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朝野上下看似太平无事的过去了大半年,谢长卿的指甲也褪了色。刘瑄仍然每日战战兢兢地扮演祭坛上的傀儡,谢长卿则如履薄冰地待在翰林院提防着每一个姓张和姓郭的人。
王偭攀上了宰执岳父,再加上他比谢长卿老成圆滑,朝野上下都对他风评甚佳,这没当多久的礼部主事可能又要提拔了。
翰林院是相当清闲的衙门,一到冬天就更加清冷。
谢长卿自小喜好读书,只要一闲下来他就捧着本书读。以他的资历,自然不能草拟诏书。现下秋末冬初,暖阳高照,恰是读书的好时候。
一地金黄被摩挲得沙沙作响,有人来了。
荞青披着一件深青色的斗篷,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见谢长卿正瞧着门口,脸儿有些红了。谢长卿只觉得此人有些面熟,但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是谁,看她的穿着,应当是宫内的高阶女官。
“你是?”
“福宁殿正五品尚宫荞青。”荞青行了个万福,压低了声音说:“陛下有一件小事要劳烦学士,不知学士可否愿意走一趟?”
“既然是陛下有请,那微臣自然是无推辞之理。”谢长卿此时还不是很明白这当中的利害,对那位可怜的皇帝,他一直抱有复杂的同情之心。可是他不知道,人最大的弱点都是从同情开始的。
“那谢学士请吧。”荞青示意谢长卿不要引起太大的动静,两个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溜出了翰林院。
延福宫内的一处小花园里,刘瑄正对着一个鎏金大笼子发呆。
“陛下,谢长卿到了。”
刘瑄一时玩心大起,他扭过头端起一副君王的架子说:“朕久闻爱卿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今日有一难事求教,不知爱卿可有办法?”
谢长卿瞥了一眼那笼中的毛羽憔悴的仙鹤,多半猜到这昏君要干什么,他身子前倾向前一步,“陛下有何难事?”
“前些时日,越州上贡了一只仙鹤,朕安排了专人伺候,好吃好喝地给它供着。怎料这畜生毫不领情,朕给的吃的,它倒是不屑一顾,这么半个月下来竟也不被饿死。朕着实好奇,便派人日夜守着,结果它只不过是毛羽零落了些,其余的并无大碍。朕不忍心看它这样下去,学士可有什么好法子?”
“回禀陛下,臣听闻鹤适宜放养,未有关在笼中的养法。”
“啊?”刘瑄有几分尴尬,他支支吾吾的嘟囔着:“那放了不就不回来了?爱卿,朕还好奇它这半个多月是如何不吃不喝还安然无恙的。”刘瑄显然不想放走他那只宝贵的仙鹤。
“那臣请陛下将侍从赶走,离得远远的。”谢长卿拱手请示刘瑄。
刘瑄犹豫了一会,还是把侍从赶走了。
“然后呢?”刘瑄不知道这个谢学士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然后请陛下移步凉亭,静观其变。”谢长卿微微笑着,一片银杏叶滑落在他肩头上。
刘瑄仰头琢磨了谢长卿一会儿,忍住想要帮他拂去肩头上的落叶的念头,顺从地步入凉亭。
谢长卿和刘瑄在凉亭里坐了没多时,笼里的仙鹤突然开始伸长了脖子使劲叫唤。
“它在干什么?”刘瑄探出了好奇的小脑袋。
“陛下,静观其变。”谢长卿沉下了嗓子道。
刘瑄只好不再说话,他头一回和外臣单独在一起这么久,心里有些发毛。
君臣俩各怀心事地坐着。
“扑棱扑棱——”另一只仙鹤飞来,和着笼中鸟的鸣叫,一时两只仙禽都欢快起来。
“呵呵呵哈——”刘瑄情不自禁地笑了,“朕说怎么回事,原来是有了相好。”
“请陛下继续静观其变。”谢长卿的嘴角也显现出难得的弧线。
刘瑄像那只仙鹤一样伸长了脖颈,眼睛睁得圆圆的,两颗如珍珠般的门牙轻咬着嘴唇,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谢长卿倒是觉得这小皇帝也忒可爱了些,龙颜不可直视,他假意抿着嘴观察着那对“相好”,一旁用余光偷偷地瞄刘瑄。
飞来的那只仙鹤体积略微小一些,但毛色十分鲜亮光滑。它盘旋一周,用它那修长的鹤吻喂给可怜的笼中鹤。笼子里的那只眼神里一时充满了光华璀璨,鼓鼓翅膀,像是在道谢。
刘瑄脑海里想起了北朝的新词:“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帝王家什么也不缺,最缺真情。刘瑄低下了他高傲的头颅,月白色的秋衫仿佛因为他的心情而染成了丁香紫。
天色有些阴了,远处高山上的白雪被灰紫色的云遮住。原本金黄温暖的草坪此时也有一些寒意。风穿竹林,萧瑟之声乍起;鹤鸣宫墙,孤寂之意渐生。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谢长卿幽幽然吟出元好问的这句词,一点也没注意到刘瑄的神伤。
刘瑄原来还有些伤感,听到谢长卿帮他把上阕说完时,心下一惊:“朕尚未说出口,他怎生先知道的?在臣下面前万不可失态。”刘瑄不断提醒自己。他收起脸上黯然之色,保持着帝王应有的骄矜,悄然侧身道:“爱卿还要朕静观其变吗?”
“臣有一请,还请陛下准允。”谢长卿的语气里有种强行压抑的急切。
“说。”刘瑄不想在臣子面前过多地表现自己的情感,只回了一个字。
“秋末冬初,正是候鸟越冬之时,若是它们不能及时返回越冬地,可能就要客死于途中。仙鹤是少有的忠贞之禽,如果中道失侣,另一只也定是不肯苟活。”谢长卿此时突然跪下,极为恳切地说:“臣闻仁主有好生之德,还请陛下放过这一双仙鹤。”
“爱卿请起。”刘瑄亲手将谢长卿扶起,一旁招呼荞青:“叫人把钥匙拿来。”
“谢陛下。”谢长卿笑容洋溢,跟随刘瑄走到笼子边。
来送食的仙鹤一见有人来了,立马振翅高飞,徒留笼子里的低声呜咽。
随着锁芯弹出,“嗒”的一声,鎏金笼子开了。笼中鹤一开始还有些战战兢兢,不敢正视自己的自由,稍稍探了个红顶脑袋出去,又慢慢将缩起的一只长腿迈出。
刘瑄见它这副样子,突然间就想到了每日困在宫墙内的自己。如果有一天,他也有自由的机会,是不是他也会像这只仙鹤一般?为打消它的疑虑,刘瑄往后退了一段距离。
再三确认后,仙鹤才展开了它优雅的羽翼,额顶的渥丹显得它格外得风流蕴藉,高贵的脖颈又细又长。也不知它的喉管是何等精致,连刘瑄这位在音乐上素有造诣的才子都觉得它的歌声欢快美妙至极。
天上观望的那只又扑楞楞下来了,两只仙鹤欢快地鸣叫、舞蹈、盘旋。可能是它们之间讲了什么暗语,最后竟然齐齐地向刘瑄鞠躬起来。
“它们这是在干甚?”刘瑄稚嫩的脸甜甜地笑着。
“回禀陛下,这是它们表达感谢的方式。”谢长卿来汴京这么久,从来没有这么畅快。
毛色鲜亮的雄鸟踩着舞步朝谢长卿走来,哦哦啊啊的鸣叫声像是在向谢长卿撒娇。谢长卿尴尬地对刘瑄笑了笑。那仙鹤直接无视刘瑄诧异的目光,把它的脑袋窝进谢长卿怀里。
“原来是你呀,扶南子。一年没见,还找伴了哟——”谢长卿温柔地抚摸着仙鹤的羽翼,全然不顾刘瑄在一旁目瞪口呆的表情。
“它是你娘子?哈哈,跟你小子倒是般配。乖乖,还不去向陛下谢恩?去吧。”谢长卿对仙鹤的笑可谓是最为干净纯洁的,刘瑄总感觉自己在这里出现得很不合适。
那只仙鹤十分通人性,它听了谢长卿的话后,低着头走到刘瑄面前,仰头叫唤了几句,又鼓鼓翅膀弯弯腰,有点像行拱手礼。
“啊哈!这小家伙还挺通人性的!”刘瑄像个孩子一样拍手笑了,这比他捉弄一百次状元还开心。他蹲下来,对谢长卿温和地说:“它叫扶南子,是吗?”
谢长卿点了点头,毫无拘束地从容回道:“是的,陛下。”
“你给它取的?”刘瑄此时毫无顽劣儿童的影子,全然是个稚气未脱的翩翩少年。
“是。”
“哦——”刘瑄和所有小学生一样,都想在老师面前卖弄自己超纲学习的内容,“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扶南子,真是个好名字。那这只叫扶南子,那一只不如就叫摇江君吧。”刘瑄露一段《庄子》,正满心欢喜地巴望着谢长卿夸奖他学识渊博。
“陛下慧鉴。”谢长卿对一个黄口孺子到没多少心思要夸奖。
刘瑄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回应,只好去讨仙鹤的好,他学着谢长卿的温柔语气,尽力改掉以往的猥琐,嘻嘻笑笑地对仙鹤说:“我可以摸你吗?”
谢长卿的眉毛跳了跳,“这皇帝真是对什么都能下得去手。”他心里说不出的无奈,得侍昏君,何其悲哀!
“咕咕咕——”仙鹤对刘瑄这种轻佻的举动表示抗议。
刘瑄听不懂鸟语,学着谢长卿的样子抚摸这只雄鸟。
“呜哦噶嘎嘎——”仙鹤最不喜欢不熟悉的人调戏它,至少在它看来是调戏。它也不甘示弱,张大了鹤吻要去啄刘瑄。
“哎呀,这畜生性子真烈!”刘瑄被一只鸟吓着了,赶忙站了起来。
雄鹤仿佛是谢长卿的孩子,在外面受了欺负,回家找爸爸求抱抱。
“陛下没别的意思,他待你可好了。不肯摸,是吧?不摸就不摸。好好好,要我抱,要我抱。”谢长卿尴尬地安抚着仙鹤,这让刘瑄忌妒也不是,好奇也不是。
“君安与此禽有故?”刘瑄憋了好久才挤出这句话来。
“回禀陛下,臣去年隆冬时分于会稽东山救下此鹤。它当时为猎人所伤,勉强脱身。臣取了些草药给它包扎,又照料了它一些时日。谁知臣与它这般有缘,竟能在汴京相遇。”谢长卿明朗的笑容好似积雪反射的阳光,灿烂光辉的同时又带着一分不真实。绯红的官袍与仙鹤的丹顶共同衬托出他朱红的嘴唇,搞得刘瑄还以为是他沾上了仙鹤头顶的朱砂。
“真是只有情有义的仙鸟。”刘瑄赞叹道。可他多愁善感的毛病又犯了,天子长叹一声,极为哀婉地说道:“有情之人寡,重义之兽多。人不如兽,诚哉斯言!”他取下小拇指上的金指环,扣到仙鹤脚脖子上,“带上这个,你就是朕的,以后也没人敢伤你了。去吧,飞得高些,看得远些,把朕看不到的,都看一遍。”
“好一个痴人!”谢长卿带着几分笑意地欣赏这幅和谐的画卷。
仙鹤盘旋三周,双双飞走了,刘瑄和谢长卿目送它们离开。
“臣想到一句诗,可惜不知出自何处。”
“那念来听听,没准朕知道。”刘瑄又想卖弄文才了。
“臣遵旨。”谢长卿依例行了个礼,吟咏道:“我本海上鹤,偶遇江南客。感君一顾恩,同来洛阳陌。洛阳寡族类,皎皎唯双翼。”谢长卿在这里停下了,因为他怕他继续背下去会背串了,被陛下发现那可不好。
“貌是天与高,色非日浴白。主人诚可恋,其奈轩庭窄。饮啄杂鸡群,年深损标格。故乡渺何处,云水重重隔。谁念深笼中,七换摩天翮?”刘瑄虽然一直没有接受过像模像样的教育,但是他在文艺上天赋异禀,又在后天勤加学练,天资功底可谓超出常人。
刘瑄不待谢长卿开口夸赞,直接十分自信地说:“这是白乐天的《代鹤》。爱卿也读白居易的诗?”
“陛下睿质天资,臣自愧不如。臣读白乐天的讽喻诗较多,其他的少有涉猎。”谢长卿谦虚地回答。
“那足下生长于越州,总知道《缭绫》吧?”刘瑄挑了个非常简单的篇目来问他。
“回禀陛下,知道。”
刘瑄许是长久都没人这么守着君臣之礼,对谢长卿这般礼节着实有些不习惯。他摆摆手,沉声道:“不必守着这些虚礼,今日你我君臣畅谈,说这些客套的作甚?”
这举动在刘瑄看来没什么,但在谢长卿看来可是很隆重的恩荣了。谢长卿有几分克制不住的激动洋溢于表,声音都有些颤抖:“臣,谢陛下。”
“救济人病,裨补时阙。‘唯歌生民病,愿得天子知。不得天子知,甘受世人讥。’这为民请命,兼济天下的胸怀,朕不是不认同。只是这救民于水火,果真是靠胸怀么?朕不知道。白乐天的诗几于骂,这也是他仕途不顺的原因。有些时候,言语比行动管用,因为有人能代替它行动,但是更多时候,不是说几句骂几句就能解决问题的。”刘瑄说了一大堆,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说了些什么。
“陛下说的是。”谢长卿也明白当中的利害,不想就任何带有政治观点的话题谈下去了。
“天色不早了,朕不得和外臣共处太久,爱卿请回吧。”刘瑄无意间瞥见了荞青的眼色,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只好意犹未尽地将谢长卿支走。
“臣告退。”谢长卿顿时觉得这小皇帝不像外界传言的那般昏庸无能,心里渐渐的有了新的看法。
谢长卿出了福宁殿,并没有直接返回翰林院,相反,他去了一趟太医院。
远远地就闻到一股药香,这是他本来想来的地方。只是因为某个人的突然离世,他也没了治病救人的愿望,考进士不过为的是查清这一切的元凶罢了。
“这位是?”一个正在炮制香药的男孩问。
“翰林院编撰兼崇政殿说书谢长卿,不知林太医在不在?”谢长卿递上名帖。隔壁墙里的杏花为了一睹他的容颜,耐不住寂寞探出头来。
“林太医,是不是福宁殿的那位林太医?”
谢长卿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后来想想皇宫中可能是按宫殿划分隶属的,只能点了点头。
“谢学士,宫里有规矩,照顾陛下的太医不得接见外臣,你请回吧。”
“诶——别啊——我有事情!”谢长卿一时间急了,长兄临死前的症状是他唯一的突破点。如果不能得到太医院的医学支持,那他连谢长奭中什么毒死的都不知道。
“谢学士,宫规森严,就算你有急事,也不得如此贸然。除非你也是陛下的人。”
“我怎得就不是陛下的人了?”谢长卿一急,他也不知道这个小孩子在说些什么,没想到这居然成了预言。
那小孩子放下小石磨,拍拍身上的灰,进去了。
过了一会儿,那小孩子又钻了出来,“谢学士,林太医这边有请。”
林仕楠按着上次的方子抓干肉桂、益母草还有当归,这几味药都是补气血的。他看了看窗外那飘过的墨兰,不免冷哼了一声。
谢长卿无端觉得那最里面的人就是林仕楠。事实上他的第六感特别强,那人喜不喜欢他,他隔着一扇屏风都感觉得出来。
“林太医。”谢长卿也不知该如何和他称呼。他之前听陈乃亮说林仕楠的医术是太医院头位,还以为这至少是古稀老人。没想到这位太医如此年轻,二十来岁的少年样子,也许是他保养得好吧。
“你就是陛下的先生?听说你前些日子讲了《论语》。”
“是。”谢长卿不明白为何一位太医还要问他这个。
“好好教导陛下,他看上去是个顽童,其实纯真贤良的很。”林仕楠俨然一副上位者的态度。他把桌子上给刘瑄准备的药分成五小包装好,正待用麻绳扎起时,谢长卿居然说:
“林太医还要照顾宫里的哪位娘娘吗?”
林仕楠心下一惊,他没想到此人也懂些医药,急忙收好这些药材,擦了额头解释道:“非也,我这也算是以权谋私。后宫中有些宫女来小日子疼得厉害,她们又没有资格唤太医,我便自己出资买了这些,都是一点心意。谢学士,你可不要在朝上参我啊。”
“哦哦噢噢——”谢长卿年方十八,刚开始接触人事的年纪,对这些事情不能说他不感兴趣。
林仕楠收好东西之后,立即恢复了原先的态度。
“谢学士,如果在下没搞错的话,你我非亲非故,你到底是有什么事要来这太医院啊?”
终于进入正题了。谢长卿这回放低了声音,“林大人,在下虽说也是研读医书许久,但是总有一事未解。请问到底是什么毒药会让人死前呈现一种非常怪诞的姿势。”
“怪诞的姿势?”林仕楠把平常接触过的毒药发作症状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选择项太多。他又问道:“如何怪诞?”
“就是全身发紧,面带狞笑,呼吸急促,脉搏不齐,四肢抽搐。”
“这不是破伤风吗?”林仕楠甩下一句话。
“不不不,最后尸体还在抽搐。”
“尸体还在抽搐?”林仕楠一时起了疑心,“死者是不是像穿山甲一样蜷缩起来?”
“正是,林太医怎么知道的?”
“我会不知道吗?”林仕楠抓过一包党参,快速切成头发丝那么薄的薄片,一脸得意,“我能去侍奉陛下,这些毒物的毒理和症状以及解法定然是非常熟悉的。”
“那是什么毒?天下至毒不过鹤顶红,这是什么毒?”
“哼——你们这些没见识的就知道一个鹤顶红!”林仕楠从桌子里掏出一串钥匙,“跟我来。”
谢长卿跟着林仕楠来到了太医院一间廖无人烟的院落,门上上了锁,锁上生了锈。
林仕楠找出一把雕刻精致但是也同样生了锈的钥匙,用力转动两下,那锁才毫不情愿地开了。
“这里太阴森了,到底是放什么东西的?”谢长卿看着一个一个的密封良好的抽屉,上面标着各种毒物的名称,按着毒性顺序排列,一共分为七个等级。
“看到没,鹤顶红只在第三个等级。最上面那个,开国以来就没人打开过,听说闻一下就会当场暴毙,七窍流血。”林仕楠非常得意于他太医身份带来的特权,能有机会认识这么多毒药。
谢长卿看得毛骨悚然,宫里的毒药真是大大超乎了他的想象。
“你说的毒药叫牵机药,是由马钱子炮制而成的,在鹤顶红上面,可以通过皮肤和眼睛中毒。”
谢长卿看着第二等的格子,初冬的天,他居然汗流浃背。
“产地在交趾安南一带,麝香和延胡索可以增强它的毒性。你从哪里看到这种药的?”
“小时候家中有人突然去世,我没救活,故来问一问。”
“这种药,你能救活我就保举你进太医院!”林仕楠冷笑道,他决意吓一吓这位俊俏的状元公,“一般中毒,甘草绿豆就能解。像你那样说的症状,已经达到致死量了,不过也不难解。蜈蚣三条、全蝎一铢半,研磨为末,一次灌服。这里的毒药,都是用来对付乱臣贼子的。谢学士,我奉劝你忠心侍上,莫生二心啊。”
谢长卿遍体发凉,他虽然没做过什么对不起皇帝的事情,但是他所谋之事,随时都会让他毙命。
“林大人,这解药都是街上买得到的,那请问这些毒药哪里有卖?”
“你问我哪里有卖?”林仕楠心下更是疑惑,“这些药都是贡品,市面上都不出售的。你要买它做什么?难不成去害人?”
“林大人,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医者仁心,我当年没救活的人,总要搞清楚是谁害了他吧?”
林仕楠琢磨着他说的话,想起了自己的身世。
“你说的没错。马钱子草全株有毒,如果再配合麝香和延胡索,药效会大大增强。我听说在两广和川南有一种替代药,叫马钱子藤,其果实七颗足以使人毙命。”
“多谢林大人,在下告辞了。”谢长卿觉得此地不宜久留,查清楚药材后就走。
“不送。”林仕楠揣着钥匙,打开了最上面的格子。
里面没有什么毒药,只是一方印玺。
刘瑄送完谢长卿,觉得周围的景致了无乐趣,便悻悻然地回福宁殿,肚子里心事重重。突然间,在宫墙的一处转角处,一团不明物体朝他高速撞来。刘瑄一时不察,被那个怪物直接撞倒,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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