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然如此嫌弃我?”钱老夫人无比震惊,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没一会儿就湿透了手帕。
“你是我自己选定的媳妇,要是嫌弃你的话,我也不会到了这么大年纪,才跟你说这些话!”钱老太爷用袖子给钱老夫人擦眼泪,叹着气说,“我今天说这些的意思是想告诉你,主妇性子软弱,对于男人的前程和家宅子嗣,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所以我觉得敏行的眼光不错,今天看下来,荣丫头是个稳得住的,脑子也清楚,京城里贵女是不少,但是能比她还强的,也没几个!”
“你说的那些,我可没看出来!”钱老夫人的的长处就是,性子单纯好哄。
“慢慢的,你就知道了!”钱老太爷又想起来了一件事,“我下午听孙媳妇和外孙媳妇两个人,提起了许志国家的姑娘们,你当时也在,你觉得若是把许二姑娘,说给小五做媳妇怎么样?”
“我倒是觉得许家大姑娘好些,不多言不多语的,轻易不肯开口得罪人。那个二姑娘,口舌太快了些,看着又爱撒娇,我觉得不如大姑娘好!”
“你呀,看人就没看准过!”钱老太爷摇头,“你觉得许家大姑娘躲着不帮荣丫头,就是两不得罪?错,她是两边不讨好,荣丫头是心宽,不跟她计较,可是心里难免生了芥蒂!二姑娘倒是拎得清的,知道应该与谁交好!身为长孙媳妇,要端正严肃,可要是次孙媳妇也照这样选,那她们两妯娌还怎么相处?明天你就跟老大媳妇商量去,找个机会给许夫人递个话儿,探探许家的意思,若是对方也有意,咱们就抓紧把这门亲事定下来!有许二姑娘在,荣丫头看着她的面子,也会让敏行多照应小五那个傻小子一些!”
“好吧!我都听你的!”钱老夫人嫁给钱老太爷几十年,从做孙媳妇起,在家里从来都没当家做主过,早就习惯了听钱老太爷的吩咐,十分顺从的答应了。
“娘,我没听错吧?爹刚刚说,袁敏行的外祖父替他向我提亲了?这怎么可能?”荣宝儿简直觉得这是她听过最大的笑话。
“为什么不可能?”荣高氏手里拿着钱老太爷送来的草帖子,不明白荣宝儿怎么会这么说,“袁敏行那臭小子为你动了那么多心思,要是他不请人来上门提亲,那才奇怪呢!”
“他对我动心思?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荣宝儿是真的从来没往这上面想过。
“你呀,真是,说你什么好?”荣高氏一指头戳过来,荣宝儿顺势就倒在了炕上,“要不是他上了心,做什么一直往咱们家跑?”
“我一直都以为他是有正经事,来找我爹的!”荣宝儿说不清楚现在的复杂心情,一直她都不让自己,把跟袁敏行的关系,往男女之情上想,毕竟生活不是在演电视剧,哪有那么多抛弃身份地位的一见钟情?猛然间回想起来,貌似荣曜跟荣高氏,从一开始就没限制过她跟袁敏行见面,好奇怪!“娘,你跟爹是不是早就知道袁敏行的意思了?你们都没阻止过他到内宅,难道就不怕我反倒对他怀了情愫?”
“你心性单纯,若是没人刻意诱惑,才不会行差踏错!”荣高氏对自己的女儿,可是有信心的很,“袁敏行一举一动都在你爹眼皮子底下,他要是敢轻举妄动,你爹能打折他的腿!”
“娘,那我现在要怎么做?”荣高氏威武霸气的样子,晃花了荣宝儿的眼,荣宝儿把引枕压到脸上,她是挺欣赏袁敏行的,可也只是像喜欢电视里的偶像演员那种,突然之间要把他当做结婚对象来看待,荣宝儿担心自己应付不来。
“八字还没合呢,你担心这么早做什么?”荣高氏调笑荣宝儿道,“你要是不喜欢他,那就让你爹在相看几个,让你亲自来选,好不好?”
“娘!”荣宝儿被荣高氏的话震惊到了,她觉得荣高氏的语气,简直就像是,满京城的贵胄子弟,都是凤翔侯府田庄里种的白菜萝卜,要是荣宝儿看好了哪个,那荣曜就能给她摘到家里来。
“你娘说的没错,要是你不中意袁敏行,那爹就给钱老太爷说,你们八字不合,把这门亲事退了,咱们再找就是了!”荣曜从外头进屋,就听到了荣高氏的话,虽然在心里还是很看好袁敏行的,但要是荣宝儿不喜欢,他也不会强迫荣宝儿嫁给他,日子总要他的宝贝女儿过的舒心才好。
荣宝儿直接变成痴呆状,难道她才是那个被封建残余荼毒的古人?就算是现代,像荣曜和荣高氏这样开明的父母,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的!好半天,荣宝儿才找到舌头,“呃,其实,袁敏行好像,还不错!”
“哦?他哪里还不错?”荣曜存心逗荣宝儿。
“嗯”荣宝儿还真的认真考虑了一会儿,“他长得还挺好看的!”
“是吗?”荣曜挑眉。
“啊,但是他没爹爹好看!”怕荣曜吃醋,荣宝儿赶紧顺毛撸。
荣高氏看着父女俩认真的一问一答,在一旁笑得不行,荣曜明知道荣宝儿实在拍马屁,心里还是很受用,伸手在荣宝儿头上摸了摸,他的闺女就是天下最好,最贴心的的,没有之一!
耳边听到外头打起了定更鼓,荣宝儿就起身,准备回自己院子里休息,顺便消化一下,袁敏行竟然求钱老太爷来提亲,这个爆炸性的消息。没想到才站起来,就被荣高氏一把拉住了。
“你干嘛去?”
“都定更天了,我回院子里睡觉去呀!”荣宝儿奇怪道。
“不急,再等等!”荣高氏看了荣曜一眼,两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让荣宝儿有些不解。“娘让人给你做了几件新衣服,你去试试看,合不合身!”
荣宝儿被荣高氏推着到了尽间,看着寿嬷嬷抱过来的,足足有十几件的新衣服,只好一件件试穿起来,最上头的三件,竟然是全套的男装,包括鞋袜和网巾,荣宝儿忙着试穿,心里却很是纳闷,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
荣宝儿每穿好一件,荣高氏就会把她推出去,让荣曜欣赏,荣曜换着花样的夸赞,让荣宝儿不知不觉的,就积极配合着荣高氏,不但试穿新衣服,还会根据衣服,更换发型,这样忙了半天,总算是穿上了最后一套,用蓝底白花淞江细纹三梭布做的衣裙。
头上简单的梳了单螺髻,插了根一点油的鎏金银发簪,带着小小的两个银丁香,照了铜镜,荣宝儿觉得自己变身成了寻常人家的大妞,荣高氏也来了兴致,去换了身跟荣宝儿一样衣料的衣裳,也只梳了圆髻,带着银簪子,算是母女装。
荣宝儿正拿着手帕,在屋里摇摇摆摆的走,逗荣曜和荣高氏发笑,隆福快步到了明间,站在屏风后头禀报。“禀侯爷,夫人,小姐,西跨院空着的三间厢房被火箭射中,走水了!”
听着隆福的语气,仿佛着火是一件十分平常的事,荣宝儿十分怀疑,是不是荣曜命人在家里放了一把火,可是这样损己不利人,他图什么呢?隆福把从火场里拔出的箭,通过寿嬷嬷递到了荣曜手上,只见被火烧了半截的箭杆上,还有着明显的标记,是给京畿东大营兵卒配发的箭。太和公主身边,新晋的教养嬷嬷的儿子,就在京畿东大营当小旗。
“你派人看好了,只把西院烧了便是,不要连累了其他的地方!”荣曜拿着残箭,哈哈笑了两声,从怀里摸出了早就写好的折子,跟箭一并交给了隆福,嘱咐道,“你掐算好时间,等我们出了崇文门,你再去许大人家里,把折子和箭都交给他,请他带我转呈给圣人!”
“是!”隆福在屏风外恭敬的答应。“马车已经备好,侯爷现在就要启程吗?”
“淑娴,你那边准备的如何?可能立刻启程?”荣曜站起身,问荣高氏。
“寿嬷嬷正在包方才宝儿试过的衣裳,其他的行李车驾,早就安排在城外庄子上等着了,马上就可以动身了!”荣高氏说着话,寿嬷嬷就抱着包袱从尽间出来了。
“隆福,家里就交给你了,我们不在的时间,你多费心!有空多教导教导永喜,他媳妇玉桂有了身孕,等孩子生下来,就让她给宝儿做个管事嬷嬷,永喜就给宝儿做个管事!”荣曜对着隆福抱拳。
隆福赶紧侧身避过,反过来个荣曜行了长揖大礼,永喜是他看着长大的,跟自己的孩子没什么差别,“老奴代他两口子,谢过侯爷!老奴一定尽心尽力,照顾好侯府,等着侯爷,夫人和小姐回来!”
被荣高氏拉着坐上了马车,荣宝儿都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刚要开口询问,就被荣高氏摇头制止了,大丫鬟玉金被留下照看院子,荣曜骑在马上,木蓝驾车,永安,永寿,永贵。跟着荣曜骑马,寿嬷嬷,玉竹,翠衣和白果,两个在车里伺候,另外两个坐在马车后面,一行人行色匆匆的,直奔崇文门。
拿出了腰牌给守门的兵卒验看完毕,面对领头的总旗关心的询问,荣曜收好腰牌,只是呵呵两声,打了个马虎眼,就带着妻女一头扎进了夜色中。直接到了田庄上,一行人才略显轻松了些。
“太和公主气焰嚣张,你爹官微言轻,实在是惹不起,被逼无奈,只好带着你们母女,逃出京城躲避了!”荣曜一边泡脚,一边对满脸问号的荣宝儿解释。
“是这样吗?”才怪!荣宝儿才不相信呢!
“当然是真的!”荣曜是很认真的,在对荣宝儿宣讲官方说明。
“我们就在庄子上住下了?”荣宝儿呵呵。
“那怎么可以?”荣曜回答,“太和背后有陈太后,我们在庄子上很容易被她们找到,那我们躲避就没有意义了!咱们只在庄子上住一晚,从明天开始,咱们一家,就要浪迹天涯了!”
“环球旅行吗?”简直不要太开心!荣宝儿差点高兴的跳起来?
“什么叫环球旅行?”荣曜不明白了。
“没有,爹,你听错了,我说的是会去旅行吗!”荣宝儿没法跟荣曜解释,地球是圆的这件事,只好打了个哈哈,就起身跑到西里间去睡觉了。
“真是个孩子!”荣曜看着活泼的荣宝儿,笑着说。
“还不是你惯出来的!都多大了,还长不大!”荣高氏打散了头发,也躺下休息。
“我们成亲都快二十年了,真快呀!”荣曜习惯性的一把拉住荣高氏的手,“终于有机会,带你跟宝儿出来走走,咱们这次一定要玩个痛快!”
“你就这么抛下朝堂的事,带我们出来,真的没有问题吗?”荣高氏心里还是有顾虑。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我虽身在朝堂,可却是一介忠心孤臣,即没有实职,也没有兵权,就算在外也没有作乱的本钱!”荣曜安慰荣高氏道,“况且陈太后威逼宝儿和离是真的,太和跑到我们家威胁谩骂是真的,我们家里走水也是真的,在权势压迫之下,既然不能保证妻儿的安全,那我这个侯爷,也只能窝囊的带你们避而远之,远走他乡了!”
已经睡下的许志国,被管家紧急派人叫起来,在书房面见了隆福,手里拿着荣曜的折子,简直是瞠目结舌,“他,就这么带着妻女,出了崇文门,出去游玩啊呸,出去躲避了?”
“回许大人的话,我家侯爷实在是被逼无奈,才会出此下策,还请大人在圣人面前,替我们侯爷说明情况,我们侯爷日后必然会想方法报答大人的!”
送走了隆福,许志国晕晕乎乎的回到了正房,也不敢打开折子看看荣曜都写了什么,坐在炕上直愣愣的看着炕桌上的蜡烛,太和火烧凤翔侯府的事,他听说的时候,还半信半疑,没想到凤翔侯就这样气粗胆壮的,给皇帝留了一道奏折,以及半根其实说明不了什么问题的箭,丢下朝堂纷杂的事务,然后大喇喇的拍拍屁股出京了?他就不怕皇帝一怒之下,夺了他的爵位,甚至降罪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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