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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了男主剧本的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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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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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长卿一早就在城门跪迎,他又想早些见到刘瑄,又不敢见刘瑄。自从刘瑄疯了后,他就暗自发誓再也不写《千字文》。一般来说,朝廷每到一路巡视,都要先去该路的首府,唯独这次巡视,天子的龙辇可是兜兜转转才到了杭州。谢长卿觉得反常,但他的消息网有限,只能知道此次来访与礼部的一位侍郎有关。他为恩师陈乃亮挂心之余,也为自己不可预测的命运担忧。

    “陛下驾到——”一位太监骑着高头大马呼啸而来,紧接着是一列一列的太监宫女官兵。传驾三巡后,天子的车驾才停在白沙路前。

    一阵香风袭来,不错,那正是福宁殿时常燃起的龙脑香。谢长卿闻着这香味鼻子发酸,他又想起曾经与刘瑄相处的时光。可惜,那个聪慧的少年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只剩下一具披着冕服的躯壳。

    刘瑄抱着雪儿,他的心跳和雪儿的心跳是一样的频率,一样的紧张急促。十二冕旒一下一下地刮着雪儿柔顺的白毛,炮鼓号角一波一波地震着刘瑄的耳膜,他们两个只好互相依偎,在彼此的怀抱里寻找安全的所在。

    “近了,近了。”谢长卿在心里默念。刘瑄走的短短二百步的路程,有如从汴京到杭州的两千里路。谢长卿两手搓着深青官服的下摆,薄如蝉翼的里衣已经湿透。五月底的天,杭州还不算很热,豆大的汗珠竟一粒一粒地从谢长卿白皙光滑的俊脸上滑落。生漆裹浆的乌纱帽在烈日的照射下已经快要烤化了,整条白沙路上都是一股焦灼的尘土味。

    刘瑄搂紧被大场面吓坏的雪儿,低头温柔地安抚着它。

    正是这一低头间,刘瑄注意到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王偭跟在刘瑄后头,他也瞥了一眼谢长卿。“这小子在太阳下晒了这么久,怎得还是如此之白?是不是抹了粉?”王偭三年未见谢长卿,本想到谢长卿被贬斥,相貌应当有所消瘦清减,没想到杭州这一块钟灵毓秀之地,倒还成全了他这个冰肌雪肠之人,让他生的愈发温润多情。是的,说到多情,一定要问一问他和那个妓女的事究竟有没有了结。

    前面的队伍突然停下了,王偭险些栽了个大跟头。

    军乐声停了下来,四下只有石子被太阳晒得噼啪作响的声音。

    所有人都齐齐地望着刘瑄。

    刘瑄在谢长卿面前停了下来。

    谢长卿眼前的环佩和绶带,像卡顿了一样卡在他触手可及的位置。他不知道计划有何变故,只希望这位皇帝能快点按部就班地进城。

    “李人凤!你如何在这里!你还有什么脸见朕!”

    谢长卿猛地抬起头,正巧对上了刘瑄那双含着泪的红眼。他心中好生不忍,双拳紧握,扎在烫皮的白沙里。

    “朕没有把你推下水,你为何要诬陷朕!为何!”

    这沙哑的声音是谢长卿最好的□□。三年前的闹剧历历在目,他每每想起自己当时的鲁莽丑态,都恨不得抽上自己几个巴掌。

    突然,谢长卿的身子往后一仰,龙脑香的香气一霎间盈满了他的鼻息。

    “佞臣!居然出卖朕!看朕不亲手剁了你!”

    刘瑄发了狠地扑向谢长卿怀里。谢长卿根本就没有任何防备,直直地被刘瑄压在了地上。雪儿则被摔在滚烫得冒烟的沙地上,痛苦地哀嚎起来。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王偭等一应人都不知如何是好,你瞧着我,我瞧着你,最后都看着荞青。

    “陛下,他不是李人凤,这位是杭州通判谢长卿。”荞青小碎步上前,配合着刘瑄。

    谢长卿耳边似有软濡的触感,仅一瞬,这感觉就消失了。

    “先生身后站着一个人,正要用刀捅你呢。”

    下一秒,谢长卿便看到了刘瑄那诡异狡黠的笑容。

    没人能说清刘瑄的笑容究竟有多短暂,声音有多细小。谢长卿还未来得及回味天子给他传递的讯息,刘瑄就已被荞青扯到一旁。

    “陛下的病又犯了,你们几个去叫太医,我把陛下扶进车歇息。”

    “放开朕!放开朕!你给朕等着!你给朕等着!”刘瑄挣扎着要脱离荞青的束缚,宽大的广袖上下翻飞,象征着天子权威的环佩冕旒被晃得丁零当啷。

    雪儿可搞不懂人类世界的勾心斗角,它还以为是荞青在欺负刘瑄呢。这忠犬护主心切,只见它一个长距离俯冲,恶狠狠地朝荞青的大腿撕咬。

    “呀——你这狗子!看姑奶奶今日不把你炖了汤吃!”荞青一边要配和刘瑄的表演,一边还要防着雪儿的猛烈攻击,她心里也挺不是滋味,同是为刘瑄效命,怎料到大水冲了龙王庙?

    “谢长卿,你给朕住嘴!”

    刘瑄一声断喝,又吹了个口哨。

    在场的所有人都非常凌乱,尤其是谢长卿。

    “我什么都没说,怎么叫我住嘴。”谢长卿有委屈只能在自己心里说,可是下一秒,他心里有的就不只是委屈了。

    “谢长卿乖,到朕怀里来。”刘瑄又吹了个口哨,雪儿一个劲儿地窜到他怀里,“以后记着,朕叫你咬谁就咬谁,可别咬错人了。”刘瑄宠溺地用食指点了点雪儿的头,嘴角有藏不住的坏笑。他又偷瞄了一眼谢长卿。那谢长卿早已全无风度,先是衣冠被扯得歪歪斜斜,后是雪儿把他惊得红白两色满脸。刘瑄有一点得意,从前私自和谢长卿上课时他还不敢玩到这个地步,现在有病护体,他倒是越玩越得劲了。

    “来,谢长卿乖乖,亲亲抱抱举高高。”刘瑄嘴对嘴地亲了雪儿一口。

    这惊世骇俗的一吻,让五月底的天都吹着凉风。

    “这么热的天,朕要亲自给你洗个凉水澡。”

    谢长卿觉得一盆凉水已经从他头顶浇下。

    刘瑄强忍着笑,旁若无人地把“谢长卿”抱走。荞青也是滴水不漏,勉强尴尬地揉了揉被雪儿咬伤的腿,又无奈地笑了笑,和刘瑄一起钻进了车里。

    烈日下,只剩以王偭为首的随行官员和以谢长卿为首的杭州文武大眼瞪小眼。

    皇帝没入城,众人也不敢先行一步。但这烈日当空,总这么站着跪着也不是办法。

    “陛下有疾,恐不能视事。龙体急需休养,朝政也不可耽搁。在下以为,让陛下的车驾先行进城,我等紧随其后即可。今日陛下的日程就由王某代理,也不为不妥当。”王偭在烈日下晒得口干舌燥,嘴唇发白,他也想早点进城享受一番呢。

    “好极好极。”

    刘瑄的车驾飞速入城,卷起阵阵尘土香风。谢长卿两眼空洞地透过那一堆尘土,以标准的跪坐恭迎这位疯疯癫癫的皇帝。他想笑,又笑不出;想哭,也哭不了,心脏的位置好像塞了一块冰,冷得有种钝钝的痛。

    “陛下总算给这只狗取名了。”王偭在入城的那一脚,终于忍不住笑起来了。

    “是啊是啊,有名字了就好。”后头的文武百官随声应和道。

    谢长卿头顶传来一阵阵老鼠般的窃笑。

    “这狗子好福气哟,每日御手调汤,贵妃共浴,活得是比我等朝廷命官还自在!”王偭走到谢长卿跟前,意味深长地评论到。

    “我听说陛下可是整日抱着它不撒手呢!”

    “哟?是吗?那白天抱抱就算了,晚上——”

    “哈哈哈哈——”

    震耳欲聋的立体环绕笑声从天上传来。

    当晚,杭州署衙,王偭和谢长卿两人对月下酒。

    “陛下今日那个样子,你别放在心上。”王偭对着满月,斟上一杯越州黄酒,“他自从那件事后便疯疯癫癫的,我们都习以为常了。”

    “我知道,那件事对他影响很大。陛下现在可有无大碍?”谢长卿把杯中酒一饮而尽,仿佛这样就可以浇灭他的不平之火。

    “我问过林太医了,今日的天气和陛下中邪的那一天很像。陛下今日又遇见了你,可能这刺激到他了,才导致陛下今日的情绪不可控制。”

    “陛下也是个苦命的人啊。哎——”谢长卿遥望着明月,突然间与刘瑄有了一种同命相怜之感。

    “对了,你和那个妓女的事有没有个了断?”王偭突然问。

    “断了。”

    “那就好。诶——我和你说,周首相想把侄孙女嫁给你,你答不答应?”

    “元章,别说了。”

    “周首相的侄孙女——”

    “我不想结婚了。”

    王偭惊奇地盯着谢长卿,仿佛看到了什么怪物。

    良久,谢长卿才喃喃道:“国朝林处士梅妻鹤子,不也活得潇洒?我身无挂念,也是自在。”谢长卿吹了个口哨,两只仙鹤一上一下地飞来。

    “扶南子都找浑家了,你还不抓紧的,净在这里酸!”王偭作为已婚男人,一脸鄙视地蔑着浑身醋味的谢长卿,语重心长地说:“你呀,总是容易多愁善感的,你其实根本就没有正经结过一次婚,哪里晓得女人的好。”

    “我怎么会不晓得?”谢长卿作为成年已久的男人,自认为对这种事情理应有发言权。

    “你不懂的。”王偭端起酒盏,眼底是政客的精明,“文徵,以你的条件,完全可以娶朝中宰执的族中之女,你娶了她们之后,那就可以在仕途上平步青云。尤其要盯紧那些独生女的,那更是一个宝藏。你看你兄弟我,娶了夕秋之后,隔三差五就能进宫见太后和谢娘娘,更不要说恩师屡屡提携我,才入仕五年,我就连升三级,如今要是再有个政绩,我就可以加参知政事了。文徵,这可是一笔回报巨大的投资啊。”

    “啧啧啧——”谢长卿略微不满的皱了皱眉,他心下嘟囔着,“你要吃软饭就吃,还软饭硬吃,真没有上门女婿的职业素养。”

    怎奈一抬头,又看到扶南子在和它的浑家亲热,满不是滋味,只好扭过头去。

    “那周首相的侄孙女?”王偭仍然不依不饶。

    “到时候再说吧。我也没见着人家一面,怎么也说不过去。再说,我这个克妻命,还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瞧得上我。”谢长卿推衍道。

    “行行行,我是最明白你这脾气的,被你瞧上的人少,爱上的人是更少咯!”王偭狠灌一杯酒,无奈地长叹道。

    谢长卿回敬王偭一杯酒,恰好撞见扶南子和它的相好正在云雨。他虽说是久经人事,也没来由得害臊起来,更何况,扶南子的浑家,还是刘瑄的。

    一想到刘瑄,谢长卿就想到那只被他唤作“谢长卿”的长毛白狗。

    “哦,对了。”谢长卿故意挑起话题。

    “怎的,改主意了?”王偭兴致又来了。

    “今日陛下抱的那只狗。”谢长卿有点难以启齿,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一只和自己同名同姓的狗。

    “是我爹上贡的,你从汴京走了之后就给了陛下。我还当你问人,哪里晓得你问狗。”王偭抱怨道,又调侃一句:“和你不但同名同姓,还是同乡,肤色也和你一样。”

    “去去去!不正经。”谢长卿嘟囔道,心里暗想:“这舅舅整日不干正事,不是送鹤就是送狗。”

    “从前在恩师府上时,不正经的可是你,今日竟然来说起我来了。你到底要问那只狗什么?”王偭觉得,两位朝廷重臣在这里讨论一只狗,这才是不正经的吧?

    “他是公的还是母的?”谢长卿小声问到,其实他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一只去了势的公狗。”

    “噗——”

    谢长卿把酒呛了一身。刘瑄赐花时的邪恶笑容渐渐浮现在他脑海里,十三岁天子稚嫩如天使般的声音也在他脑海里重现——

    “朕想把你送进宫做太监。”

    “朕今天上午亲了他一口耶!”刘瑄抱着雪儿在行宫的龙床上幸福地打滚。

    “真的!快说说是什么感觉!”荞青连忙把刘瑄洗漱用的水放下,毫不顾忌地坐在龙床上。

    “不告诉你!”刘瑄掀开被子滚了进去。

    “嗷呜呜呜——”

    雪儿还从来没与刘瑄玩过滚床单这么刺激的事,方才一滚,激动得狗叫连连。

    “不告诉我就不告诉我,哼!”荞青假装生气道。

    刘瑄被她一问,嘴唇又有了亲吻谢长卿耳垂的触感,手掌仿佛也抵着他的胸膛,呼吸间也好像有了谢长卿身上的墨香。刘瑄平日里最为擅长伪装,可现在,他的表情出卖了他的感情,让人一看便浮想联翩。

    “陛下可是在想谢长卿?”荞青在刘瑄幻想之际钻进了床帏。

    “汪汪汪——”

    刘瑄被狗叫声拽出浪漫绮思。

    “朕怎么觉得越看它越像个人?”刘瑄笑着为雪儿顺毛,好像是在对荞青说话。

    “陛下上午不是唤它谢长卿吗?小心它晚上就变成谢长卿了。”

    “变成谢长卿又会怎样?”刘瑄不以为然。

    “那陛下就会被——”荞青说到要紧处又不说了。

    “会被怎的?”刘瑄对这一切懵懂无知。

    “臣妾不告诉陛下!”荞青也买起关子来了。

    “到底会怎样!”刘瑄放开狗,急切地叱问。

    刘瑄这一放可不得了,雪儿没了他的束缚,直接往荞青向上扑过去。

    “哇——这狗子还鸠占鹊巢了!陛下的床我怎地坐不得?”荞青这回对这只看似温良可爱的狗有了防备,一跳跳出三尺远,她一个重心不稳,摔在了床前的台阶上。

    “吓——”雪儿对着荞青毫不客气地进行了一阵主权宣示,最后在刘瑄怀里躺下,时不时的还带有几分挑衅意味地向荞青炫耀。

    “哈哈!真是朕的好狗!”刘瑄将雪儿搂到胸前,接着刚才的话题:“你接着说,朕到底会怎样?”

    荞青羞怯地理了理裙带,低着头说:“陛下要是真的想知道,去看本《素女经》就是了。”

    “《素女经》?”刘瑄只觉得这书名有些耳熟,他脑海里突然划过一道闪电,“哦——就是那本!”

    “陛下,不说这个了,说些正经事。”

    “好,正经事。时辰快到了,我们也该行动了。”刘瑄瞄了一眼藏在暗处的诸人,低声点到。

    “汪!”雪儿见刘瑄没有点到它的名字,不甘示弱地毛遂自荐。

    “好好好,也带上你!”刘瑄笑着把雪儿搂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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