们,都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唯有清虚,捋着胡子,满意的点头,空闲的另一只手,还跟着打拍子,“小丫头,倒是装的挺像样的!”
瓮州城里的兵卒们不明所以,开始的时候,三三两两的上了城墙,往南山上看,还对着跳舞的荣宝儿指指点点,议论着,有自称眼神好的,还跟同袍说,那跳大神的一定是个女人,不过长得貌丑如鬼,必定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女人!
渐渐地,天上显出一团阴影,开始靠近太阳,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沈思的兵卒就有些慌乱了,纷纷聚在一起,惊恐的望着天空。本来摆出一副闲适姿态的沈思,禁不住手下再三前来禀报天降异象,在日食食既的时候,带着副将和军师,也踏上了城墙,一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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