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木夫人的大帐出来,荣宝儿先去看望了荣曜和荣高氏,并且亲手给他们喂了鸡汤熬煮的清粥,之后才转道去看望袁敏行,因为药物的作用,袁敏行沉睡着,脸色蜡黄中又带着潮红,看上去有发烧的迹象。
清虚吃饱喝足了,抱着肚子从外面进来,看到荣宝儿脸上的担忧,走过来安慰她,“你放心,袁家小子身体好着呢,又有老道的药和医术在这儿,老道敢对天发誓,他绝对出不了大事!”
“多谢道爷费心!”荣宝儿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也就不在这里添乱,起身离开,走向木夫人给自己准备的帐篷。
帐篷里,装着温水的浴桶早已准备好了,有两个侍女,都是戎装打扮,捧着澡豆布巾,还有供荣宝儿替换的衣服,已经等在帐篷里有段时间了。荣宝儿在她们的帮助下,洗了个舒服的澡,换上了民族服饰,被会说官话的两个侍女,夸得红了脸。
躺倒在床上,荣宝儿半梦半醒间,似乎听到了外面有马蹄声回荡。等荣宝儿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昨天服侍她沐浴的两个侍女当中,年纪稍长的那个,笑着端了水来给她净面,
“昨天晚上,我们土司大人带着兵马回来了!听说您一家都平安无事,高兴极了,吩咐了奴婢,等你今早起来,就带您过去说说话!”
荣宝儿洗漱完毕,由侍女帮着穿好衣服,然后跟着她,走到了木夫人的大帐,木森跟夫人已经起床多时,荣宝儿一进来,两个人眼睛就是一亮,木森首先夸赞说,“荣丫头倒是很适合穿我们的衣服,真是好看!真应该让凤仪也看看!”
荣宝儿恭敬的施礼,木森看着是个憨憨厚厚的粗壮汉子,实际心细如发,知道汉人规矩大,虽然嘴上夸赞荣宝儿,行动上对她却保持着距离,连吃早饭的时候,都是让木夫人给荣宝儿布菜。
吃完了早饭,袁敏行那边传来了好消息,他伤口彻底止住了血,人也不再低烧,早上清醒过来,吃了一碗鸡汤煮的米粥,靠在床上坐了小半个时辰,才又吃了药,再度睡下了。
清虚睁着眼看护了袁敏行一夜,他容貌看着年轻,可年龄在那里,到了早上,实在是熬不住了,就要了一床被子,窝在床脚边,打起了盹。荣宝儿去看望袁敏行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清虚一边点头,一边打呼,可怜的样子。
荣宝儿请守卫着袁敏行的长礼,长仁,和长信,给清虚找一张床来,抬着清虚放到床上,清虚立刻鼾声大作,连袁敏行都被他的呼噜声吵醒了。袁敏行迷迷糊糊的,看到荣宝儿在床前站着,就咧嘴笑了一下,干裂起皮的嘴唇,立刻再度裂开口子,豆大的血珠子渗了出来。
荣宝儿赶紧用手帕子给他压住了嘴上的裂口,皎月是个有眼力见的,立刻跑出去,跟人要了伤药和口脂,登登登的又跑回来,把手里的东西送到荣宝儿面前,荣宝儿给袁敏行嘴上了药,然后厚厚的涂了层口脂,帮他润唇。
袁敏行眼里满是笑意,等荣宝儿忙活完了,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抓住了荣宝儿的手,还没来得及说话,长礼就来报说,木森带着夫人,来看望他了。毕竟荣宝儿跟袁敏行还没有正式下小定,只是交换了草帖子,被人看到还是不大好。
荣宝儿赶紧起身,想要出去是来不及了,好在袁敏行床后有一架小的屏风,是为了供袁敏行更衣准备的。长信找了个胡床,放到屏风后面,荣宝儿就躲了进去。还没坐稳,木森跟夫人携手就走了进来。
“袁将军看起来精神不错,看来清虚道爷的医术果然了得!”木森大马金刀的坐下,看着靠在床头坐着的袁敏行,笑着说。“看到你这样,我就放心了!”
“清虚道爷的确医术高明,新研制出的药也很不错!”袁敏行低头看了眼伤处,“用了药之后,伤口不但很快就结痂了,也不觉得很痛!”
“那就好,我还有些事想跟将军商讨!”木森用眼睛扫视了一圈,长仁却垂下眼帘,带着长礼和长信,站在远处,动也不动,而清虚,依然鼾声如雷的睡着,时不时还吧嗒两下嘴。
“他们几个都是下官的心腹,有什么话,木宣抚使不妨直说!”袁敏行看着木森,笑着说。“清虚道爷乃是方外之人,不管俗事,也不必避讳!”
“那好,”既然袁敏行都这样说了,木森也就干脆直接开口说了,“据我的探子回报,川蜀总兵沈思已经退守回了云南四川边界处,陕西指挥使重新整顿了四万兵马,驻守在陕川边境,与我手中的五万大军,形成了呼应之势。话虽这样说,但是沈思手中有精兵近十万,蜀王府护卫军也有三万余,恐怕接下来的仗,并不好打呀!”
袁敏行也皱起了眉头,沈思盘踞川蜀多年,明面上是按照朝廷规定,招募了四万兵卒,私底下却将许多精壮兵卒充作伤病,跟蜀王携起手来作假,向朝廷要抚恤金来蓄养私兵。
“木大人的话,下官在京中也曾有所耳闻,但是直到在蜀地遭遇过,才知道传言不及其十分之一二。相比之下,大人的兵卒中,恐怕多半是您的子弟!这是一场硬仗,您还是要爱惜羽毛,把他们留在后方,护卫宣抚使府,以防万一才好!至于这场仗要怎么来打,咱们需要仔细研究,毕竟沈思不但兵精马壮,粮草充足,还占了地利!”
对于袁敏行的看法,木森表示赞同,“沈思是块硬骨头,要想拿下他靠硬拼是不行的,最好还是要出奇谋制胜。”
“说起谋略,要是荣侯爷能够醒过来,给我们做筹谋,那该多好!”袁敏行可惜道。
“是呀,凤仪怎么还不醒过来呢?”木森的目光转到了清虚身上,“道爷既然能制作出让人昏睡的药,自然也应该同时配有解药才对啊!”
然后大家就听到,清虚震天响的呼噜声,突然断了一下,然后清虚在众目睽睽之下,陡然跳了起来,气急败坏的叫嚷,“谁说一定要有解药的?本来就是随手配出来的,连方子都没有的东西,你给老道配一份解药看看!”
“道爷,您没睡着呀?”袁敏行因为在荣家常来常往,对于清虚的的古怪倒是不惊讶。
“你们一大群人,吵吵嚷嚷的,让人怎么睡得着?”清虚挖了挖鼻孔,翻着白眼说。“依老道说,你们也别指望荣侯爷了,皎月手下的黑着呢,没个五七八日的,他们那些人醒不过来!”
“道爷,您能不能想想办法?”木森哀求道。
“不是我不想办法,是实在没办法,要不然这样!”清虚又躺回去,闭着眼睛说,“后天下午会有天狗食日出现,你们趁着黑暗,去偷袭那个沈什么的营地,顺带着放一把火,烧了他的粮草,他还能不投降?”
“天狗食日?”木森猛地站起身,“道爷您可是认真的?天现异象,究竟是福是祸?”
“老道我天文地理,无所不精,这种事情还会弄错?”清虚又跳起来,吹胡子瞪眼睛,“荣丫头,你出来,你给老道做个证,老道可曾错过?”
“道爷!”袁敏行听到清虚叫荣宝儿,赶忙出声要阻止,但是晚了一步,清虚已经叫出了口。
“道爷,您真是的,伯父也没说什么不中听的话,您至于这样暴跳如雷的吗?”荣宝儿无奈,只好低着头,红着脸,从屏风后转出来,对惊讶的木森和木夫人施礼,“伯父,伯母,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不是存心要偷听你们的谈话,实在是来不及回避,只好躲避在屏风后面,还望您二位莫怪!”
“荣姑娘,您这是”木夫人一直认为,汉人重规矩,像这样私下里,跟男人相会,而且那男人还是裸露着胸膛,实在是不合乎规矩的!
“宝儿是我的未婚妻,在我出京前,我外祖父已经跟荣世叔做主,给我们定下了亲事!”袁敏行赶紧解释。
“这样啊!”木夫人跟木森对视一眼,同时面露可惜的神色,那这样,他们的儿子就没希望娶到荣宝儿了。
“嗯,”荣宝儿有些心虚的应了一声,毕竟只是换过草帖子,还算不上正式定亲,“道爷,按照您的推测,天狗食日会在哪个时辰发生?”
“在申时左右开始,你问这个做什么?”清虚这时候才觉得,叫破了荣宝儿躲在屏风后的事,对她的名声不好,幸好,他们俩定了亲事了,倒是没有大碍,清虚自我安慰着,对荣宝儿愧疚的有问必答。
“我是觉得道爷的话有点道理,在发生天狗食日的时候,沈思作为主帅,有很大的可能性,会出来察看,这时候如果能够将他一举击杀,那他的兵卒一定会军心大乱,咱们要是能够在异象发生之前,做出攻心之计,让叛兵们相信,我们是有上天庇佑的,天狗食日就是神迹的显现,那么沈思死后,咱们趁乱招降他们,就不是不可能!”
“而且,一旦沈思兵败身死,我们再把有上天庇佑的消息,传到蜀王军中,三人成虎,蜀王的军队难免军心浮动,我们再征讨他们,就有更大获胜的把握!”袁敏行立刻跟上了荣宝儿的思路,接着说道。
“真是”好可惜啊!木森几乎要捶胸顿足了,荣宝儿能有这样的智谋,不愧是荣曜的女儿,若是她能够嫁给自己的儿子,有她辅佐自己的儿子,那他们木家在云南的势力,必然更加强大,真是太可惜了啊!“好想法!只是不知道,你们打算如何对沈思的兵将们攻心呢?”
“我倒是有一点想法!”荣宝儿因为自己的想法被采纳,而心情雀跃了起来,“我听说,有一种叫做祝由之术的,我们可以在天狗食发生前,两军阵前假装施法,这样,沈思的军队就会以为,天狗食日是我们召唤出来的,那么,这件事对于我们来说,就是福气,对于他们来说,自然就是祸端了!”
“祝由之术啊!”木森和木夫人,以及袁敏行和清虚道人,毕竟都是古代人,思想愚昧是难免的,一听到祝由之术四个字,就心里不安,生怕在弄出什么妖邪之物出来。
“假的,我说的是用假的祝由之术,来欺骗他们!”荣宝儿赶紧解释,“清虚道爷随便给写几句错误的,根本没有力量的经文什么的,就可以了。”
“为什么要老道来写?”清虚不干。
“因为这个计策是出自道爷呀!”耍赖皮可是荣宝儿的强项,况且论起装神弄鬼,清虚可是专家,在座的其他人,根本跟他就没有可比性好吧!“而且,道爷您可是有道的仙长,术业有专攻,哪里有人比您还了解,什么样的的经文没有作用又安全呢?”
“我觉得荣丫头说的没错!”木森赞同道,“道爷慈悲为怀,还是请您辛苦一下!”
“我,”清虚感觉自己真的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鼓着腮帮子牙疼似的哼哼,又小心眼起来,“我的咒文,可不是谁都能念的,老道写出来可以,但是必须荣家丫头来吟诵,才会万无一失!”
“道爷,宝儿一个女子又不会武功,怎么能到敌前去呢?您看,换个人可好?”袁敏行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那可不行,要不然您就换个人来写经文好了,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可跟老道没关系!”耍赖皮,清虚也会啊!
“不过就是装神弄鬼而已,我做就是!”荣宝儿豁出去了,一口答应了下来。
“而且,”清虚满脸坏笑的对荣宝儿大喘气的说,“施行祝由之术的时候,还要被发跣足,朱砂涂面才行!”
“可以!”荣宝儿摆出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我反对!”袁敏行差点跳起来,他坚决不容易荣宝儿被这样对待。
“这件事,我们稍候再说!”明白袁敏行对自己的维护知道,袁敏行不愿意看到他和清虚起争执,所以转移话题道,“我觉得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能够将沈思一举击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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