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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了男主剧本的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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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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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偭,依在下拙见,此事不宜禀报朝廷。此次巡视本就是明察暗访,陛下失踪,可能与坤宁宫方面有干系。”谢长卿急匆匆地进言,此刻他还不明白自己的危险处境。

    “没有不透风的墙,太后党羽遍及天下,哪里瞒得住她?”王偭急得跳脚,不顾形象地怒吼道:“你当然不想让太后知道了!”王偭将怒火都发泄在谢长卿身上,厉声呵斥道:“陛下是在你的治所失踪的,你当然会极力遮掩了!”

    “王偭,我怎得会是这个意思。可而今我们束手待毙也不是办法,只能先瞒着太后,再暗中寻找陛下了。”谢长卿现在被各种事情搅得心乱如麻,哪里知道这个刘瑄也不给他省心,偏偏挑在这个敏感时期跑了。

    “暗中寻找?你如何暗中?”王偭冷笑一声,浑身上下都是对谢长卿的蔑视。

    “可以借口说陛下的宫人和侍卫私奔。”谢长卿觉得自己扯谎越来越有水平了。

    “是啊是啊——私奔,”王偭有几分玩味地笑道:“可是你见过哪个宫女和两个男人私奔的?还带着一只叫谢长卿的狗?”

    谢长卿被他说得脸上火辣辣的,他只好厚着脸皮问:“敢问是哪些宫女和侍卫?”

    “福宁殿尚宫荞青、太医林仕楠、御前侍卫李凌、还有陛下的宠物谢长卿。你告诉我他们五个私奔?全天下的都要笑死!”

    谢长卿见王偭那般模样,又联系到他先前给周澈侄孙女拉皮条的事,愈发觉得恶心,翻了个白眼,把身子也转了过去。

    “谢长卿——”

    “哼——”

    王偭被谢长卿这样摆脸色看,他也火了,直接吼到:“杭州通判谢长卿听令!”

    只有用这种方法才能让谢长卿扭过头来。

    “下官在。”

    “本座以为天子失踪案与礼器被盗案有极大的关联,由于这两案都发生在你杭州境内,现将这两案交接与你,限期一月内查清,否则便以谋逆罪论处,格杀勿论!”

    “下官谨遵王大人钧旨。”谢长卿毫无波澜地拜别。

    “首相,这是不是过于严苛?”有些官吏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多少专业从事刑狱的官员都对此案一头雾水,谢长卿一个地方官,人脉远远不及王偭,如何料理的来?谋逆罪?哼——好大的帽子!礼器一不是谢长卿偷的,皇帝二不是谢长卿拐的,何来谋逆?

    “严苛?”王偭发出一声怪叫,“杭州是他的属地!半年之内,连出两件大案要案,他岂无配合的道理?此案本就该让杭州地方官主理,又如何干系到朝廷?”

    王偭这话说得很明白,摆明了就是撂挑子不干。

    “元章说得没错。陛下出走,我确实有责任。”谢长卿不愿和王偭在行宫里咆哮,只好妥协,“元章,你我速去办交接手续。事关重大,没多少时间来研究案情。”

    “好吧。”王偭心下得意,甩干净了包袱,他加参知政事的事情可就板上钉钉了。

    谢长卿只是板着个脸,快步如风地从王偭身旁擦过。

    不过谢长卿就是谢长卿,但凡他接受的挑战,只会一往无前地干下去。

    真和十八年五月十六日上午,万松书院毓秀阁。

    “刘先生,这边请。”

    刘瑄携荞青步入厢房,一旁的学生指指点点地笑话着他二人。在大周,即便是自己的内人也不可在人前亲近。哲宗皇帝和武宸妃就是在一次宫宴上交头接耳了几句,第二天就有言官上书,痛骂皇帝为人君父的轻挑,怒斥宸妃红颜祸水的放荡。

    这段故事刘瑄自然是不知道的,不然他今后也不会做出那般事。

    “沉栀,你把东西放下后,随我去趟藏书阁。”

    林仕楠眼前一亮,连声应着。

    “劳烦夫人跑一趟明道堂,问下梁提举我何日开始讲学。”

    “臣——”

    “嗯哼——”刘瑄声音一变,荞青一下子就回过味来了。

    “那成,妾身告退。”

    荞青临走前的那一抹窃笑被刘瑄看在眼里,刘瑄眯了眯眼,不再理她。

    “你们都可以退下了。”

    刘瑄不知道自己这句话说得有多像皇帝。书院的仆役婢女个个冷笑着退下,心里骂着:“不过一介白衣,搞得还像多大官。”

    刘瑄和林仕楠一前一后步入藏书阁,此地是书院重地,一般只有秀才以上的生员才可进门阅览。两人挑了个无人之处,席地而坐,低声交谈起来。

    “我估计最迟后日,梁提举便要亲自听我讲学了。经史不是我的专长,我也不知道该讲些什么。”刘瑄拨弄着衣带,略微地皱了些眉。

    “陛下不如讲书画?”

    “嘘——”刘瑄警惕心很高,他连忙拨动了书架,以防隔墙有耳。

    “讲书画容易露出把柄,况且,这也不是科考内容。”刘瑄将目光眺向窗外,沉思一会,“算学、律学、明经、策论、诗赋——对了,朕,不我,我不如就讲诗赋,诗赋如何?”刘瑄漂亮的眼睛像精准切割的宝石一般熠熠生辉。

    “先生觉得好就行。”林仕楠见他如此高兴,虽说插不上什么嘴,但也浅笑几分。

    “先找一本《文心雕龙》,再找《谢康乐集》和《魏武帝集》,我今晚连夜也要把讲义写出来。”

    “先生,我在这里不能直接取书。”林仕楠面露难色地说道。

    “哦是,你瞧瞧我,这么多年都让你们去取书,自己就从来都没进过一次崇文院。”刘瑄仰头望了望书架,顿觉头晕,“这么多书,可够我看的了。”

    “崇文院的书更多,一眼望去不到头呢。以后陛下亲政了,可是想要看也没时间了。”林仕楠感慨道。

    “沉栀,你为何对我这么好?”刘瑄突然停下了脚步,但是没有回头。

    “因为臣——”

    刘瑄突然转过了头,一双杏眼瞪着林仕楠。

    “臣造次。”

    林仕楠还以为刘瑄看破了他的心事,连忙后退。

    “你是知道这件事的,”刘瑄黯然神伤地走过了几个书架,“这世间本只有五个人知道,我、太后、皇祖母、小莲姑姑、荞青和你。后来又多了个李凌。”

    刘瑄随手翻开一本书,恰好是《素女经》,他脸皮一红,快速将这本书收入袖中,以防有人看见。

    “陛下有无数个杀他的机会,为何不动手?”林仕楠追问道。

    “他救了朕,朕岂能这般绝情?再说,他对朕忠心耿耿,朕没有杀他的道理。”刘瑄吐着闷气说:“朕也不想滥杀无辜。”

    “陛下如此有情有义,便是臣忠心事主的原因。”林仕楠巧妙地避过了尴尬,又回到了方才的话题。

    刘瑄好像还在天大的秘密里出不来了,他喃喃自语道:“只是这秘密,知道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总有一天,全天下都会知道。荞青不让我想这些,但是我时常想着,控制不住地想着。自从我懂事的那一天起,我每日都如履薄冰地活着。但我不甘心,不甘心一辈子当人家的棋子,所以我这五年来,做了这般周详的计划。可是,当一切真相大白的时候,他们不会理解我的,还不知道该如何万全。你说,真要到那时候,我们又在哪里?”

    “陛下既然出来了,就不要回去了吧。”林仕楠鬼使神差地吐出这句话。

    刘瑄惊诧地瞪圆了眼睛,但仍旧没有回头看林仕楠。

    “跟我一起走吧,远遁江湖,行医济世,不必再理这朝局。”

    刘瑄料到林仕楠会说这番话,可他依旧藏在书架的阴影里。

    “相信我,我会待你一辈子好的。”林仕楠不依不饶地表白,可能是覆水难收,他只好把话说完,没准刘瑄会回头答应了他。

    “臣名仕楠,又化名沉栀。此生只侍奉陛下一位君主,只承陛下之旨。”

    “扑通——”

    林仕楠跪下了。

    刘瑄终于回头了。

    “爱卿自可待朕好,只是,”刘瑄看不过林仕楠这般样子,一手扶起他,“朕不能走。”

    “起来吧,让人看见了多不好。”

    “遵旨。”

    “若是荞青听见你方才说的那番话,定不会再让你见朕了。”刘瑄苦笑道:“太后为人不行,但她有一句话,朕十分赞同:‘做过了就不要后悔’。呵呵——你是医人,朕是医国,这条路,也算是朕自己选的,咬着牙也得走下去。有时候,朕觉得朕是嬴政,是隋炀,后人会给朕一个公正的评价。我大周国力被那郭家搞得每况愈下,北边的金国又虎视眈眈,长此下去必有变故。朕再怎么说也是哲宗皇帝的亲生骨肉,怎能坐视天下大乱而不管?请恕朕不能答应你。”

    “陛下非同常人,岂是我等凡夫俗子可侍奉的。”林仕楠咽下喉管里的黄莲水,连呼出的气,说出的话也是苦涩的。

    “爱卿也不必自怨自艾,但凡是真心待朕的,朕也不会亏待了他们。我们拿书拿得太久了,荞青也当回来了,快快拿完书,回去吃饭吧。今天你我说过的话,我们都当没说过,不要再向他人提起。”刘瑄半是安慰半是逃离,宽大的广袖拂过书扉上的灰尘,在阳光的折射下幻化出这个时代的烟火。

    晚饭过后,刘瑄开始根据提纲写讲义。荞青坐在他身旁做针线活,以便提点意见。自从折杏花一事后,李凌就没有资格进刘瑄的书房了,所以他被荞青安排在屋外守着。

    林仕楠捧了本医书看,好让自己不闲下来偷看刘瑄。现在他后悔当年不选择考进士科了。刘瑄这等人物,还不知道要多厉害的臣子才能辅佐他。

    唯独雪儿无聊透顶,这里的人都找事干,这里的狗就是没人理。雪儿又不愿意出门和李凌那个野人玩,只好呆在刘瑄脚下,一瞬不瞬地仰首望着刘瑄,期冀着主人能够和它玩一会。

    “哎呀——累死我了,要是谢长卿在这里就好了。”刘瑄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汪!”雪儿偏偏在这个时候跳到刘瑄膝上,眨巴眨巴它的大眼睛。

    “你又不懂这些,过来也没用。”刘瑄顺了顺雪儿的背,他现在可是在为讲义发愁呢,哪有功夫和雪儿玩?

    “陛下若是累了,早些歇息也好。”荞青放下手里的活,揉了揉眼睛。

    “那好吧,你去打点热水,朕……我正要就寝了。”

    刘瑄把众人支走,翻身就窝在被窝里,借着微弱的烛光,小心翼翼地翻开那本《素女经》。

    “啊——”刘瑄刚一打开就被里面生动形象的插图吓得够呛。

    可他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心,探出脑袋,确信周围没有人后,再一次翻开那本书。

    人就是这样,禁止的事做第一次时,内心惶恐不安,可第二次第三次时,胆子也就越闯越大了,纰漏也从这里出现。

    刘瑄曾经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其实现在也是一知半解,他不觉间已将这本书看到最后一页。

    “你躲在这里看什么呀?”

    “啊——”

    荞青把被子掀开,只看到一个花容失色的刘瑄和一幅生动形象的插图。

    “我当你还不知人事,怎想到你真的去看这种书!”荞青现在是小莲姑姑附体,抓住刘瑄便打。

    “诶诶诶!朕是皇帝,你要是不想当皇后,就直接和林仕楠私奔了吧,何苦在这里欺负朕!”刘瑄抵挡不赢,被荞青摁在床上。

    “还林仕楠?”荞青听了这话,瞧准刘瑄的嘎吱肉掐下去,“陛下今日和他拿两本书拿了那么久,是不是和他做了?”

    “没有没有!”刘瑄憋红了脸。她们现在的姿势,可比《素女经》里的插图还生动。

    “猜你不会。”荞青从刘瑄身上下来,另取了一床被子睡了。

    “那是自然。”刘瑄见荞青背过身去,心里又打起了坏主意。

    “荞青。”

    “何事?”

    “你有被男人抱过亲过吗?”

    “当然没有!臣妾是良家子。”荞青说到这,突然感觉到一丝异样的气氛,“陛下不会是——”

    “荞青,不说了。朕是靠模仿谢长卿的字迹写的推荐信,这才进了万松书院,中间不能让任何人、任何事耽搁我们的行动。”刘瑄对着蜡烛,心中泪如眼里烛。

    “陛下这三年,睡前都临摹一遍谢长卿留下的《千字文》,这才能够以假乱真。可是,陛下既然如此中意他,为何不与他挑明?”

    “挑明了就什么都完了!”刘瑄拔下玉簪,挑动着互相纠缠的灯花。那火苗跳跃摇曳着,仿佛皇帝的心绪。

    “他要的是一位文治武功的明君,只有这样的皇帝才能实现他的抱负。朕只有变得更强,他才会投向朕,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这就是陛下化名刘武宫的寓意?”

    “什么寓意?”刘瑄一头雾水。

    “谢长卿,哲宗观封十年生,字文徴,越州会稽上虞人。谢文徴、刘武宫,文治武功,好一对哟!”

    “多嘴多舌的小蹄子!还不睡觉!”刘瑄被她说得心绪大乱,一口气把蜡烛吹了。

    当晚,杭州署衙。

    “我说谢官人啊——你要是答应了首相的提亲,那还会有这样的下场。”菽白端了杯浓茶来,好给谢长卿提神。

    “你给本官少说上两句。”谢长卿不耐烦地翻阅着卷宗。

    “官人怎的还画了一只狗?”

    “全天下都找不出这么好看的狗了,画它,一目了然。”

    “官人画这个,贴到城门,不怕人笑话?”菽白摊开双手,眉毛眼睛嘴巴像经雨的树叶,齐齐朝下。

    “还怕人笑话?大不了这官不当了,我高卧东山,岂不快哉!”谢长卿耸了耸肩,也摊开手。

    “如果这样,官人事君尧舜平定天下的抱负如何实现?哲宗皇帝未竟的变革事业又有何人继承?”菽白按耐不住了,他见谢长卿这样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恨铁不成钢地要和他理论。

    “哲宗皇帝是我岳父不成?这个事我还有的继承?而今朝野上下竞相攀附,江湖内外党争愈烈,我不明哲保身,早就成了刀下之鬼了。”

    “越是大乱之时,越要有人出山救世啊!官人怎能做如此消极的想法!更何况,天子现下还没有着落,官人扪心自问,能够心安理得吗?”

    “我觉得陛下与礼器失踪案没有半分干系。”

    谢长卿哪里是真的要遁世而逃,他不过是工作压力太大了,发发牢骚,释放一下。

    “陛下久居深宫,和朝外的人几乎不接触。本案主犯蔡延峰,三年前才以两浙路转运使调入汴京任礼部侍郎,今年上元节突然去世了。三年前我刚好调离汴京,与他无半分干系,陛下自然就更不可能认识他了。”

    “可是天子远行不就是为了此案?陛下出走如何能无一点干系?就算陛下对此案不知情,可谁能保证陛下身边的人是不是细作?对了,那个小莲,是不是跟着陛下走了?如果没有。那就说明此案与陛下无关。不如以天子失踪案来掩护礼器案,这样我也好暗中调查。桐乡是此案的关键地点,我作为一州郡守,又是此案的经办人,就算是微服前往也会行踪败露,如何使得?明日且贴着这五张图,我去找这个蔡延峰的旧部聊聊,也只能这么办了。至于陛下,我相信他会在一月之内回来的。”

    谢长卿捧起杯盏,空濛地看着细腻工笔的花鸟绢面屏风,长舒了一口气。

    他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刘瑄根本就没有疯。那天在城门的表现,不过是他掩人耳目的手段。

    可他在这个关口跑出去,又是为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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