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月上中天,前面探路的护卫才转回来禀报说,前面十里远有一处驿站,再往前二十五里则有一处道观,询问荣曜在哪里投宿比较合适。经过清虚的大力建议,荣曜决定去道观投宿。
夜色微凉,荣宝儿简单洗漱,躺倒在了道观客房的床上,听着外面马匹打着响鼻,还有争抢饲料的嘶鸣声,觉得比在路上听到的兽鸣动听多了。等荣高氏轻手轻脚的进来,宽衣在荣宝儿身边躺下,荣宝儿已经愉快的跟周公下棋去了。
清早起床,道观已经安排好了早饭,吃着香油拌的酱菜丁,小米粥,玉米面窝窝头,荣宝儿觉得有种农家乐的感觉,“这玉米窝窝头好香甜!”
“才下来的新玉米,当然好吃了!”荣曜胃口大开的吃了五个窝窝头,才放下筷子。“你要是喜欢,我让人跟他们要几个,给你路上当点心吃!”
“好呀!”荣宝儿笑成了一朵花,“还是爹最疼我!”
荣高氏实在是没忍住,在亲闺女头上敲了一下,“小没良心的!”
“虽然爹最疼我,但是娘最爱我!”荣宝儿揉了揉被敲的头,狗腿的讨好荣高氏。
吃完了早饭,趁着天气凉爽,一行人留下了几百钱的香火钱,继续向前赶路。就这样优哉游哉的走了五天,一家人都没走出京畿地界。在这五天里,京城发生了许多事,比如,蓬莱和太和都大婚了,比如陈太后再一次病倒了,比如,四川建武所兵变。
袁敏行作为皇帝的心腹,自然被委以重任,带着一万精兵,出发去四川平叛。清早接受过皇帝的检阅,袁敏行带着兵卒,一路疾行,到傍晚准备安营扎寨的时候,正好遇到了荣宝儿一家。
荣宝儿知道自己跟袁敏行订婚之后,觉得没办法再像以前一样,坦然的面对他,所以在听说袁敏行要求见荣曜和荣高氏的时候,荣宝儿窝在马车里说什么都不肯露面。袁敏行只好隔着车帘,问候荣宝儿,谁知道荣宝儿只是简单的一两个字,就回答了他的问候,让袁敏行十分的遗憾。
荣宝儿在袁敏行转身离开之前,偷偷从车帘缝隙里,往外看了好几眼,这么好看又有才干的少年,竟然是自己未来的夫婿,也不枉她穿越了这一回!心里偷着美,脸上就流露出来,荣高氏拉开车帘的时候,正好把荣宝儿花痴的表情,看了满眼。
荣高氏看着荣宝儿,想起了当初跟荣曜定亲之后,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自己的心情,责备荣宝儿的话,就说什么都说不出口。搂着荣宝儿,荣高氏心里想的却是,“但愿袁家小子,真的能够对宝儿好一辈子!”
五更刚过,袁敏行就要带着队伍赶路了,长仁奉了袁敏行的命令,带着十个钱老太爷送的亲卫过来,他们会跟着荣家,继续后面的旅程。经过荣高氏和荣曜的允许,荣宝儿送了袁敏行一只,自己亲手做的驱蚊香包,并且祝祷他平安得胜!袁敏行虽然没能面见荣宝儿,但是手握着荷包,还是开心的翘起了嘴角。
送走了开拔的大军,荣宝儿躺在车里继续补眠,一路吃吃睡睡,不知不觉的,就出了北直隶,进了山西府。荣曜命人买了个大号的砂锅,炖出的牛肉酥烂鲜香,配上陈年的汾酒,吃得荣宝儿齿颊留香。
走到陕西,臊子面,羊肉泡馍,柿饼,正好成熟的大石榴,把荣宝儿吃得眉开眼笑,脸都圆了一圈。等进入了四川府的地界,荣宝儿才惊觉,原来自家老爹是真的不放心未来的女婿,跟过来帮忙了。
四川,天府之国,鱼米之乡,这些称谓都比不上川菜的火辣,给荣宝儿的印象深刻,可是到了四川,荣宝儿才发现,这里的菜品,竟然是以甜鲜和花椒胡椒的麻辣感为主,辣椒还是并不常见的调味料,不过就算这样,荣宝儿也吃得十分欢乐。
头脑酒:别称,投脑酒、脑儿酒、头脑汤、恼儿酒等,民间多在早上饮用,充作早餐,做法多是用热酒冲泡食物。酒,是甜酒。所用食物,有鸡蛋、馄饨之类。荣宝儿也吃过几次,但是在四川,竟然用热米酒冲泡豆干、肉丸、蔬菜、肉食等。这样新奇的口味,让荣宝儿简直爱不释口。
在走进叙州府之前,荣宝儿都没有感觉到,兵变究竟有多么可怕。因为内急,荣宝儿不得不下车,借用路边酒家的茅厕来解决,正当她满身轻松的往外走的时候,一股叛乱的兵卒,身穿甲胄,拿着兵器冲过来,想要仗着人数众多,抢夺荣家的车马财物,还妄图侵犯荣高氏和几个丫头。
长仁带着一干护卫,跟叛兵们展开了殊死搏斗,幸好这些叛兵们,都是贪生怕死,只贪图钱财的,在发现荣家护卫都是硬骨头,出手狠辣,招招致命之后,选择了放弃抢劫,一路飞快的撤退了。
受到大惊吓的荣高氏,搂着脸色苍白的荣宝儿,在荣曜的带领下,找了间已经没有主人的院子暂时住下,荣家护卫以及长仁带领的钱家护卫们,一共有五个人受伤,庆幸的是,都只是皮外伤,并没有伤到要害。
长仁把人员安置妥当,就出门去联络袁敏行了。没想到他这一走,就是三天没有音信。在煎熬中挨过三天,荣曜决定带着永安,以及另外三个护卫,五个人人冒险出门去寻找食物,荣高氏满是担忧的送荣曜等人离开,才转身回来不到两刻钟,就听见院子外面一阵嘈杂。
荣高氏从门缝往外看,只见一伙衣衫褴褛的兵卒,正在挨家挨户踹门,寻找食物钱财。荣高氏立刻吩咐永贵带人把门顶住,不要放叛军进来。荣宝儿也听到外面一片混乱,才出了房门,就被荣高氏赶回了屋子里,
“老实在屋里待着,别出去给永贵他们添乱!”
今天的太阳落山速度简直比蜗牛爬还慢,赶走了三拨乱兵,终于等到了荣曜带人回来。马背上驮着满满的袋子里,都是黍米,还有青菜若干,让人惊喜的是,荣曜他们竟然还找到了两条香味浓烈的火腿。
火腿切成薄片,混着青菜和黍米一起煮,大家饱餐了一顿,荣曜才说起了一路的见闻,“大多数能行动的人家,都拖家带口的逃走了,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又被乱兵多次劫掠,已经家徒四壁,只好靠野菜充饥!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了府衙,通报了身份,才知道知府已经被叛军所杀,如今只有府丞带着几个衙役守着府衙,这些黍米也是他们仅剩的存粮了!”
“知府被杀了?那袁敏行呢?”荣宝儿着急起来。
“袁敏行带着进叙人州府的时候,遇到了蜀王的军队,原来以为蜀王是来帮助他平叛的,没想到蜀王竟然支持叛军,袁敏行没有防备之下,吃了暗亏,听说是带人去陕西承宣布政使司搬救兵去了!”
“那我们怎么办?难道在这里等着袁敏行回来?”听说蜀王谋反了,荣高氏深知这里危机四伏,一旦被蜀王发现荣家全员在这里,那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这里离云南承宣布政使司不远,我与那里的宣抚使有些交情,我们马上就动身,去云南府!”话音未落,永贵已经带着人收拾好了行装,一家人乘着夜色,沿着小路,直奔云南府而去。
直到东方显出鱼肚白,荣家的车马才在一处空地上停下,埋锅造饭,之后护卫两班轮换休息,辰时再度出发,连着赶了五天的路,才到了云南府地界,谨慎起见,荣曜派永安先拿着腰牌,去宣抚使府拜访。
等到日落时分,才听到了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永安骑着马一路冲过来,来不及勒马,就从马背上滚落下来,一张口,就吐了血。荣曜眼看事情不对,立刻整队,抛弃了装行李和给寿嬷嬷等人乘坐的两辆马车,轻装简行的开始向相反的方向飞奔。
被永贵抱着,两人同乘一骑,永安吃了清虚的保心丹,终于缓过了一口气。后面追兵呼喝着,用的却是川蜀方言,荣曜听了,心里反倒有了主意,带着车马沿着小路,在山坳间打转,后面的追兵,对云南的山林也不熟悉,没多久就被绕的晕头转向,被荣曜带人打了伏击,五十人的小队,死伤过半,其余的人都被抓了舌头。
经过讯问,荣曜才知道,早在三个月之前,云南宣抚使就被蜀王派人召见,禁锢在了蜀王府,其子女则被囚在宣抚使府内,成了人质。现在不但是蜀地乱了,连云南宣抚使和陕西承宣布政使,都被蜀王囚禁了。
但是幸运的事,云南宣抚使在受到蜀王召见的时候,提前将兵符交给了他的夫人,身为土司的女儿,她的夫人十分骁勇善战,在收到宣抚使被囚禁的消息之后,放弃了年幼的子女,带着全部兵丁,藏身密林之中,蜀王一直没能找到他们的踪迹。
“木森作为次子,能够坐上宣抚使的位置,跟他娶了个智勇双全的夫人,不无关系!”听到俘虏的供述,荣曜笑了,果然不出他所料,云南宣抚使那只老狐狸,真的留有后招,“只要他夫人手里还握着兵权,那么木森和他的子女们的生命,就没有危险!”
“你光说别人,不想想我们该怎么办?”荣高氏心情焦躁,说话都带着火气。
“只要蜀王找不到木森的夫人,对我们来说就是好消息!”荣曜信心满满的说,“我们派人去宣抚使府的消息,想必很快就会传到他木夫人耳中,只要我们找个安全的落脚地,等着他们来找我们就好了!”
“那他们怎么办?”荣高氏指着被绑在树上的俘虏们,他们的食物有限,根本不可能再分给俘虏们。
“这深山老林里,蛇虫鼠蚁众多,这些人哪里还用我们来处置?”荣曜呵呵一笑,搂着夫人就往马车走去。
找到了一处隐秘洞穴落脚,在干草上铺了褥子,荣宝儿终于能够安稳的躺着睡觉了。睡到半夜,荣宝儿听到外面传来阵阵的喊杀声,仓皇的坐起身,篝火仅剩了星星点点的残火,可是领荣宝儿意外的是,不但护卫们没有动静,连荣曜和荣高氏都还在沉睡。
尽量放轻脚步,荣宝儿弯着腰,慢慢摸向洞口,一弯残月挂在天上,竟然是血色的,看着拼死肉搏的士兵们,都杀红了眼,满头满身的血,根本看不出是哪一方的人。突然听到一声大吼,一个面目模糊的人,手鞠钢刀,冲着荣宝儿砍过來。
荣宝儿心里大急,抬脚要跑,却觉得腿脚虚软的抬不起来,眼看着钢刀到了眼前,荣宝儿绝望的闭上眼,心里不甘,但是无奈的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
“啊!”一声痛呼,惊醒了荣宝儿。
迷迷糊糊的坐起来,顺着声音看去,皎月两只手捂着头,坐在地上叫痛。清虚正手里拿着拂尘,劈头盖脸的抽打皎月,奇怪的是,不论是荣曜和荣高氏,还是护卫们,都没有惊醒,还在呼呼大睡。
“道爷,这是怎么回事?”荣宝儿狐疑的问道。
“这个死孩子,趁我不注意,偷拿了箱子里的安神药,洒进了野菜粥里!”清虚气的吹胡子瞪眼睛,挥着手里的拂尘,又狠狠给了皎月几下。“这要是被蜀兵找到,我们就被人连窝端了,到时候你能杀敌吗?”
皎月狼嚎一样,满地打滚,却没流一滴眼泪,还犟嘴道,“怎么能怨我?是他们笨,那么苦的药,都没尝出来!”
“你还犟嘴!”清虚简直气疯了,嫌拂尘打人不给力,直接上去把皎月按在地上,脱下鞋子,一顿狠抽,眼看着皎月的屁股,从裤子底下,像发面一样迅速肿胀起来。
“道爷,道爷!”荣宝儿也气皎月淘气,但是当务之急,是赶紧把大家救醒了,“你息怒,咱们现在当务之急,应该赶紧想办法,把大家叫醒才行啊!”
“这深山野岭的,老道没地方找解药去!”清虚打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喘粗气,手还揪着皎月的耳朵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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